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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帝國的太子蕭承和,此時正麵無表情地站在遺世塔一層月牙形大廳的正中央,冷冷地注視著正廳內孟田濟那血肉模糊的屍體。
為了防止現場被破壞,所有人都暫時被勒令退出了正廳,隻有兩名衛士在正廳那扇已經脫落的黑門前把守著。
司徒燕遠遠地站在一旁,輕輕地低著頭,柔順的秀發遮住了她的小半張臉,讓人看不清她此時的神情。
李霄和米澤津已經徹底沒了主意,在孟田濟慘死這一事實前,就連平日裡沉穩多謀的二人此刻都亂了陣腳。
“眼下可如何是好啊!”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方才將太子殿下請來遺世塔時,整個道場裡麵都亂成了一片,儘管米澤津等人還未向眾人說明遺世塔內發生的血案,但這次儀式的主祭都死了,祭神大典也注定徹底泡湯,就算官府想要遮掩,又能拖延多久呢?
米、李二人隻得將希望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一言不發的太子殿下身上,眼下的血案該如何處置,祭典被破壞的責任又該如何承擔,隻有這位才乾讓自己的父皇都忌憚三分的太子爺能他們一個答案了。
“殿下……您看……”見蕭承和一直不說話,米澤津也實在忍不住了,不由得出言小聲詢問了一句。
“霏露城衙門的人何時能到?”蕭承和忽然大聲問道。
一名守在一層入口外的太子親衛連忙走進來,一抱拳,“殿下,正在途中,卑職方才又用傳音石催促了一遍,想來還有十餘裡路就到了。聽聞是遺世塔這裡出了血案,這次是由嶺南州州衙下令巡捕前來調查,領隊的是嶺南州總捕頭柳應晨。”
“柳應晨……本宮聽說過他。”蕭承和點了點頭。
米澤津心中舒了口氣,按照大魏祖製,大魏各州巡捕和各郡城巡捕彼此之間互不隸屬,而是各自直屬於自己所在的州衙或郡、城一級衙門。基層的巡捕們遇到麻煩案子可以向州衙上報案情、請求支援,但不會上報給州中的總捕頭,也不必聽從州巡捕的直接調遣。遺世塔聖地算是在霏露城的轄區之內,按照一般情況,肯定是城衙門的巡捕們率先趕來,優先負責。但是現在看來,這幫人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這種地方發生的案子自己恐怕是接不住的,便把這燙手山芋扔給了州衙的同僚們了。
就在米澤津想稍微鬆口氣的時候,蕭承和忽然厲聲喝道:“來人,將司徒燕給本宮控製起來!同時派人前往道場,將司徒蝶、司徒明姐弟二人一並帶來,聽候問訊!”
李霄還沉浸在同門慘死的悲痛和震驚當中,腦袋一時還沒轉過來,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殿下此言何意?”司徒燕終於抬起了頭,柔和平靜的聲音中隱隱帶著一股壓抑已久的怒氣。
“此言何意?”蕭承和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司徒燕的麵前,他凜冽的眼神,讓久經風浪的司徒家長女都不由得暗暗打了個寒噤,“很簡單,按照祭典的流程,昨日孟田濟入塔之後,就隻有你們司徒家的三姐弟,先後進入過遺世塔內。”
…………
前不久經曆過一陣騷動的祭神道場內再次爆發出了一波低呼聲,一隊全副武裝的衛士來到了這裡,將司徒家的次女司徒蝶和小兒子司徒明一起“請”走了。
“這……怎麼把司徒家的另外兩個人都帶走了?”吳能的眼珠子幾乎快掉出來了。
“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出來了。”石承低聲道,“遺世塔那邊肯定出事了,而且大概率是孟田濟本人出了什麼事。”
司徒蝶和司徒明被帶走後,幾名祭司連忙站出來安撫賓客,勸說大家稍安勿躁,先在自己的座位上靜靜等候。
“絨兒姑娘,你怎麼看?”
石承轉過頭,少見地主動問了洛絨兒一句。
洛絨兒眯著眼睛,很是愜意地倚靠在柔軟的椅背當中,像極了一隻午後慵懶的母貓(當然本來也是貓妖),她不緊不慢地答道:“我等遠來是客,靜待此間主人安排便是。”
“嗯。”石承沒有多說,他看了看遠處依舊能沉得住氣坐在原地等待的米道通後,便把頭轉回來,似乎陷入了靜思。
…………
“殿下!”
一名親衛快步走進塔內,朝著蕭承和一抱拳,低聲道:“嶺南州總捕頭柳應晨已經帶著人趕到了。”
“讓他們進來。”
“是!”
很快,一名僅僅三十出頭,相貌俊逸卻又不失威嚴,身披總捕官服的男人快步走進塔內,他麵對著蕭承和,清脆地一抱拳,“嶺南州總捕柳應晨,見過殿下!”
