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狼後有虎,左右兩側是十幾二十米的高空,眼下可謂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饒是以楚天驕過硬的心理素質,此刻也仍舊感到一陣惶恐。
好不容易就要跑出尼伯龍根了,前邊突然冒出個攔路的大貨車,後邊還有個疑似尼伯龍根的正主截斷退路,擺明了是要將他們父子倆當夾心餅乾吃乾抹淨啊!
“兒子,看來咱們有麻煩了啊。”
咽了口唾沫,楚天驕看著後視鏡裡,那屹立於盛大白光中的魁梧身影,還有那腿影重重的高頭大馬,聲音有些說不出的乾澀。
他娘的,神話中的人物都出來了,這座城市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啊?!
“是啊。”楚子航拿出手機看了眼,信號依舊為零,嘗試撥打夏師傅的電話也無法撥出,那強裝出來的虛弱表情都懶得繼續維持,皺著眉頭看向後方那手持長槍的黑色騎士,眼中有雄渾戰意彌漫。
距離第一次誤入尼伯龍根已經過去了半年,他是真想看看,現如今的自己遇上了奧丁,能有幾成的勝算。
隻是現如今的情況比他想象的要複雜一點,夏師傅編排劇情的時候沒有找他商量,還直接就將他和廢柴老爹一同拖上了舞台,所以他一時半會兒也不清楚前方的貨車和後方的奧丁是真貨還是假貨。
楚天驕直視著那牢牢占據道路中央的超級重卡,按住方向盤的左手穩如泰山,而右手則是解開了安全帶,大腦飛速運轉計算著逃生的路線:“夏狄那家夥沒有給你留點保命的手段?”
“有。”楚子航抬了抬手中的長刀,示意他的保命手段就是用手中刀,在生死危機中硬生生殺出一條活路來。
“這可真是……太夏狄了啊!”楚天驕雙目重新綻放出金光,體內龍血在頃刻間爆發到極致,原本正在減速的邁巴赫重又將速度飆升到了極致,幾乎是眨眼的功夫便來到了那喇叭聲不斷的遠光貨車近前。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五米!
在龍血的加持下,副駕駛上的楚子航能清晰看見那近在咫尺的貨車上,一個麵無表情唯有雙目綻放金光的外國男人,正握著方向盤操控貨車朝邁巴赫撞來,甚至連貨車那一人高的巨大輪胎在高壓和極速變向下發生的形變,都看得一清二楚。
奇怪,他不是開著遠光嗎,為什麼我會看的那麼清楚?!
楚子航心頭沒來由閃過這麼個念頭,出於對老爹能力的信任,即便下一秒兩車就會發生驚天動地的碰撞,他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像個被嚇傻的麵癱一樣呆坐在原位,隻是手中長刀隨時準備著支援老爹。
而一直以來都讓他倍感失望的男人,在命懸一線之際終究沒忍心再讓他失望。
就在邁巴赫即將與貨車距離僅剩五米之時,無形的領域再度鋪開,楚子航眼中的世界突然陷入無限接近於停滯的狀態,甚至就連自己的意識都變得無比遲鈍。
而近在咫尺的男人動作粗暴地抬腳踹開車門,同時右手解開他他身上的安全帶,如抓小雞崽般將他給抓離座位。
仿若凝固在空中的風雨被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撞碎,釋放無解言靈·時間零的楚天驕拖著兒子從邁巴赫內脫身而出,雨中漫步般悠然從貨車前方經過,皮鞋踏過路麵上的積水,卻沒有濺起一絲漣漪。
楚子航踉蹌著被老爹拉出兩車的撞擊區域,有些遲鈍的思維反應過來,自己之前是如何從後排跑到副駕駛去的。
回眸望向那以龜速慢行的超級重卡,麵癱少年的眼中閃過一抹震驚之色,世界上怎麼會有這般恐怖的言靈,竟然能將時間玩弄於鼓掌之中。
楚子航上一次看到會時停的人,還是師弟珍藏的漫畫中,那個名為迪奧·布蘭度的肌肉兄貴。
沒想到,現實生活中,竟然也有這般堪稱無解的言靈,而且擁有者還是他那個廢柴老爹。
莫非,他此前那些從未遵守的約定,和一次次失守與爽約,就是擁有這般無解言靈的代價?
玩弄時間的人必將被時間玩弄?
