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回頭一看,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冷冷道:“岑文昭!你彆沒事找事!”
“劉兄說哪裡話,我其實考得也不好,就想跟你打個招呼,彆到時候奚落我!”岑文昭笑吟吟地說道。
劉元眉頭一皺,旋即冷笑道:“那日你不是說你必進前三甲嗎?怎麼,哪裡馬失前蹄了?”
“哎,真是一言難儘啊!我做完題之後,回去仔細一想,發現竟少寫了一個字,這下恐怕難了,原本以為穩中狀元的,現在這一字之差,估計,隻能當個榜眼了哎,若隻是中了個探花,我恐怕都無顏見家鄉父老了”
連連歎氣之後,他又不禁捶足頓胸起來。
劉元聽得眼皮直抽抽,恨不得將岑文昭的破嘴撕爛。
但這時,劉元昭背後的一名青年,則冷笑著道:“我還從來沒見過如此狂妄之人,難道我上次考中榜眼,我會說嗎?一點都不知道低調!考不上狀元,與廢物無異!”
岑文昭聞言,眼睛頓時一眯:“不知閣下是?”
“越文館,裴遷!”
“越文館?”
岑文昭微微一愣,似乎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但裴遷他是知道的,上一屆科舉的榜眼。
據說此人有大才,縣試,州試,兩榜第一,可惜沒考中狀元。
後來曾豪言,非狀元不入仕。
而且,此人的老師,還是如今的弘文館大學士虞世南。
“怎麼,你連越文館都不知道?”
眼見岑文昭愣在那裡,劉元瞬間找到奚落他的機會,冷笑道:“這可是越王殿下開辦的文學館,非進士之才,不得入內。你啊,也就耍耍嘴皮子,真有才能,早就被越王殿下引為上賓了!”
“是啊!還大言不慚的說自己能考中探花。我看呐,彆說前三甲,能不能考中進士都成個問題!”
“哈哈哈,他恐怕還不知道吧,今年複試的往屆高才,都有十幾人!連裴兄都不敢說穩拿狀元,他居然敢在這裡大言不慚!”
“沒錯,他若能考中,我倒立吃屎!”
隨著劉元的話音落下,他身後的越文館士子,全都紛紛出言嘲諷岑文昭。
而這時,岑文昭身後忽地傳來一道急促地喘息聲:“文文昭,你怎麼在這裡,可讓我一陣好找!”
“哦,是魏兄啊”
岑文昭聽到這聲音,立刻就想起了對方的身份,笑著循聲望去;“你怎麼才來啊!”
“我剛去軍事學院那裡報了名,一轉眼,你就不見了!”
“軍事學院?”
岑文昭一愣:“你去那裡乾嘛?你不是參加的文科嗎?”
“沒有啊,武科我也參加了,主要是我擔心考不好,就報了兩科!”
“?”岑文昭額頭上緩緩冒出一個黑色小問號,不由有些無語地道:“萬一兩科都考不好呢?”
“哈哈哈!兩科都考不好,當然是卷鋪蓋滾回家啊!”
還沒等對方接口,劉元就笑著打斷了他。
“劉元,你把嘴放乾淨點!”
“怎麼,自己沒本事考中,還指望你朋友考中啊?沒聽到他說的嗎?他都去軍事學院報名了!”
“去軍事學院報名怎麼了?”
岑文昭皺眉道:“難道去軍事學院報名就考不中科舉嗎?”
“能能能!你說能肯定能!我們的探花郎!”
“哈哈哈——”
眾人哄然大笑。
岑文昭不禁臉色一沉。
其實他什麼都知道,一般去軍事學院報名的,大多都是斷定自己會落榜的武科生。
因為中榜的武科生,可以被兵部直接授官的。那麼,誰又願意再去當個學生呢?
所以,大多數考科舉的人,是看不起軍事學院的。
而就在眾人哄笑不斷的時候,一道嘈雜的聲音驟然傳來,卻聽有人激動地大聲叫嚷起來:“放榜了!放榜了!!”
