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學院的火爆,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以至於掩蓋了科舉放榜的熱鬨,使得街頭巷尾都在討論。
但當雙狀元都報名軍事學院的消息傳到宮中的時候,李世民還是沒忍住,直接破防了。
要知道,這可是傳統科舉最大規模的一次考試。
以後的考科,會逐步由新學代替。
即使新學對大唐未來有很多好處,但新學的知識,連他這個皇帝都懂得不多,以後還怎麼用人?
如果一個皇帝連他臣子都不會用,那這個皇帝估計也當到頭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陣憤怒的咆哮之後,李世民漸漸平穩了情緒,然後一臉陰沉朝雲端詢問。
卻聽雲端小心翼翼地道:“回陛下,據臣所知,是尉遲寶林,程處默,秦懷玉他們帶頭進入軍事學院後,其他武科考試的士子才相繼進去的!”
“朕問的是魏元忠,他怎麼會去軍事學院?!”
“這個……”
“有什麼就說什麼,吞吞吐吐做甚?!”
“是,陛下,據臣所知,早在科舉之前,錦衣衛就開始為太子搜尋人才了,而魏元忠,恰好就是錦衣衛搜羅的人才之一!”
雲端說完這話,趕緊將頭埋了下去,因為他知道,接下來又是一陣憤怒的咆哮。
果然!
當李世民聽完他的這番話後,原本陰沉的臉,瞬間漲紅,然後破口大罵道:“廢物!你們都是廢物嗎?!朕的百騎司什麼時候這麼廢物了?!還有朕的弘文館,都是乾什麼吃的?!這種人才都拱手送人!”
“陛下,不是我們不如錦衣衛,而是……”
“你還敢袒護他們?你好大的膽子!”
沒等雲端把話說完,李世民就怒不可遏的打斷了他。
要知道,他當初建立弘文館,甚至設十八弘文館學士,都是為了收攬天下人才的。
雖然在他當皇帝之前,天下人才大多都被收進了弘文館。
但他當皇帝後,人才就明顯不夠用了。
這便是他三番五次讓當時擔任右仆射的封德彝推薦人才的原因。
可是,封德彝居然告訴他,天下沒有人才,這把他氣得差點破防。
好在後來的兩次科舉,出了一些能用的人才,否則,他早就破防了。
然而,即使如此,從貞觀元年到貞觀四年,朝廷依舊缺乏人才。
特彆是李承乾在重陽宴殺了一波大的後,人才就更不夠用了。
即使李承乾從江陵調了一批新學人才,李世民也用得不是很順手。
因為這些特殊人才上的奏折,有時候他看都看不懂,根本不敢大用。
所以,他將希望都寄托在這次史無前例的大科舉中。
希望這次大科舉能多出人才,而且全部效力他。
結果,最好的文武全才,居然被李承乾早早截胡了,這怎麼能讓他不生氣?!
“陛下息怒,除了參加武科的士子,文科的士子並沒有去軍事學院,您放心,出了魏元忠,這次的榜眼,探花,也是不錯的人才,甚至前二十的進士,都不弱於前三甲多少,特彆是那個裴遷,據說是上屆榜眼!”
雲端等李世民火氣消了一些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勸慰道。
但是,他勸慰還好,一勸慰李世民火氣又蹭蹭的竄了起來。
卻聽李世民怒極反笑地道:“好好好!一個從榜眼考到第十名的廢物,你也說他是人才?那他若是人才,魏元忠是什麼?啊?朕問你,是什麼?!”
“陛下……”
“夠了!朕不聽你廢話!從現在開始,朕要百騎司給朕每年推薦十個人才,不說比魏元忠強,但也不能比他差多少!要文武全才!”
“這……”
雲端一臉苦澀,心說這往哪裡去找啊?
但李世民正在氣頭上,他卻是再也不敢惹怒李世民了,於是恭敬地行禮道:“臣,遵旨!”