楚子航不懂,但他大為震撼。
而那個玩弄時間的男人,在來到安全區域後,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支鋼筆,模樣像極了之前插進音響之內的那支。
“刷——”
右臂化為殘影,尖銳無比的鋼筆就這般驟然飛出,直直朝著駕駛座上那金發金眼的男人射去。
幾乎就在鋼筆筆尖穿透擋風玻璃的刹那,時間再度恢複流動,傾盆的雨幕轟然砸下,將跨越圍欄吊在了高架橋外的父子倆淋成了落湯雞。
下一秒,震耳欲聾的巨響襲來,落在高架橋上的雨幕都被掀起一個向外擴散的漣漪。
“砰——!!!”
被楚天驕緊緊箍在懷裡的楚子航隻覺耳膜一陣劇痛,抬眸望去,隻見父子倆上方,無數汽車殘骸如炮彈激射而過,落下的雨滴被撞得粉身碎骨。
可以想象,若是剛才他們父子倆還站在路邊欣賞兩車相撞的大場麵,現在怕是已經被打成了篩子。
未等楚子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上方又傳來一聲轟然巨響,似乎是某輛豪車在撞擊中不堪重創當場自爆,高架橋上傳來嚴重的震感,吊在外側的他們隨時有掉下去的風險。
熊熊火光自高架橋上升起,將鋪天蓋地的雨水染成了橙紅的顏色,隻是這火光隻持續了數秒,便被大雨剿滅,隻剩濃煙滾滾。
察覺到上方的動靜暫止,也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往外飛,楚天驕這才收緊手中的特製腰帶,單臂發力的同時雙腿猛然在高架橋的外沿借力一蹬,帶著懷中的兒子重新躍上橋麵。
入目,是一片殘骸。
價值千萬的超級豪車已經變成了一攤焦黑的廢鐵,車頭與車廂的部位幾乎重疊在了一起,隻剩下被巨力掀開後備箱的車尾尚且有那麼一點點完整。
報廢的邁巴赫距離撞擊點足有二十米,在地麵擦出了一道長長的焦黑劃痕。
而那輛占據道路正中心的超級重卡同樣沒能好到哪去,畢竟與它相撞的是一輛重達2.7噸時速270公裡的猛獸。
巨大的車廂在轟然撞擊中依舊遵循慣性向前衝去,將近四米高的貨車頭遭遇前撞後衝的劫難,直接被攔腰斬斷,飛出去翻滾數圈後撞在高架橋的欄杆上,駕駛員生死未知。
看著側翻在地的貨車車廂,破損處流出的不明液體,楚子航腦海中立時浮現出當初並不美麗的記憶。
“小心!”
將懷中名為村雨的妖刀交還給正打算把褲腰帶係回去的老爹,楚子航抬刀嚴陣以待:“那裡邊裝的是死侍。”
少年麵露警惕之色,心中腹誹為什麼這些外國佬都喜歡用卡車來裝死侍,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還是這屬於某種規範化的運輸手段嗎?
聽見兒子的提醒,楚天驕也將目光放在了那扭曲變形破損的車廂中,手持村雨戒備的同時,目光望向遠處那還在不斷蠶食而來的神聖白光,大腦飛速運轉計劃著失去載具後該如何脫身。
遠處,那被白色光芒包裹的高大身影依舊騎乘著八足駿馬,悠悠蹄噠聲橫跨百米雨幕,清晰無比傳入兩人耳中。
循聲望去,隻見那高坐於戰馬之上的存在已經抬起了手,那杆弧線恍如流星劃破天際的長槍高高舉起,始終保持沉默的漆黑夜空第一次有了響動,厚實雲層中仿佛有雷蛇翻湧,淒厲的電光驟然點亮了此方被雨水覆蓋的天地。
“轟隆隆——”
仿佛要將天空都炸裂的雷聲響徹雲霄,那名為岡格尼爾的長槍似乎串聯起了漫天的雷霆,雄渾的雷光在槍尖彙聚,枯枝般的槍身閃電流竄。
那神聖莊嚴的白光陡然轉化為暴躁的雷光,伴隨著脫手而出的岡格尼爾一同朝前方湮滅而去。
一瞬間,這支神話裡永遠會命中目標的長槍,明明還在飛行途中,卻已像是刺出了無數次,暗金色的微光在頃刻間籠罩了高架橋,以摧枯拉朽之勢要將前方一切生命湮滅。
“我靠,怎麼上來就開大,你丫的不講武德?!”楚天驕見狀,一把扛起兒子轉身就跑。
勇敢的屠龍戰士就要剛正麵硬接大招?
