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當李世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是真不想隨了這對舅甥的意。
但正如長孫無忌之前預料的那樣。
在國家利益麵前,李世民與李承乾永遠不會有矛盾。
所以,李世民沒有再理會程咬金他們,當即就拍板決定道:“朕選第二個辦法,輔機,你去辦吧!”
“臣,遵旨!”
李世民的決斷,沒有出乎長孫無忌的意料,但長孫無忌是個聰明人。
他知道吃獨食的下場。
所以,在離開甘露殿之後,他並沒有著急忙慌的回府,而是將尉遲恭,程咬金這些跟著他一起來求見李世民的大臣,招呼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說有要事跟他們商量。
卻聽長孫無忌笑著開口道:“諸位大臣,你們是了解我的,咱們一起共事這麼多年,我怎麼可能不把好處留給你們呢?”
“什麼意思?”
程咬金眼睛一亮,不由得問道:“你要讓我們參與羊毛貿易?”
“那倒不是,羊毛貿易隻能我長孫家做!”長孫無忌笑著否認道。
尉遲恭頓時冷笑道:“那可是整個突厥的生意,你也不怕你長孫家撐死!”
“是啊趙國公,做人不能太貪心,否則沒有好下場的!”侯君集也冷嘲熱諷道。
但長孫無忌毫不在意,反而依舊笑嗬嗬地道:“你們啊,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羊毛貿易雖是賺錢的生意,但哪輪得到我長孫家啊!”
“什麼意思?”
房玄齡皺眉道:“陛下不是說了選第二個辦法嗎?你也說了要出資五千萬貫,這好處難道不歸你?”
“玄齡啊,我哪有什麼五千萬貫,我家什麼情況,你難道不知道嗎?”
“就是知道,我才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好吧,都怪我沒有把話說清楚!”
長孫無忌自責的歎口氣。
眾臣互相對視,一時竟搞不懂長孫無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卻聽長孫無忌又歎息著說道:“你們也不好好想想,這個辦法是誰想出來的,那可是太子!你們覺得太子是那種被人隨便占便宜的人嗎?”
“這個”
眾臣再次互相對視,不禁麵麵相覷。
仔細回想,好像是這麼回事。
無論是李二,還是李承乾,都不是那種輕易讓人占便宜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陛下也看出了這裡麵的蹊蹺,所以才爽快的答應了你,因為他相信太子能拿出五千萬貫錢?”蕭瑀若有所思地問道。
“對囉!”
長孫無忌十分欣賞地看著蕭瑀道:“太子少傅是個明白人,我長孫家不過是為太子和陛下辦事的人,其實,好處真撈不著多少!”
“撈不著多少,但也總比我們撈不著的強吧!”褚遂良嘟囔著道了一句。
長孫無忌冷笑著看了他一眼,道:“你們以為賺錢的是羊毛貿易嗎?我告訴你們,養殖綿羊是需要時間的!你前期投入得再多,也需要等羊毛長出來。而真正能馬上賺錢的,是都護府周圍的其他產業!”
“想必你們應該都知道李孝常的野心吧?當初他在涼州是怎麼發家的?”
“這個”
眾臣聞言,心頭一凜。
卻聽房玄齡驚疑不定地道:“你的意思是走私?”
“嗬,走私那是突厥在的那會兒,現在突厥還在嗎?”
長孫無忌冷笑道:“你們彆忘了,我大唐的絲綢,鹽,瓷器,茶葉這些東西,在他們那邊有多暢銷!”
“而他們那邊的香料,草藥,皮貨,牛羊馬匹,我們這邊有多喜歡!”
“現在,整個突厥都是我們的了,也就是說,一切交易都合法了,包括奴隸買賣!”
“這”
聽到這話,眾臣瞬間感覺頭皮發麻,仿佛一下子就回過味兒來了似的。
隻見長孫無忌淡淡一笑,又侃侃而談道:“這麼多賺錢的行當,哪怕你們隻投其中一個,也能讓你們賺得盆滿缽滿,又何必去爭那羊毛貿易呢?”
“再說,突厥隻是敗給了我大唐,而不是被我大唐滅族了!”
“在我大唐打敗突厥之前,突厥可是不弱於我們的民族,他們的人口數量,你們再仔細琢磨琢磨?”
“嘶——”
眾臣聞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心說難怪陛下將他排在淩煙閣第一位呢?感情人家是真的懂陛下他們一家子啊!
“行了,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跟你們說了,你們要想投資,可以來我府中,咱們慢慢談。現在建北庭都護府,正需要人力,物力,財力,如果你們不感興趣,那我就找找彆人!”
“哎呀趙國公,咱們都是知己好友,你還找彆人乾嘛,今晚我做東,咱們臨江酒樓見!”
“是啊趙國公,我那裡有幾瓶好酒,我打算娶兒媳的時候再喝的,今天高興,咱們一定要喝好酒!”
“趙國公”
眼見自己剛說完話,眾臣的態度就直接大轉彎,長孫無忌淡淡一笑,隨即環顧眾臣,道:“那就說好了,今晚臨江樓不見不散!”
“好說好說,趙國公這邊請!”