“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
雲端應了一聲,然後躬身退了下去。
然而,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李世民忽又想起什麼似的,冷冷道:“給朕盯著錦衣衛的一舉一動,有任何異常,都要即使稟報朕,若再出現此類事,你和百騎司的人,都給朕滾去草原放羊!”
雲端聞言,忍不住渾身一顫,連忙噗通一聲撲拜在地:“陛下放心,臣一定完成陛下交代的事情。”
“哼!”
李世民冷哼一聲,卻沒有再多說。
很快,雲端就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匆匆離開了。
而目送他離開後的李世民,則無奈的歎了口氣,喃喃道:“那逆子就這麼急嗎?為什麼就不能多等幾年?朕也才剛當上皇帝沒幾年啊!”
“他怎麼什麼都要跟朕爭?難道咱們父子,真要走到兵戎相見的那一步嗎?”
說實話,經曆了玄武門之變後,李世民是再也不想走以前的老路了。
哪怕是現在,他一想起玄武門那天發生的事,都會輾轉難眠。
所以,彆看他在李淵麵前頻頻撂狠話,但他心裡從沒想過跟李承乾走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他一直在退讓,李承乾反而得寸進尺,讓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自己或許會成為下一個李淵。
而且這個日子不會太久。
那意思就是,他可能不到四十就會被李承乾逼得禪位。
這也太讓他不能接受了。
要知道,這世上就沒有三十多歲禪位的太上皇!
“不可能!朕絕不可能走到這一步!”
李世民的眼神幾次閃爍,然後越來越堅定。
因為他不是李淵,也不可能做李淵。
當年他發動玄武門之變,那是因為太子李建成與齊王李元吉步步緊逼,再加上李淵刻意袒護,他才不得已發動玄武門之變的。
現在的情況,可不比當年。
李承乾雖然也在步步緊逼,但他沒有李建成,李元吉那麼急功近利。
也就是說,在大義這方麵,他其實還是挺看重的。
畢竟自己開了一個壞頭,他不可能再繼續這樣,否則,他的子孫可就要學他了。
想到這裡,李世民的心情豁然開朗,然後似笑非笑地呢喃道:“隻要朕將你的德行抬得越高,你就越不可能做出那種大逆不道的事……”
說著,他的腦中忽地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於是立刻朝門外大喊:“來人!給朕將太子少師魏征,太子少傅蕭禹,禮部尚書楊師道叫來!”
“諾!”
門外應諾一聲,當即就有人轉身離開了。
………
另一邊,越王府。
當李泰聽說自己越文館的士子,三十人才考中兩個進士的時候,也破防了。
“你們都是廢物嗎?!考之前,人人都說自己有進士之才,結果就這?!”
“本王問你們,這次的考題很難嗎?!本王也跟著做了一遍,沒覺得哪裡好難啊!”
“這個……”
眾越文館士子聞言,不禁滿臉羞愧,恨不得將腦袋埋進褲襠裡。
特彆是劉元和裴遷,一個從榜眼掉到了第十名,一個直接就落榜了。
簡直不要太菜。
卻聽一直伺候在李泰旁邊的蘇勖勸慰道:“越王殿下息怒,他們這次雖然考得不太理想,但縣試和州試的成績都還不錯。這說明他們,依舊是人才。”
“不是有句話這樣說嗎?不要以一時失敗論結果!”
“是啊越王殿下,隻要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考中進士!”
“越王殿下,這次是我沒發揮好,下次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哎!我不過就是寫了一個錯字,沒想到考官這麼嚴格,居然掉了這麼多名!才十二名,按照我的估計,前三甲是穩穩的!”
聽到蘇勖勸慰李泰的話,其他越文館士子連連附和,全都是一副'錯不在我'的架勢。
看得一直羞愧難當的裴遷和劉元,嘴角直抽抽。
不過,也正因為他們的'厚臉皮',涉事未深的李泰居然信了,然後緩和了一下臉色,蹙眉道:“你們真是沒發揮好?”
“是啊越王殿下,按照我們縣試和州試的成績,怎麼可能考這麼差?”
