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到了宮宴的日子。
鎮國公府的馬車一早便來了,說是接姻親同去赴宴。
孟清月抬眼望了一圈,見有三輛馬車候在府外。
約摸著最前頭的馬車定然是淮南侯夫人與鎮國公夫人,於是她並未多想,抬腳欲往第二輛馬車行去。
卻聽得背後孟行舟幽幽的嗓音,
“這輛馬車是世子的,你這樣急哄哄湊上去,是生怕彆人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麼?”
孟清月的臉“唰”的一下紅了。
外觀一模一樣的三輛馬車,她委實不知是世子在裡麵。
於是轉了方向,上了第三輛馬車。
心裡卻在猜測,孟長樂應該是要跟世子一起的,孟行舟想必也不願與自己同乘,說不定最後這馬車還真隻有自己一個人。
隻是想著想著,車簾輕動,一雙指節分明的手伸了進來,竟是孟行舟。
孟清月微微有些詫異,並不多說什麼,隻是略側了側身子,往旁邊讓了一讓。
孟行舟一眼掃去,見她幾乎退到了最角落裡。
似是把自己視作洪水猛獸一般退避。
他淡淡看她一眼,徑自坐下了。
一路晃晃蕩蕩,兩人並不搭話,各坐各的一邊,相安無事。
不像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倒像是鬨了彆扭的小情人。
半晌,竟是孟清月先開了口,她似是有些猶疑,但似乎又實然是不吐不快,於是還是問了出來,“阿兄,府中近日的流言是真的嗎?”
孟行舟瞥了她一眼,“什麼流言?”
孟清月卻是為難起來,低下頭,有些難以啟齒,也是怕傷了阿兄的麵子。
隻是想到翠兒那天匆匆忙忙跑回來,對她說公子好男風的時候,心裡卻是怎麼也不肯相信的。
可轉念又一想,阿兄這麼多年身邊從未出現過任何女子,似乎覺得又說得通了。
隻是到底存了幾分疑惑,因此話還沒問出口,臉就先紅了一半,
孟行舟自是知曉孟清月想問什麼,他微微側過頭,看著臉若雲霞的女子,不由得晃了晃神。
天外日光透過窗戶縫灑在孟清月臉上,肩上,他逐著光點,目光貪婪的落上她紅潤的唇,細膩的脖頸視線再往下
他驟然打了個激靈,而後如夢初醒一般,暗暗懊惱了一聲,扭過頭,有些不自然。
想了想,還是問,“清月,若換作是你,你會如何?”
“什麼我會如何?”
孟清月尚有幾分懵懂,孟行舟一咬牙,心一橫,乾脆問道,“若是你想與之長相廝守的人不得父母祝福,不得大白於天光之下,你會如何?”
孟行舟咽了咽口水,緊張的看向孟清月。
孟清月早已是呆若木雞。
她原還想過會不會隻是傳聞而已,卻沒想到,阿兄竟真的是愛上了男人!
還想和他長相廝守!
甚至求助都求到她這裡來了!
一時間,心情倒委實有了幾分複雜,再度抬眼,隻見孟行舟的眸中是熱烈的殷切。
她愣了愣,壓抑住心底那股異樣,斟酌著開口,“鐘愛即是鐘愛,凡事兩情相悅最要緊,倘若阿兄真心喜歡他,他也真心戀慕阿兄,又有何不可?”
鐘愛即是鐘愛。
兩情相悅最要緊。
孟行舟隻覺胸膛中波濤洶湧,望著眼前柔婉似水的女子,他幾乎要壓抑不住心中的熱切。
氣息急促起來,他張了張嘴,便要開口,“清月其實我”
“公子,小姐,到了!”
轎夫的嗓門粗亮,打斷了轎子中的莫名氛圍,正巧孟清月本也有些不自在,當即如釋重負的起身,“阿兄,咱們快些下去吧。”
千言萬語堵在喉中,孟行舟抿唇,到底還是止住了話頭。
他先行躍下,而後回轉身來,向孟清月伸出手。
天光雲影恬淡,映得眼前人眉目如畫,孟清月晃了晃神,旋即在孟行舟複雜的目光下,她輕輕一笑,躲開了。
孟行舟的手僵硬在半空,竟平白顯出幾分寂寥。
今日,是宸貴妃娘娘的千秋宴。
“貴妃娘娘保養得宜,風姿傾城,望之隻如二十許人,這滿園的花兒見了娘娘也是要自愧不如的!”
禦花園裡,眾貴女們簇擁著,嘰嘰喳喳的誇讚。
孟長樂因在宸貴妃宮中聆訓多日,自詡關係比彆人親厚,於是說起好聽話來也更是不遺餘力,
宸貴妃款款而行,一顰一笑儀態萬千,“數長樂嘴甜,隻是本宮兒子都年近弱冠了,又哪裡還擔得起這句人比花嬌呢?”
一句話,圍著的貴女們竟都臉羞紅了大半。
隻因宸貴妃的愛子昭王殿下,豐神俊朗,如鬆如翠,是京中無數女兒家的春閨夢裡人。
更重要的是,昭王尚未娶妻,連妾室都不曾有過。
眼下這些貴女們圍在宸貴妃身邊,難免便懷了這心思,於是有膽大的先行發問,
“貴妃娘娘千秋,想必昭王殿下也是會來的?”
宸貴妃不說話,神色卻淡了。
見著那發問的貴女戰戰兢兢,孟長樂隻是含笑,不語,心中卻清楚其中原委。
她前日在貴妃宮中聆訓,無意間見得素來溫和從容的貴妃娘娘竟大動肝火,隻因貴妃心尖上的寶貝兒子,竟險些被人勾引了去!
那趙家四小姐也是膽大的,癡戀昭王多年不成,竟直接在一次宴席之上,趁昭王酒醉之時爬上了他的床。
若非昭王身邊的嬤嬤匆匆趕到,隻怕還真就讓這趙四小姐得了手。
饒是如此,仍是叫宸貴妃氣的不輕,因此眼下對待垂涎昭王的女子,她心裡自然也是不待見的。
孟長樂心知肚明此事,於是隻隨意與貴妃聊著尋常話,一派溫溫柔柔的模樣。
宸貴妃看在眼裡,倒是生了幾分讚許之心,“長樂如今越發端莊了,比之從前果然大有進益。”
孟長樂雙頰微紅,“都是娘娘教導得好。”
宸貴妃頷首,又問,“對了,本宮當日給淮南侯府兩位千金都下了拜帖,怎麼現下不見你妹妹?”
孟長樂不動聲色的攥緊了衣袖,麵上隻是和煦的笑著,
“妹妹也來了,隻是她今日頭一回入宮,眼下臣女也不知道妹妹在何處閒逛。”
宸貴妃點點頭,也不再多問,一行人緩緩而行,
不多時,冬日的暖陽漸升,日頭曬久了卻也有些受不住,宸貴妃攜著貴女們在湖心亭坐下,隔水賞笛。
“假山前頭那個女子是誰?”宸貴妃眯起了眼,日頭晃得她有些看不清楚。
孟長樂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及至見到背轉身蹲在地上的碧衣女子,卻是狠狠蹙了蹙眉。
孟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