一下子,人頭攢動,無數人翹首以盼。
“魏兄”
“彆緊張,你一定能考中的!”
“不是,我是在擔心你,考不中就要去跟那些武夫相伴了據說他們有時候蠻饑渴的你這麼細皮嫩肉”
“去你的!”
就在兩人說笑間,禮部的官員,‘唰’的一下就拉開了紅綢,落下兩張完整的榜單。
嘩!
全場嘩然!
無數士子立刻瘋狂搜尋自己的名字!
而周圍圍觀的百姓,則踮起腳尖將目光落在榜首的位置。
榜首就是狀元,狀元可是和進士千差萬彆的!
隻是……
當他們看到榜首的名字不是那個叫囂著考不上狀元,與廢物無異的裴遷的時候,心裡莫名的長舒了一口氣。
而人呢,有時候就是這樣,我沒有的,我也不希望彆人有。
像那種'我祝你成功'的話,不過都是隨口說說而已。
真正希望你成功的,隻有極少數人。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當裴遷看到榜首不是自己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口中不由喃喃自語。
而一旁的劉元則暗自竊喜,連忙順著榜單看下去,第二名……
不是岑文昭!
好耶!
第三名……
也不是岑文昭!
“哈哈哈!”
看到這裡,劉元不由得笑了起來。
一旁的越文館士子,連忙朝他問:“怎麼了劉兄,你中了嗎?”
“是啊劉兄,你何故發笑!”
“劉兄!我看到我名字了!哈哈哈,第十二名!”
“等下!我是不是看錯了,這榜單上怎麼沒有劉兄的名字!”
就在劉元開懷大笑的時候,身旁的越文館士子不斷朝他搭話。
而當那名士子說榜單上沒有劉元的名字的時候,周圍的空氣瞬間就凝固了,連帶劉元的笑聲都戛然而止了。
太特麼錯愕了。
劉元整個人宛如石化了一般,臉上的笑容都還掛著,身體卻僵硬得無法動彈。
他甚至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
但眼珠子不斷掃視榜單幾十遍,連黃線之外的武科名單他都看了,硬是沒找到自己的名字。
“噗……”
他覺得自己喉頭很是乾涸。
裴遷沒在第一,岑文昭沒在第二,甚至第三都沒有他,可自己,居然連榜都沒上?
還有天理嗎?
還有王法嗎?
黑幕!絕對是黑幕!
怒火攻心之下,劉元忍不住一口老血竟噴了出來!
“劉兄!劉兄你沒事吧!快!快扶住劉兄!”
眾越文館士子見狀,連忙上前扶住劉元。
而這時,旁邊忽地傳來一道驚詫聲:“魏兄!魏兄!你居然考上狀元了!是第一名的狀元啊!”
嘩!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幾乎所有人都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包括近乎氣得昏厥的劉元,都垂死病中驚坐起。
隻見岑文昭手舞足蹈的指著榜首的名字,朝身旁那位青年大吼大叫。
而身旁那位青年卻是淡定微笑,頻頻點頭。
“怎麼會是他,魏元忠?他怎麼會考中狀元?他不是……”
想到魏元忠剛才說自己還報考了武科,劉元當即踉蹌著爬起來,朝武科榜單看去。
第一名,王海賓,不是他,第二名,劉軒,也不是他,第三名……
我擦!
他武科也考了第三名!
這尼瑪!
他居然說擔心自己會落榜,所以報了兩科!
“噗……”
又是一口老血噴出,隨即,劉元隻感覺自己渾身力氣都被掏空了一般,直接癱軟了下去。
這到底還有沒有天理啊!
今年的科舉也太難了吧!
緊接著,他又聽到了岑文昭的驚詫聲:“魏兄!你又中了!武科第三名!文武雙全啊!”