眾臣當即笑嗬嗬地簇擁著長孫無忌出了宮門。
………
與此同時。
李世民在打發走他們之後,就第一時間找到了長孫皇後。
“觀音婢!朕需要一筆錢,不從內府走,從你私庫走!”
“這”
長孫皇後遲疑了一下,然後不禁有些疑惑地道:“陛下好端端的,要錢做什麼?”
“哎,還不是那逆子弄出來的,他要在北庭建立都護府,還要圈地做羊毛貿易”
很快,李世民就將李承乾的計劃說了出來,並特意說明這是李承乾讓長孫無忌做的事。
而聽完李世民的講述,長孫皇後先是一愣,然後啞然一笑,道;“陛下要從臣妾的私庫走錢,是打算參合一筆這個生意嗎?”
“那當然!這麼大的生意,輔機他怎麼可能吃得下!”
“臣妾看倒未必!”
“什麼意思?”
李世民眉頭一皺。
卻聽長孫皇後不疾不徐的笑道:“家兄是聰明人,陛下難道還不了解他嗎?他絕不可能私吞這麼大的生意的,所以,如果臣妾猜的不錯,他可能會讓更多的大臣參與進來,然後將大利讓給陛下和承乾!”
“哦?”
李世民眉毛一挑;“朕不參與,他也會讓朕大利?”
“那倒不會。若陛下不參與,她會讓孟氏來宮中找臣妾,由臣妾分攤陛下這部分大利!”
“這怎麼能行,朕也需要用錢啊!”
李世民聞言,當即就有些不樂意了:“朕聽那逆子跟父親說,太極宮不好,地勢又低,冬天還潮濕,不利於身體健康。”
“可是,你也知道,朝廷那幫人整天盯著朕,尤其是魏征那個鄉巴佬,還有一個叫劉洎的,朕想修繕一下皇宮,他們一個罵朕勞民傷財,一個說朕不如隋煬帝,簡直氣煞朕也!”
長孫皇後聞言,不禁有些尷尬地抽了抽嘴角,然後笑著詢問李世民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李世民想了想,道:“朕打算自己出錢建個宮殿,看他們以後怎麼說?朕花自己的錢,他們總不能再說朕什麼了吧?”
“這個”
長孫皇後遲疑了一下,然後神色複雜的看著李世民道:“陛下的想法是好的,但臣妾不讚同陛下這樣做。”
“為什麼?”
李世民眉頭一皺:“你覺得他們依舊會說朕?”
“這不是他們說不說陛下的問題,而是天下人怎麼看陛下的問題!”
長孫皇後搖了搖頭,然後反問道:“即使他們知道陛下修宮殿的錢是自己的,但陛下的錢又是哪來的?是否與民爭利?”
“這”
李世民直接被問得愣住了。
卻聽長孫皇後又笑著道:“所以啊,臣妾建議陛下還是不要拿錢,因為臣妾擔心您把握不住”
“陛下想建宮殿,臣妾以後幫您建啊,反正臣妾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怕彆人說什麼,隻要陛下您英明神武,不就好了嗎?陛下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是是嗎?”
“當然是啊!”
長孫皇後笑道:“自古以來,陛下可曾聽說有大臣彈劾皇後建宮殿的?”
“這個,好像是沒有”
“所以啊,突厥那邊的生意,您就交給臣妾吧,就像皇家製造局,您看臣妾管理得多好,每逢大災大難,皇家製造局可出了不少力,您說是不是?”
李世民反應了一下,不由道:“好像是的”
長孫皇後笑了笑,又道:“那陛下還要臣妾私庫裡的錢嗎?”
“不要了吧”
李世民蹙眉道:“照你這麼說,朕拿錢也沒什麼用”
“那突厥那邊的生意?”
“還是交給你吧”
“陛下英明!”
長孫皇後欠身一禮,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意,轉瞬即逝。
就在這時,門外忽地傳來一道稟報聲:“吏部尚書高士廉求見!”
“舅公?”
長孫皇後愣了一下,旋即與李世民對視。
卻聽李世民想起什麼似的,道:“朕差點忘了,今日是科舉放榜的日子!”
說完,當即朝門外下令道:“宣吏部尚書覲見!”
“諾!”
門外應諾一聲。
很快,高士廉就碎步入殿,拜下行禮道:“臣,高士廉,奉旨主考今年科舉,特來繳旨!”
“愛卿辛苦了,取榜來吧,朕要看看。”
李世民笑著朝高士廉招了招手,然後朝不遠處的太監道;“傳朕旨意,讓禮部馬上放榜,彆讓考生們等急了。”
“是!”
那名太監應了一聲,轉身就跑出去了。
而高士廉則小心翼翼地將榜單遞給李世民。
隻見李世民在接過榜單的第一時間,就翻開了文榜。
很明顯,在他心中,武科是不如文科的,因為文科經過了時間的驗證,不是剛剛開辦的武科能比的。
而且,他也不認為一個武狀元能比文狀元有用。
因為在他看來,武狀元充其量就是厲害點的武夫,這種人才在軍中並不少見。
但文狀元卻不同,這種人才隻要稍微培養,就能成為國之棟梁,比如那個孫伏珈,現在已經是李承乾的心腹臣子了。
可恨啊!