開什麼玩笑,如果隻有他一人,或許還可以憑借時間零拚一把,但是有兒子在的情況下,當然是一切以保護孩子優先。
打不過就跑,不丟人!
之前掛在橋外的時候他已經觀察過了,前方十幾米的橋下有一棵參天大樹,樹底下倒著一輛黑色的嘉陵摩托。
他不清楚是不是以前誤入尼伯龍根的人留下,也不清楚油箱裡還有沒有存貨,但起碼是一輛可供逃亡的載具。
隻是沒跑出幾步,被他扛在肩上的楚子航卻是忍不住出聲道:“等下,它攻擊的目標好像不是我們。”
楚天驕聞言腳步不停,但腦袋還是不由自主地向後轉去,發現那鋪天蓋地的暗金色微光槍擊確實沒有奔著他們而來,儘數落在了那扭曲破損的車廂上。
“簌簌——嗤嗤——”
漫天的刺擊在瞬息間將鐵皮車廂撕成了碎片,而在那車廂碎片掉落,露出車廂內部藏著什麼的時候,隱藏在萬千微光之中的剛格尼爾悍然襲來。
出乎楚子航意料的,車廂內部裝著的並非死侍,而是一個戴著青銅麵具身披暗金重鎧的魁梧身影,獨目綻放出恍若探照燈般明亮的光芒,看上去就像是一名正在休憩等待戰馬被侍從牽來上陣殺敵的重裝騎士。
被電弧包裹的槍尖直指那魁梧身影被重鎧包裹的胸腔,如無意外,以岡格尼爾的必中屬性,那暗金重鎧定然無法阻擋,
可意外總是如期而至。
就在岡格尼爾裹挾無邊聲勢將要撞入那無馬騎士胸腔之際,對方一直低垂著的腦袋驟然抬起,被臂鎧包裹的長臂抬起,五指牢牢扣住了破空而來的長槍,令其不得寸進。
電弧順著抓住岡格尼爾的手不斷蔓延至無馬騎士的全身上下,可他卻一言不發,似是毫無所覺般,任由雷霆閃電在體內肆虐,緩緩消化著槍身上的力量。
“這是什麼情況?”楚子航有些懵,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昨天夏彌過生日的時候,師弟還把老演員岡格尼爾拿出來當燒烤架,怎麼今天又……
不對,這怎麼兩個奧丁,究竟哪個才是夏師傅安排的演員?
“噓——!不要打岔!”楚天驕一把捂住兒子的嘴,默默後撤遠離了那個被雷光環繞的無馬騎士。
這兩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惹的存在,他還是帶著兒子離遠點,防止被卷進這場“北歐神話版真假美猴王”了。
隻是楚家父子才剛走兩步,那握著槍一言不發的無馬騎士便已經站起身來,似乎已經完全消化,或者說拿回了屬於奧丁的力量,獨目中閃爍著山一般厚重的威嚴:
“人類,你竟敢撞向神的禦座!”
聞聽此言,楚天驕忍不住收緊了手中的淅瀝滴落雨水的妖刀村雨,回眸看向那蠻不講理的無馬騎士,正想反駁一句哪個神特麼會坐坐重卡車廂裡登場,卻聽得遠處傳來有馬騎士低沉的聲音:
“卑劣的贗品,安敢在吾麵前稱神!”
此言一出,原本還想著先把冒犯神威的螻蟻解決掉的無馬騎士立時回過頭,身上浮現出危險至極的煞氣,話語間充斥著濃濃殺機與譏諷:
“忤逆神者,你會為你的背叛付出代價!”
“可笑,我乃神父博爾,我是北方神的榮耀!”名為博爾的有馬騎士冷笑一聲,驅使著八足戰馬緩緩向前,每一次馬蹄落地都會濺起帶有電弧的水花,看上去宛若真神降臨:
“你不過是吾兒奧丁的一具傀儡,在步入神域的時候便已經與本體失聯,我很好奇,你究竟哪來的底氣在這狗叫。”
“就憑我手裡這杆槍!”被揭穿身份,無馬騎士卻是麵不改色,單手拄著電弧閃耀的岡格尼爾立身風雨中:
“忤逆神者,無權使用神的武器!”
“你的背叛,需要用鮮血來洗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