聽到這聲驚詫,不光劉元如遭雷擊,就連裴遷,越文館眾士子,以及其他士子,都震驚不已,紛紛看向岑文昭二人。
特彆是那個叫魏元忠的青年,在他們眼中,簡直猶如人中龍鳳。
畢竟這可是大唐立國以來,第一位文狀元,武探花的絕世猛人。
“嗬嗬,岑兄彆光顧著為我高興,你也考中進士了,第六名,還算不錯!”魏元忠靦腆的笑了笑。
“切!才第六名,我的誌向可是考前三甲,誰知道你們這麼厲害!”
岑文昭不甘的撇了撇嘴,忽又想起什麼似的,扭頭看向人群中的劉元,然後徐徐走了過去:“劉兄……”
劉元呆若木雞的看著榜單,到現在他都無法相信自己會落榜。
雖然他自知實力不如岑文昭,但他可是揚州州試的前五名,怎麼可能連進士都考不上?
這倒還罷了,最令他難以接受的是,那個擔心自己會落榜的人,居然考中了狀元!
那自己這個落榜的人算什麼?
無地自容啊!
岑文昭難得收起平時豪爽的性格,一臉認真地環顧眾越文館士子,道:“剛才是誰說本公子考中了他吃屎的?”
嘩!
全場嘩然!
眾越文館士子聞言,瞬間臉色一變!
但卻沒人敢站出來承認是自己說的!
“怎麼,敢說不敢認是吧?越王殿下就是這麼賞識人才的?”
“大膽!你竟敢誹謗越王殿下!”
隨著岑文昭的話音落下,一直沉默不語的裴遷,終於忍不住朝他嗬斥。
“喲,這不是非狀元不入仕的裴才子嘛?我看看呐,考了第幾名,嗯,狀元肯定沒你了,哈哈哈!才第十名,連我都不如!怎麼著,越考越往回倒是吧?怕不是再考兩次,你都要去跟劉元坐一桌了!”
“你!”
“你什麼你!?廢物就是廢物!以後隻會越來越廢!”
“噗……”
裴遷也被氣得怒極攻心,不由噴出一口老血,但他的反應很快,瞬間就想到了一事,連忙穩住身形道:“你,你們舞弊,你們絕對舞弊了,他,他剛才都擔心自己考不中,現在居然考中狀元了,這怎麼可能,如果真有才能,怎麼會擔心自己考不中?!”
說完這話,他發覺自己說得非常有道理,連忙又看向劉元。
而劉元也是瞬間會意,猶如打了雞血一般,立刻從地上蹦噠了起來。
“對!我也覺得他們是舞弊!那個魏元忠剛才說自己擔心考不中,還報名了軍事學院!但凡是個正常的士子,都不會去軍事學院!這絕對是舞弊!”
此言一出,周圍落榜的士子,立刻與之共鳴。
畢竟,這至少不能說明自己能力有問題,是這場考試本身就有問題。
而且,怎麼可能有人考中了文狀元,還考中了武探花?自己寒窗苦讀經史子集十幾年,連進士都考不上,他憑什麼還有時間習武,甚至還考上了武探花?
本來裴遷和劉元不說,大家還不覺得有問題,可如今他們一說,人人都覺得這裡麵有問題。
可岑文昭卻不屑冷笑的道:“你們說舞弊,那好啊,咱們就上報朝廷,上報陛下,讓陛下派人好好查查,當今老國舅,吏部尚書,高士廉,是不是舞弊了!”
“這……”
裴遷和劉元聽到這話,下意識的渾身一哆嗦,宛如晴天霹靂。
而周圍的眾士子,也瞬間反應了過來。
是啊!
那可是陛下的舅公,堂堂皇親國戚!
他怎麼可能會舞弊?
倘若是其他身份的主考官,他們或許會質疑其是否舞弊,但若是汙蔑高士廉舞弊,那純粹是找死。
於是乎,眾落榜士子眼中的光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號啕大哭。
因為沒有什麼比燃起一絲希望,又陷入絕望,更讓人崩潰的事了。
然而,就在岑文昭準備再追擊裴遷和劉元的時候。軍事學院報名處那邊,忽地響起一道嘹亮的呐喊聲。
“所有報考武科的士子,現在可以來報名了!已經報名的,也馬上過來集合——”
轟隆!
