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侯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隨即狠狠瞪了孟行舟一眼。
讓他給清月找夫君,他找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就算不為著清月,這豎子難道連也侯府門楣也不顧及了麼!
孟行舟抿抿唇,自知心虛,不發一言。
孟夫人哭著推搡了兒子一把,“你妹妹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就算再不上心,也不能這樣委屈她!”
見孟夫人輕輕巧巧一句話,就把孟行舟的刻意為之美化成了“不上心”,孟清月無聲歎了口氣。
對於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孟家人,她已是無言可說了。
沉默的回了屋,不出一刻鐘,就見孟夫人亦步亦趨跟了上來。
“清月”孟夫人的臉色訕訕,小心翼翼望著女兒,似是生怕她不高興。
孟清月到現在,仍是做不到對母親冷言相待的。
隻是到底還是生了幾分嫌隙,她側了側身子,示意母親進屋說話,神色卻始終是淡漠著的。
孟夫人自知理虧,她長長歎了一口氣,旋即摩挲著女兒的手,歎息道:“我方才罵過你阿兄了,他也真是,唉,這孩子自從長樂回來,委實是變了許多”
孟夫人說著,頓了頓,沒來由的想起當日墜崖一事,行舟亦是毫不猶豫選擇了救長樂。
一樁樁一件件算下來,也難怪清月如今這樣委屈。
於是眼下對女兒的愧疚更甚,“你阿兄心疼長樂,難免疏忽了你,你莫要難過,在為娘這裡,月兒永遠占頭名。”
孟夫人說著,眼眶都紅了幾分。
這些時日這孩子的冷淡她看在眼裡,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女兒,她身為人母,又哪有不心疼的?
許是感受到了孟夫人言語中的真摯,孟清月到底還是有了幾分動容。
孟夫人見狀,順勢把女兒拉進自己的懷抱,感受到母親身上的溫暖與柔軟,孟清月終還是卸下了盔甲,喉頭有了些許哽咽。
“母親”
孟夫人輕輕的拍著女兒的肩,就像小時候那樣,溫柔而憐惜,一下一下,滿是柔情。
孟清月再也抑製不住心頭的壓抑與委屈,伏在母親懷中哭泣出聲。
被扔在喬府罰跪的膽怯,被推下湖麵的慌張,墜崖時的恐懼,千萬種思緒洶湧襲來,她緊緊抱著母親,哭得不能自已。
出於天生的孺慕之情,她總是能很輕易就原諒母親,哪怕隻是簡簡單單一個擁抱,似乎就能撫平這些天這樣深的傷口。
這可是她的母親啊!
從小就愛她疼她護她,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珍愛的母親啊!
無論父兄如何待她,可母親心裡始終是有她的,她賴在母親懷裡,貪戀著這般久違的溫暖,遲遲不願起身。
孟夫人見狀不由得笑了,撫摸著女兒的臉頰,躊躇片刻,還是開了口,“隻是清月,你一日不嫁人,你姐姐的心就一日懸著,你若是看不上今天來的這些人,那母親明日給你挑更好的,好不好?”
孟夫人說著,見孟清月顫抖著的肩忽然頓住,
而後便緩緩從她懷中起身,定定的看著她。
“怎麼了”
許是孟清月的眼神過於陌生,孟夫人不由得有些心慌。
於是隻得為自己找補,“清月,我也是為你好,你早晚都是要嫁人的,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麼區彆?”
“所以”孟清月的淚珠還掛在眼睫上,一開口,語氣微冷,
“你為了讓孟長樂能安心,就要早些把我嫁出去,是麼?”
孟夫人覺得這話有些彆扭,本想反駁,可想了想,卻竟又說不出話來。
似乎潛意識裡,她就是這樣想的。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她索性愈發做出一副正氣的模樣,“清月,你這話就不對了,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你這樣推三阻四,豈非是忤逆?”
一旁嬤嬤聽得心都飛到嗓子眼了,拚命眼色示意夫人——忤逆可是朝中重罪,怎麼能這樣說二小姐!
可是很顯然,孟夫人並未注意到她的提醒,仍然一味地倒著苦水,
“我雖沒生過你,可這麼多年對你視如己出,就連長樂回來了也照樣還是允你住在府中,清月,人非木石,要懂得感恩才是。”
聽著孟夫人苦口婆心的勸告,孟清月的臉色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原先那些尚存的僥幸與幻想,終還是在這一刻徹底幻滅。
原來就連母親也早已不是她的母親了。
心臟沉甸甸的似是連痛覺都失去了,麻木,遍體生寒的麻木,
極致的失望之下,孟清月反而釋懷了幾分,她看著孟夫人,說,“好。”
“你彆說為娘偏心,你與長樂我是手心手背一樣疼”孟夫人原本還在絮絮叨叨著,不想孟清月竟忽然就鬆了口,
她反而愣了,旋即便是巨大的驚喜,“清月,你答應了?”
見孟夫人眉宇間顯然易見的喜色,孟清月歎了一口氣,再次“嗯”了一聲,
“您說的對,我早晚都得嫁人。若真能了卻母親一樁心願,也算是做女兒的儘孝了。”
孟夫人的臉色訕訕起來,尤其是在見著女兒了然的神色時,她到底還是覺出幾分難堪來。
就像是,隱秘的心思驟然被戳穿的尷尬。
一直到出了屋,她仍是沉沉歎息著的,和嬤嬤吐起苦水來,“清月這孩子,我是越來越看不透她了唉”
“俗話說家和萬事興,可她怎生就次次都要興風作浪呢?我們孟家哪裡對不住她?她姐姐又哪裡對不起她?”
孟夫人說著,還是下定了結論,“到底隔著那層血脈親情,清月哪裡能真正體諒我們?我最大的錯誤,就是當年收養了她這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