他明明是自己的人!
怎麼就被那逆子拐去了呢?
說實話,李世民直到現在都有些後悔,讓太多的人才流向了李承乾。
不過,今年參加科舉的人數,著實不少,應該能出不少人才。
所以李世民很快就釋懷了。
隻要今年的科舉人才都歸他,那就不用擔心李承乾挖自己牆角了。
想到這裡,李世民暢然一笑,然後輕輕地剝開糊名的紅紙。
緊接著,映入眼簾的第一個名字,卻是讓他微微一愣。
因為這個名字並不是他熟悉的名字。
要知道,因為弘文館的緣故,但凡是才子,弘文館的學士都略有耳聞,甚至會在給他講課的時候,提及此人。
可是,當他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印象。
“難道是某個新晉天才?”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又立刻去剝開其他人的糊名,總算看到了幾個他熟悉的名字,但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因為他熟悉的這幾個人,按理來說,應該不止這些名次的。
可偏偏,他們的成績都不太理想
“真是怪了。”
李世民有些鬱悶的扔下文榜名單,旋即又不情不願的拿起武榜名單,隨意剝開一個糊名,入目所見的第一個名字,直接驚得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怎麼會是他?!”
“陛下,出了什麼事?”高士廉忍不住詢問道。
李世民臉色變了又變,顯然看到這個名字,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了一副心有餘悸的畫麵,渾身都有些顫抖。
接著,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帶著幾分憤愾的聲音朝長孫皇後道:“觀音婢,你知道今年的武狀元是誰嗎?”
“誰?”
“就是那個朝朕開槍的小子!”
“什麼!?”
此話一出,舉殿皆驚。
另一邊,太子府。
岑文本正興匆匆地拿著科舉放榜的名單來向李承乾報喜。
“太子殿下,科舉考試結果出來了,今年真是人才濟濟啊!”
此時,李承乾正在書寫軍事學院的校規,訓練綱目,以及指導意見書。
卻見他停下手中的筆,滿臉好奇問道:“今年的武科狀元是誰?”
“嗬嗬,看來太子殿下對武科的重視要大於文科啊!”
岑文本笑了笑,旋即拿起名單看了一眼,道:“回太子殿下,今年的武科狀元叫王海賓!”
“王海賓怎麼有點耳熟?”
李承乾愣了一下,然後一臉疑惑的看向岑文本。
就在這時,一直幫李承乾研磨的來福,猛然想了起來,咳嗽了一句,道:“太子殿下,奴婢若沒記錯的話,這個王海賓,應該是薛統領的護衛”
“薛仁貴的護衛也參加武科考試了?”
李承乾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笑道;“原來是他啊!王海賓!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朝我父皇開槍的薛仁貴護衛,對吧?”
“是的太子殿下,就是他!”
“嗬,倒是有點意思!不知道我父皇看到他的名字,會是何種表情?”
李承乾有些惡趣味的想了想,又朝岑文本問道:“除了武科狀元,文科狀元出來了嗎?”
“出來了,是一名太學生,叫魏元忠!”岑文本笑著答道。
“魏元忠?”
李承乾又又是一愣,心說怎麼還是有點耳熟?
但這次他沒有經過來福的提醒就想起來了,因為他書寫的軍事學院指導書裡麵,就有這個名字。
而這個魏元忠,正是裴行儉為他搜羅的六個人才之一。
“想不到裴行儉的眼光這麼好,居然將狀元郎給我招來了!”
李承乾笑著感慨了一句,然後放下筆,朝岑文本道:“把名單給我,我看看還有沒有我熟悉的人!”
“是!”
岑文本聞言,立刻恭敬地遞上了名單。
而與此同時,長安承天門。
無數今年參加科舉考試的士子,將承天門外的放榜地,圍得水泄不通。
雖然今年的科舉做了很大的改動,分文榜和武榜。
但放榜的地方,沒有任何改變,隻不過將文榜和武榜用一條黃線隔開了。
左邊的是文榜展示處,右邊的是武榜展示處。
而文榜那邊的士子,明顯要比武榜多。
但令人奇怪的是,圍觀的百姓,大多都在武榜這邊。
因為武科考試是今年首開,很多百姓都想知道大唐的第一位武狀元會是誰。
另外,在武榜的另一邊,還有一個有人坐著的書案,那裡有錦衣衛舉牌,上書:皇家軍事學院招收處。
很明顯,這是專門為考武科的人設立的。
如果考中武科,可以直接免試進入軍事學院,隻需報名即可。
如果沒考中武科,則需要報名參加軍事學院的考核,達到要求才能進院。
而就在眾人翹首以待放榜的時候,一隊明顯不同於其他士子的公子哥,說說笑笑的來到了放榜地。
隻見他們先是看了眼軍事學院的牌子,然後不屑的撇了撇嘴,又轉身走向了文榜展示處。
“喲,這不是劉元嘛,怎麼,你覺得你能考中啊!”
就在那隊公子哥轉身的刹那,一道略帶戲謔的聲音,驟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