“不錯!我們都是被太子的科舉改革糊弄了,沒有準備好,才會名落孫山!”
“可惡!早知道考得這麼簡單,我就不該把狀元拱手讓人的!”
裴遷:“……”
劉元:“……”
兩人互相對視,不由滿臉無語。
心說見過離譜的,沒見過這麼離譜的。
好在李泰也不是完全不懂科舉的人,當即抬手打斷了他們:“你們都下去吧!好好準備,下個月幫本王編寫《括地誌》!”
“是是是,越王殿下放心,小人學富五車,絕對能幫到您!”
“越王殿下英明,有這《括地誌》,天下儘在您掌握之中……”
“越王殿下……”
“行了!都下去吧!”
李泰終於忍不住心中的鬱悶,當即不耐煩地趕走了這些吹噓自己的越文館士子。
而目送他們離開的蘇勖,裴遷,劉元三人,則麵麵相覷。
這時,卻聽李泰又道:“本王聽說,文狀元,武狀元,都去了軍事學院?”
“是的殿下,就連武榜眼都去了!”
蘇勖連忙答道。
隻見李泰皺了皺眉,接著道:“那武探花呢?他去了嗎?”
“好像沒有……”
“哦?”
李泰眉毛一挑,不由得道:“這麼說,也不是所有武科之人都去了軍事學院?”
“這個……”
蘇勖遲疑了一下,然後扭頭看向裴遷和劉元。
卻聽裴遷若有所思的道:“當時若不是程處默他們帶頭,幾乎就沒有多少武科之人報名軍事學院!”
“是啊!無論是考文科,還是考武科,所有士子都是奔著當官去的!誰考中了還想去當學生啊!”劉元也忍不住隨聲附和道。
卻聽蘇勖沉吟道:“軍事學院培養的都是一群武夫,而我大唐最不缺的就是武夫,想必陛下也不會在意那些武夫!”
“所以,即使他們進了軍事學院,也不會有很好的前途!”
“隻可惜了魏元忠這樣文武全才的人!”
“是啊,也不知道魏元忠怎麼想的,難道就衝著那個未來天子的門生?”
裴遷冷笑著道:“自古有多少未來天子,可最終又有多少真正當上了天子?”
“嗯?”
李泰聞言,不禁眼睛大亮,連之前鬱悶的心情都一掃而光了。
很明顯,裴遷這句話很對他胃口。
卻聽他笑著頷首道:“不錯!這個魏元忠鼠目寸光,難成大器!”
“但是。”
說著,他話鋒一轉,又接著道:“咱們也可以學軍事學院,招攬此次參加科舉的人才!”
“嗯?”
蘇勖,裴遷,劉元三人,同時一愣。
隻見蘇勖率先開口道:“殿下的意思是,咱們越文館也學那軍事學院,招攬此次科舉的人才?”
“不錯!”
李泰笑著點頭道:“既然咱們培養不出考中科舉的人才,何不直接招攬考中科舉的人才?”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劉元聞言忍不住一拍大腿。
一旁的裴遷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心說你能想到才怪了。
不過,這位越王殿下的腦子確實好使,既然太子能撿現成的,越王殿下也可以。
卻聽裴遷接口道:“在下不才,恰好認識幾位考中此次科舉的人才,願為越王殿下引薦他們!”
“好!裴才子果然沒讓本王失望!”
李泰麵色一喜,當即朝他保證道:“隻要他們答應進本王的越文館,本王絕對讓他們官運亨通!”
“越王殿下!我也認識幾名考中的士子!”劉元聽到李泰的保證,連忙也跟著向他舉薦人才。
“嗬嗬……”
李泰笑了笑,似乎對二人的態度非常滿意,又笑著道:“你們放心,隻要你們引薦的人才足夠多,足夠好,本王絕不會虧待你們!”
“謝越王殿下!”
