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突兀,孟清月難免覺著有些奇怪。
可見孟夫人與孟長樂似乎都沒什麼反應,她又懷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於是低下頭來,專心用著膳食。
隻是她很快就發現,這位陳生陳公子似乎熱情過了頭,
——對孟長樂。
隻要是孟長樂開口他必然很快接腔,若是孟長樂咳了一聲他便吩咐人上茶水,哪怕孟長樂夾個菜,他都要在一旁說大小姐夾菜的姿勢當真貴氣,一看便是世家貴女的教養。
一來二去,孟清月終於還是嗅到了不對勁。
這倆人,是不是之前就認識?
她這麼想著,便也這麼問了出來,孟長樂臉色微微一變,旋即笑著,“倒也算不上認識,隻是略有幾分交情罷了。”
陳生很快接話,依舊諂媚,“在下無福,哪裡配與大小姐這樣的金枝玉葉相識。”
若說孟清月之前或許存了那麼幾分斟酌,那麼眼下,她看向陳生的臉色就有些不好了。
“陳公子”她生硬的叫他。
不論她與他是何關係是何身份,可名義上,他都是孟夫人尋來與她相看的公子。
“好好用膳吧。”她麵無表情,已然決定等用完膳,便與陳生撇開關係。
陳生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孟清月的不高興。
摸了摸腦袋,訕訕坐下了。
孟長樂笑而不語,見著桌上的氛圍僵硬起來,她淡淡開口,看向孟清月,“妹妹,你身邊那道燕窩牛乳看起來不錯,能否給我嘗嘗?”
孟清月淡淡蹙眉,“你自己不是有麼?”
“可我就想嘗嘗你的,清月,難道你的東西我便碰不得嗎?”
孟長樂意有所指,笑得更是十足挑釁,針尖對麥芒般不肯相讓。
孟清月有些不耐,她長長舒了一口氣,當真是吃頓飯都不得安生!
不過是一碗燕窩牛乳而已,她並非不能讓,也沒什麼讓不得。
可眼下,她明知孟長樂的真實意圖,若再一味忍讓下去便難免窩囊了。
更何況方才在孟行舟那裡受了氣,她心裡本就不痛快著,於是冷冷開口,拒絕了,
“我的就是我的,你若這麼喜歡彆人的東西,不如把陳公子那一碗給吃了,想必他也願意給你。”
一席話,說的兩人俱是有些尷尬。
陳生是不知為何清月莫名就動了怒,孟長樂則是冷笑著,覺得大庭廣眾下丟了麵子。
一個來曆不明的賤民之女,也敢這樣對她?
孟長樂當即冷了神色,“清月,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姐姐,你如此不通禮數,爹娘素日就是這樣教導你的?”
孟清月心裡想,這倆人還不愧是親兄妹,就連訓起人來都是一模一樣的。
可,這燕窩是她的就是她的,她若不想給,任何人都不能從她手中強要了過去,
飲食如此,人亦如此。
下一秒,孟清月身前一陣陰影投下,
不等她反應過來,再然後,就見那道燕窩牛乳挪了個地兒,
陳生雙手捧著碗盞,恭恭敬敬遞給孟長樂,笑容裡竟摻了幾分諂媚,
“大小姐金口,清月豈有不應之理,我便代她做主,把這碗燕窩牛乳端給大小姐了!”
孟清月的雙眸霎時間染上怒意,她緊緊瞪著陳生,可陳生卻是笑嘻嘻回過頭,“清月,你說好不好?”
他還專門衝孟清月使了個眼色。
似是想讓他看在自己的麵子上,算了。
可他在她這裡有什麼麵子?孟清月一張臉紫了青,青了紫,偏偏孟長樂還在此時幸災樂禍的笑出了聲,
“妹妹啊,瞧瞧,你這未來郎君都比你懂得尊重阿姊呢。”
孟清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起身,拂袖便要離去。
卻被孟夫人緊緊拉住,她眼中滿是懇切,就差沒開口求女兒了,“清月,你這是做什麼,小陳還在這,你要去哪兒?”
孟清月依然冷漠,“有姐姐在這裡陪客便好,要我做什麼?”
孟夫人見狀,輕輕歎了一口氣,而後笑著拉過她的手,
“你莫要計較,我這女兒素來就是這樣,在家中是任性慣了的,都是我和她父親把她寵壞了。”
陳生本來被孟清月弄的頗有幾分尷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聞言,忙鬆了一口氣,接話道,“無妨,無妨,等清月以後嫁人了成家了,自然便懂事了。”
“你說的有理。”孟夫人含笑,
而後不動聲色的把孟清月的手籠在袖中,堅決拉她坐了下來。
人雖被強留了下來,可孟清月是決然不肯開一次口了。
她埋著頭,隻吃著自己跟前的菜,不與桌上的人有任何交流。
好在,似乎並無人把她的態度放在心上。
陳生一個勁與孟長樂聊得熱絡,尤其在孟長樂每次不經意間說起自己與喬羨即將成親時,陳生言語中的溢美幾乎不加掩飾。
“也唯有大小姐天人之姿,才配嫁進國公府這樣的高門世家,要是換成清月,哪裡知曉這許多講究?”
陳生說著,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
孟清月的筷子都快被掰折了,心裡卻是狐疑起來,陳生為何要這樣討好孟長樂?
縱然孟家大小姐豔名在外,可陳生與她非親非故,何至於做到如此地步?
不過很快,陳生就解開了她的疑惑。
孟長樂一勺一勺舀著陳生從孟清月處奪來的燕窩牛乳,吃的高貴而優雅。
陳生看在眼中,心下焦灼幾分,想了想,還是斟酌著開口,
“當年我父親得蒙恩惠,在喬老國公麾下做了佐領,這些年,都仰仗了國公爺福澤庇佑”
孟清月的動作一滯。
隨即略有幾分不可置信的抬起頭,完全沒想到陳生與喬家竟還有這樣一層關係。
所以,他才要處處討好著孟長樂?
陳生眼下卻是絲毫顧不得孟清月的臉色,他前幾日因父親貪墨被問責一事,急得蒼蠅般亂轉,眼下好不容易借著二小姐,攀上了大小姐這根高枝,他自然要把握機會。
這邊,孟清月的神色已然徹底冷了下來,陳生卻是眼巴巴看著孟長樂,想等她鬆口,
孟長樂笑而不答,依然儀態萬千吃著燕窩牛乳,
忽的,從碗中飛出一滴白色牛乳,輕輕濺落在裙角,孟長樂眉頭皺了皺。
一抬頭,見陳生還一臉期盼的看著自己。
孟長樂眼睛轉了轉,隨即意味深長一笑,“這條裙子我極其珍愛,弄臟了委實可惜,不知能不能勞煩清月幫我擦擦?”
牛乳濺落的地方,是孟長樂的裙角,已近腳踝之處。
換句話說,孟清月需要蹲在地上,卑微捧起她的裙子,才能擦拭乾淨。
一時間,桌上的氣氛似乎都凝固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