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曆史軍事 > 晉庭漢裔 > 第十四章 驚天大案

第十四章 驚天大案(1 / 1)

推荐阅读:

說起來,關於這樁大案的事發,本來是一件巧合。

在大朝會之後,劉羨因自己不能平定巴蜀,頗有些心煩意亂。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便把自己關在房間內,打算一心一意地準備開鑿水路一事。

關於開鑿的計劃,他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路線。可將運河將分為兩段,第一段是自滎陽到新鄭,開挖一段長約八十裡的運河,將汴水與洧水聯通,第二段是自新鄭到陽翟,再開鑿一段七十裡的運河,將穎水與洧水相連。如此一來,三條水係相連。滎陽的漕運便能直接經穎水通往淮水,徑直將淮南的物資給運送過來。

隻是開鑿如此長的運河,所耗費的人力物力必然不少,劉羨打算在京畿動用三萬民工,耗時一年來完成,經過最簡單的估算,一人一月要食一斛糧,僅人力成本就要用上四十萬斛糧食,加上開鑿運河所需要的工具材料,物資運輸,林林總總的損耗加起來,最少也要準備九十萬斛糧秣。對於剛剛抑平糧價的司隸府來說,已經超過了所能承擔的極限。

即使盧誌留給了劉羨二十萬斛糧秣,等到今年秋收結束,司州的賦稅收上來後,又能補充一批,但仍然有所不足。因此,劉羨不得不考慮向大司馬府借款。

司馬冏對此還是很慷慨的,他那裡糧食不剩多少,絹帛倒還有許多,便直接撥給司隸府十萬匹絹,專門用於收購糧秣。劉羨便將此事交給劉琨,讓他去和那些還有儲糧的王公大族繼續談判,看能換多少糧食回來。

結果這一日,劉琨罵罵咧咧地回來了,臉上還一臉晦氣。劉羨見他這模樣,好笑的同時,又不覺有幾分驚奇,畢竟劉琨在士人中是出了名的人緣好,無論是誰來和他聊什麼話題,他都有能耐把話題說開,弄得兩人好似相交莫逆的生死兄弟。眼下這個碰了釘子的模樣可真是不多見。

劉羨便笑道:“怎麼了越石?莫不是有人嫉妒你的才華,給了你點顏色看看?”

劉琨沒好氣地坐了下來,把頭冠解了,然後拿著羽扇就開始扇風,連珠一般抱怨道:

“真是奇了怪了,今日我去找東萊王談生意,找他買點糧。好家夥,這王爺好像是屬刺蝟的,見麵就炸刺,和我說什麼一粒糧也不賣,然後就見了老鼠般請我往外走。”

“懷衝,你說奇怪不奇怪,據我所知,他在京畿的彆院裡,最少存有十萬斛糧米。他王府一家雖然人多,也就千把來人,存這麼多糧米乾什麼?”

“他又吃不完,存年也就壞了,不拿來賣,就隻能當豬食。之前你把糧價打下來了,這家夥就不賣,如今都要秋收了,他還是不賣,難道他真能自己吃光?”

劉羨聽到這裡,略微收斂神色,點點頭說:“確實有些奇怪,他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劉琨又道:“我起初還以為,或許他是好麵子,之前囤糧沒賣出高價,因此不想和我們打交道。所以我就把齊王抬了出來,他畢竟是齊王的兄長嘛!”

“我就和他說,我們買糧是得了大司馬的支持,改善漕運後,他賣糧也方便。如果之前得罪了他,我們也可以略高市價的糧價來買。”

“結果你猜怎麼著?”說到這,劉琨手中的扇子停了下來,對著劉羨誇張道。

“怎麼著?”

“這位殿下聽到大司馬三個字啊,那更是勃然大怒!之前還要請我出去,那當時就是要趕我出去,真不知道我哪裡招惹他了。”

這確實算得上是極為無禮的對待了,劉羨聞言也覺得有些詫異,但仔細分析原由,倒也不是事出無因。劉羨回憶道:

“我記得齊王殿下和我說過,齊王太妃是前廢後的阿姊,經常為廢後欺辱。東萊王雖是齊王的長兄,但並非嫡出,導致繼承不了齊王王爵,因此,對齊王有怨恨,前些年後黨猖獗的時候,也在積極巴結廢後,和齊王的關係也不怎麼和睦。或許是受此緣故,才不想和我們打交道吧!”

劉琨卻麵露不耐煩的神情,回應道:“懷衝,你以為我不知道?我知道啊!正因為他之前和齊王不好,我才這麼說的啊!”

“你想想,齊王殿下是何等要麵子的人?他現在那麼多趙黨黨羽都放過了,怎麼會虧待自己的弟兄呢?這段日子,他多次款待自己的弟兄,表現出和好之意。我們這位東萊王殿下,不也是過去了嗎?”

“親兄弟就是親兄弟,再怎麼說,兄弟的麵子也是要看的。而且齊王殿下是權傾天下的大司馬,他怎麼能這麼不講情麵呢!”