二人對視一眼,連忙朝李泰行禮。
而李泰旁邊的蘇勖,則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
與此同時,東宮錦衣衛衙門。
楊囡囡跟裴行儉正在審問一名犯人。
卻聽裴行儉冷聲道:“本官再問你一次,武兵在哪裡?”
“大人,我是真不知道啊,上次他來了一趟山洞之後,就再也沒來過,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一名被綁在十字架上的囚犯,滿臉苦澀地說道:“不瞞兩位大人,我也在找他!是他讓我仿造火槍的,結果造出來的火槍屢屢炸膛!我讓他給我弄一批懂火槍的匠人!”
“結果這都過去幾個月了,還沒有弄來!”
“若不是山洞的補給快斷了,我也不會出來,我不出來也就不可能被你們錦衣衛抓住,我不被你們錦衣衛抓住,那處山洞就不會暴露……”
“都怪武兵這廝!我現在恨不得千刀萬剮了他!”
“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十年才建立的兵器作坊啊!就這麼被他禍害沒了,我心都在滴血……啊!痛痛痛!輕點,輕點……”
還沒等這名囚犯把話說完,楊囡囡手中的匕首就劃開了他胸口的皮膚,淡淡道:“我再用點力,你的心就真的在滴血了!”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哼!”
楊囡囡冷哼一聲,卻沒有再理他,而是朝裴行儉一臉認真地道:“他可能真的不知道武兵的下落。因為像武兵這樣的狽師,絕不可能輕易泄露自己的行蹤。”
“而他,隻不過是一名碩鼠,做的都是見不得人的勾當!”
“你,你怎麼知道我是碩鼠?!”
那名犯人聞言,瞳孔猛地一縮,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道:“我知道了,你就是被守捉使大人下令通緝的楊囡囡!那個蚍蜉蠱師!”
“你想死是不?”
楊囡囡一個冷眼掃過去,就要加大手持匕首的力度。
卻聽裴行儉冷聲道:“他還不能死!”
“是啊!你不能殺我,我有一個關於你的重要情報!隻要你饒我一條性命,我就告訴你!”那名犯人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道。
卻見楊囡囡與裴行儉眼睛同時一眯,不由異口同聲道:“什麼重要情報!”
“咕嚕!”
那名犯人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你們真不殺我?”
“噗嗤!”
一把匕首二話不說的就插進了他的大腿,卻聽裴行儉冷冷道:“不要試圖跟錦衣衛談條件,否則,我會讓你感受到,什麼是絕望!”
“是是是,我說,我說……”
那名犯人連連點頭,然後強忍著痛苦但:“據我所知,守捉使大人派了兩個人來長安,其中一個就是楊囡囡的師父!”
“什麼?!”
楊囡囡滿臉震驚,旋即一把抓住對方的衣服,道:“你說的是真的?!”
“雖不能說千真萬確,但八九不離十,而且,他們都是衝著大唐太子來的!”
“此言當真?!”裴行儉也忍不住抓住對方的衣服,確認這個情報。
“哎呀兩位大人,我的命都在你們身上,怎麼敢騙你們,就算這位大人不信我,也該信這位大人吧,我們都曾是守捉郎!”
“她知道我們碩鼠的性格,一切以保命為主!”
“這個……”
裴行儉與楊囡囡對視一眼,卻聽後者點頭道:“他說的確實不錯,碩鼠大都是貪生怕死之人!”
“那也就是說,太子殿下有危險?”
裴行儉臉色一沉。
隻見楊囡囡搖頭道:“也不一定,我師父不擅長戰鬥,況且隻有兩個人,連武兵現在都進不了我錦衣衛的保護圈!”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去見見我師父!”
“你說什麼?!”裴行儉二話不說的就拔出了自己的繡春刀。
卻聽楊囡囡又語氣平靜地道:“你忘了那子母蠱嗎?隻有我師父能解!”
“可是,我憑什麼相信你?”
“沒有憑什麼!”
楊囡囡淡淡道:“你是鎮守使,我是你屬下,你得對太子負責,我得對你負責。”
談話就這麼結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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