此言一出,全場轟動!
有人滿臉詫異,左顧右盼。
有人不屑一顧,視若無睹。
還有人興奮交加,迫不及待。
然而,就在眾人疑惑誰會去報名的時候,人群背後忽地傳來一陣騷動。
隻見幾個身穿華麗服飾,一看就不是士子的青年,火急火燎的撥開人群,朝著軍事學院報名處衝去。
“我我我!我要報名!”
“姓名!”
“程處默!”
“嗯?”
眾人聽到這名字,微微一愣,心說怎麼有點耳熟呢?
但那名坐在書案後的人隻是看了對方一眼,就淡淡地道:“下一位!”
“我,秦懷玉!”
“不是,這不是秦大將軍之子秦懷玉嗎?他怎麼會報名軍事學院?!”似乎是有人認出了秦懷玉的身份,不由驚呼出聲道。
但那名坐在書案後的人,依舊隻是淡淡的看了秦懷玉一眼,就道:“下一位!”
“還有我!尉遲寶林!”
嘩!
全場嘩然!
好家夥!
大唐兩大門神之子都報名了軍事學院,這是什麼情況?
然而,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作為文狀元,武探花的魏元忠,也走了過去。
“不是,魏兄,你還要去軍事學院啊!”
岑文昭的注意力一直在魏元忠身上,所以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魏元忠的動向,並連忙上前阻止他道:“你不是考中了嗎?”
“是啊,我是考中了,但這跟我去軍事學院不衝突啊!”
“可是你不是擔心考不好,才……”
“哦,岑兄,想必你應該誤會了,我不是擔心考不中科舉,我是擔心考不上軍事學院!”
“什麼!?”
岑文昭聽到這話,整個人都懵了。
而在場的其他人,包括裴遷和劉元,都被這句話震驚得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這又是什麼情況?!
居然有人擔心考不上軍事學院而參加科舉考試,還特麼考中了文狀元和武探花!
這個世界顛倒了嗎?!
就在眾人震驚得無以複加的時候,又一道突兀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王海賓,也要報名軍事學院!”
我擦!
連武狀元都去軍事學院了!?
這軍事學院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就在眾人震驚得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表達自己心情的時候,人群的角落裡,一道笑嗬嗬地聲音,悠悠的傳了出來。
“軒兒啊!這次可要好好把握機會!聽爹說,考上武榜眼不算什麼,進入軍事學院才是鯉魚躍龍門!那可是太子殿下主辦的學院啊!”
“你知道太子殿下的事跡吧!那可是神人一般的存在,你能進入軍事學院,真是祖墳上冒青煙啊!”
“嗯,爹,我會好好努力的!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跟著太子殿下好好學習,爭取為咱家光宗耀祖!”
“好好好!真是爹的好兒子!當初就不該讓你學什麼經史子集,說不定多練幾年武,能考上狀元!”
“哈哈哈,爹您就彆多想了,王海賓很厲害的,那可是勇冠三軍的人物!我就算再練十年,都比不過他!好了爹,我要去報名了!”
“好好好,你快去吧!”
目送兒子離開,老父親臉上滿是笑意,但他還沒有發現,周圍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直到有認識他的人,忍不住朝他詢問:“劉大善人,剛才那是你兒子?”
“對啊,是我兒子,剛剛考上了武榜眼!”
“啊?那你還讓他去軍事學院?怎麼不讓他去兵部討個官當?”
“去軍事學院咋了,那可是太子殿下開辦的學院!”
劉大善人斜了對方一眼,淡淡道:“你知道太子是什麼嗎?一國儲君,未來的天子!去兵部能當未來天子的門生嗎?”
轟隆!
此話一出,全場如遭雷擊!
而周圍的秦懷玉,尉遲寶林,程處墨,則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這些人。
覺得他們腦子真是秀逗了!
純植物人兒思維!
居然看不起軍事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