蕭承和的麵色終於微微緩和了一些,他點頭,平靜地回應道:“果然年輕有為,柳總捕,這裡交給你了,此案茲事體大,本宮希望你能儘快給我一個交代,具體的事情,可以詢問遺世塔祭典的副主事,米澤津閣下。”
說完這句話後,蕭承和帶著自己的親衛們,暫時離開了遺世塔。
嶺南州衙的捕快們迅速接管並封鎖了聖地,柳應晨把米澤津和李霄請到一邊,詳細詢問案情,州衙的老仵作張友德則是帶著三個年輕仵作進入了現場,開始提取證物,查驗屍體。
遺世塔案件前後牽扯到的事情很多,柳應晨花了足足一個時辰才整理完了所有有用的信息資料,大致捋清了前因後果,他向米澤津和李霄表達感謝後,決定暫時先不審訊司徒家的三姐弟,他想要先進遺世塔一層的內室看一看。
“老張,怎麼樣?”
“總捕,目前現場尚在勘驗,屍體的檢查已經結束了,請您過目。”張友德將一份詳儘的屍身驗狀遞了上來。
“嗯……”柳應晨看得很細,一邊看一邊隨口提問,“現在能確認死者就是孟田濟嗎?”
“應該可以的,死者的麵部損毀還未到無法辨認的程度,方才有青雲宗弟子來辨認屍體,一眼便看出是他們禮事院副掌院孟田濟。當然了,我也已經從屍體上取血,命人用飛艇加急送往青雲宗複驗,最早明日下午便會有回報了。”
“好。”柳應晨一邊翻看,一邊點頭,“嗯?死者死亡時間為何如此模糊?能不能給一個具體的範圍?”
張友德苦惱地搖頭,“說來也怪,死者的屍身似乎受到過某種強烈靈場的侵蝕,因此對死亡時間的判斷也被乾擾了,隻能大致確認是在昨夜戌時至亥時當中死亡。可是,我們在案發現場並未發現任何的靈力源,暫時還無法確定具體的原因。”
柳應晨倒吸口氣,蹙了蹙眉,“戌時到亥時,這段時間裡,隻有司徒家的三姐弟進入過遺世塔,這跟本屆遺世塔祭典的流程有關係。”
“那凶手多半就在他們三人當中了。”張友德肯定地說道。
柳應晨不置可否,在他看來,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他一邊繼續看著手中的驗狀,一邊念叨著:“死因一欄……後頸有淤痕,疑似死前為人擊打所致,非致命傷……其致死死因……嗯……怎麼會這樣!”
柳應晨驟然的驚呼嚇了張友德一跳。
“老張,死者的死因這裡,你確定沒有出錯?”柳應晨整個人都要湊過來了,眼中滿是茫然與震驚,“高空墜亡?!”
“沒錯啊,總捕。死者,確實是死於高空墜亡的。”張友德傻了眼,他不明白柳應晨為何會在這件事上質疑自己,“您也是辦案多年的捕頭了,如果您不信老朽的判斷,可以親自來看一看,這一大堆再明顯不過的挫裂創,還有大量骨折和臟器嚴重破裂的死狀,這死因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嘛!”
柳應晨不信邪地快步走到孟田濟的屍體旁邊,蹲下身後仔細查看了很久,最終有些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來,他往後退了好幾步,隻覺得自己脊背上的汗毛都根根豎了起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他喃喃念叨著。
“總捕……柳總捕!”張友德的心中是有些憤懣的,他是嶺南州久負盛名的老仵作了,從入行至今沒有錯判過一位死者的死亡原因,柳應晨今日莫名其妙的反應,讓他的自尊心感到很是不爽。
柳應晨回過神來,他一把拉住老仵作的衣袖,“老張,你先搞明白這樣一件事情。”
“我方才已經向祭典的副主事、青雲宗的修士以及看守遺世塔的守衛們了解過了,死者自從昨日日落時分進塔以來,就再也沒有出去過!”
“這……”張友德的腦子還沒有轉過來。
“我自幼在霏露城長大,小時候經常跟著父母來這裡進香遊玩,我對這座塔的情況可再了解不過了。遺世塔沒有窗戶,而且每一層石室內部的高度都是一樣的,都在兩丈高左右,即便加上厚重的天花板也不過三丈而已。死者孟田濟雖然修為低微,但也是個武者境高階,肉身強度非常人可比,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張友德終於反應了過來,他深吸口氣,直覺得脊背上的汗毛都在根根豎立。
柳應晨的聲音,如同一柄重錘一般,重重地敲在張友德的心頭,“如果孟田濟真的是死在這座塔內,請你告訴我,凶手要怎麼做,才能讓他這麼一個武者境的修士,在這每層僅有兩丈高的密不透風的遺世塔裡,高空墜亡,還摔得血肉模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