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的效率很快,眼光似乎也很準,因為翌日一早,府中便來了一個翩翩如明月般的美男子,
據說這位陳公子八歲就中了秀才,是真真正正的才貌雙全,見著孟清月,亦是客氣有禮的頷首,“二小姐,小生這廂有禮了。”
孟夫人笑得褶子都出來了,把身後的孟清月往前一拉,推她到跟前,
“你們聊,好好聊,你們年輕人投緣,肯定要不少體己話要說。”
這才第一次見麵,能有什麼體己話?
孟清月聽在耳中,麵上古井無波,到底還是沒駁了孟夫人的麵子。
隻是不得不說,孟夫人這次眼光著實不錯,
孟清月與這人聊了一上午,竟是意外的合拍,她說什麼他必然能接上話。
一來二去,孟清月唇角倒是有了幾分真切的笑意。
到了午膳的時候,兩人便已經熟絡了許多,
出於待客之道,她正要招呼他落座,陳公子卻被屏風旁的白玉花樽吸引了注意,朝她擺擺手,“清月,你先坐,我馬上就來。”
孟清月笑笑,便自己先坐了。
最先進來的是孟行舟,他被母親傳令務必來與“未來妹夫”一同用午膳,本就憋了一肚子氣。
一進屋,又見得這般場景,當即臉色就沉了下來,
“孟清月,素日府上就是這樣教導你的麼?客人都沒坐,誰讓你坐的?你懂不懂規矩?有沒有教養?”
連珠炮似一番質問,直砸的孟清月腦子都懵了。
反應過來後,她飛快起身,知曉自己確有不妥之處,於是微紅著臉,下意識便要解釋,
“我不是”
孟行舟冷笑一聲打斷,“不是什麼?你與陳公子初次見麵,便這般不懂禮數,是誠心要墮我侯府門風嗎?”
“還是你覺得你相看了夫婿,有能耐了,有出息了,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孟清月從未如此尷尬過,
被劈頭蓋臉一通指摘,尤其今日還是當著陳公子的麵,任誰都會掛不住麵子。
她不指望孟行舟如彆的兄長那般給她撐腰,可他怎能如此毫不顧忌下她麵子?
孟清月緊緊低著頭,卻仍覺得一陣陣難堪上湧,就連臉頰都火辣辣的燒起來。
平心而論,孟行舟這番責問是有幾分私心在其中的。
他方才還沒進屋,便遠遠聽見裡麵歡聲笑語,那是孟清月在他麵前從未有過的放鬆。
憋著一肚子氣進來,這股火自然而然便撒在了孟清月身上。
他語氣嚴厲,卻含了隱隱的示威之意,似乎當著姓陳的麵罵清月,這樣就能昭示一些莫須有的主權似的。
“清月,你是我妹妹,自然也該聽我的話,你自己說——今日之事我說的對是不對?”
孟清月垂頭喪氣,正要說話,便見得一陣旁觀此事的陳公子走過來,擋在她前麵,
隨即淡淡一笑,開了口,“我覺得,不對。”
他望著神色驟然詫異的孟行舟,語氣分毫不讓,“孟公子,清月從前是你妹妹,如今卻是我未婚妻子,如何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
孟行舟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
就連孟清月聽得那句“未婚妻子”也是蹙了蹙眉,想了想,到底還是沒多說什麼。
畢竟陳公子是在為她撐腰,她若是在此時駁了他的話,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了。
這番情景,落在孟行舟眼中,卻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冷笑,“我竟不知我的妹妹何時成了你的未婚妻!?孟清月,才一個上午,你就與他私相授受,難道就這般急不可耐嗎!”
孟清月緊緊攥著雙拳,告訴自己,眼下還有外人在,千萬忍住一時之氣。
饒是如此,望向孟行舟的視線仍舊不善起來,
“陳公子本就是母親尋來與我相看的,如何擔得上你這聲‘私相授受’?阿兄慎言!”
她冷冷的瞪著他,雖當著外人麵還是叫著阿兄,可眼中卻隻剩無儘的冰涼與失望。
察覺到孟清月的情緒,陳公子輕撫她的衣袖,而後與她並肩而立,語氣泠然,“公子口口聲聲說清月不懂禮數,那麼公子眼下對我冷言相待,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孟行舟何曾如此憋屈過。
可,見著眼前的男女比肩而站,容貌氣度俱是出眾,恍如一對璧人般和諧。
他忽然就覺出幾分可笑來,
他們小兩口和和睦睦,而自己這般狼狽不堪,究竟是為了誰?又是做給誰看?
他生平第一次生出幾分挫敗感來。
不是因為沒吵贏陳公子,而是無論吵不吵的贏,他似乎都輸了心。
輸了孟清月的心。
離開之前,他深深望向孟清月的那一眼飽含著太多情緒,還不等孟清月看清楚那其中的千絲萬縷,孟行舟就收回了目光。
轉身,離去。
孟夫人和孟長樂在不遠處的長廊下目睹了全程。
孟長樂挽著母親,笑,“我就說吧,陳生是個極好的男子,待清月更是真心實意。”
孟夫人原先見孟長樂自告奮勇給清月尋親,原本還心存了疑慮,及至眼下見到陳生這般維護清月,心也就放下去了大半,
於是頗為欣慰的拍拍長樂的手,“也難為你有心,這樣念著你妹妹。”
“母親這是什麼話,都是一家人,自然該互相幫襯。”
孟長樂語氣溫溫柔柔的,“雖說前些年清月對我有些誤會,私下裡總是悄悄使絆子,可女兒相信真心換真心,隻要我待清月好,她總是能看見的。”
一番話,說得孟夫人心都軟了。
她長長歎了一口氣,隨即將女兒攬進懷中,沉沉道,“若清月也有你這樣懂事,為娘也不必這樣操心了。”
兩人一同走進正廳的時候,孟行舟已經被陳生氣走了。
淮南侯今日在宮中理事,因此孟夫人和孟長樂落了座,人便算是到齊了。
桌上,陳公子殷勤的為孟家人布著菜,對孟清月尤為熱絡,“清月,聽伯母說你愛吃魚,來——”
“這道糖醋果盤最是開胃,嘗嘗——”
見得陳公子一口一個清月叫得親切,孟夫人笑得褶子都出來了,儼然是把他當成了未來女婿看待,
“小陳啊,你府上有幾口人?是做什麼營生的?”
陳公子笑容滯了滯,目光微不可聞往孟長樂看了一眼,隨即恢複一貫的溫和,“也不算什麼大戶,比不得侯府尊貴。”
話鋒一轉,看著孟長樂,語氣有幾分欽佩:“聽聞大小姐即將嫁給國公世子,喬府煊赫盛極,在下先行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