劉羨倒是不以為然,他想起自己和父親,覺得這種親人之間的感情,才是最難說得清楚的。

不過這位東萊王司馬蕤的表現確實有些異常。他想了想,莫不是這位東萊王殿下私下裡犯了什麼命案,怕司隸府查到?確實有這種可能。王家有不法之事,這根本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還記得五日前,劉暾剛上報了一個事關東武王司馬澹的案件。說在三月時,司馬澹和河內來的郭俶、郭侃兄弟喝酒。酒至半酣時,郭氏兄弟抱怨說,孫秀殺張華有些做過頭了。這本不是大事,可司馬澹竟勃然大怒,當場揮刀,將兩人一刀一個砍殺在酒桌上,割了人頭直接送給司馬倫。

隻不過是一頓酒宴而已,兄弟兩人竟然因為幾句醉話,就落得一個有去無回的下場。可郭氏族人得知消息後,根本不敢告知官府,還是劉暾查訪之後得了消息,這才捅了出來。眼下朝廷對於如何處理司馬澹,仍然沒有一個定論。但王室之為所欲為,已然可見一斑。

考慮至此,劉羨便把李盛叫了過來,對他道:“賓碩,你去盯一段時日東萊王府,包括他在京郊,還有河南的彆院,都看一看,到處走訪一下,若是有什麼命案,第一時間回來向我報告。”

李盛了然,頓時領命而去。李盛是劉羨最信得過的人,這不僅因為他是李密的兒子,而是在劉羨身邊,他的觀察力卻是最細致入微的,做人是最小心謹慎的,雖說他智謀並不是最出類拔萃的,但也絕不會犯下什麼錯誤。

李盛也明白,調查一位宗王,而且是當今輔政大臣的長兄,這絕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若是暴露出來,引起衝突,必然會在輿論上陷入不利的局麵。故而他沒有直接從司隸府內調人探查,而是從上穀營內選了十來人,扮做小販,閒置在東萊王府周遭,觀察其有無異樣。

李盛身為官員,自然不能長期在王府前盯梢,於是他自己另行一路,帶著四五名隨從,到東萊王位於河南縣北郊的彆院進行走訪。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不令他人起疑,他還是打著司隸府行縣觀察民生的旗號出來行走的。

等到了河南縣,此時正是一片豐收景象。田地上農人們都忙著收割打穀,阡陌中到處都是割得整整齊齊捆紮好的粟穗,桔梗們一茬茬搖晃著,好似火苗般帶來了火熱的氣息,使得百姓們興高采烈,在田野上頻頻放歌,歌聲粗獷卻帶著勃勃生機,聽著就讓人心情愉悅。

李盛帶著人扮做商人,先是在縣南逛了一圈,確認了王府彆院的位置後,然後到隔壁鄉亭的亭長處借宿。畢竟有一句話說得好,最了解一個人毛病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鄰居。放在鄉裡鄉親也是如此,鄉與鄉之間總是和睦的少,相鬥得多,了解反而因此更甚。李盛就是打算從這裡著手,看能否了解東萊王彆院的詳情。

他帶來了一壺葡萄酒,當夜便與亭裡的亭長把酒夜話。亭長平日何曾喝過這麼好的酒,當即就多喝了幾杯,李盛等到他醺醺然的時候,就和他聊起當地的風土人情,幾句話就談到了隔壁的東萊王府。

他道:“聽說隔壁亭的東萊王殿下,是當今大司馬的長兄啊!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們和東萊王殿下靠得這般近,有沒有得到什麼好處啊?”

亭長臉色頓時一沉,說道:“您說得這是什麼話?我們這些小人物,算得上什麼雞呀犬呀的?彆看我們和東萊王隔得近,了不起隻不過是一條蟲罷了,不踩死我們就算好了,得道升天,和我們毫無關係!”

他隨後就抱怨起來:“我們這位殿下啊,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哪家要是借了他的貸。若是還不上,或是少了他一顆子,那家裡的狗奴才,都是要打將上門來,逼得人跳河的。”

放貸逼得平民傾家蕩產,雖然不算什麼善行,但在這年頭,倒也算正常,並不算什麼罪過。李盛不動聲色地飲了杯酒,問道:“這麼說來,那這位東萊王殿下,應該是很闊綽咯?”

“誰說不是呢?我看呐,這洛陽上百個王公殿下,能比我們這位殿下更富的,大概也就兩三人。”

“那殿下這麼闊綽,錢都拿來乾什麼了?”

“鬼知道!”亭長聳聳肩,又喝了杯葡萄酒,繼而回憶道:“說起來,這位殿下啊,新圈了塊馬場,往裡麵填了不少馬匹,也不知道是要乾什麼的?”

“馬?有多少?”

“問得好!他最近林林總總買了好幾批馬,差不多有千來匹,各種毛色的都有。放出來遛彎的時候,多得好似彩雲蓋地呢!”

這麼多馬?李盛心中一動。京畿內玩馬的王公並不少見,比如王濟鬥富時,就曾在洛陽城外造騎射場,用銅錢輔地,為時人稱之為“金埒”。可如王濟和石崇這般巨富,馬廄內也不過養百來匹好馬。司馬蕤要竟然買了上千匹,他想要乾什麼?

這還沒完,但聽這位亭長繼續道:“也不止是馬,我們殿下最近好像還從河北拉來了許多鐵石,又把周遭的一些鐵匠全請過去了,整日在府院裡叮叮咚咚的,也不知道要造些什麼去賣,周圍的人聽了,晚上都難得睡著呢!”

李盛又是一驚,他心中隱隱約約生出一個念頭,又有些不敢置信。他稍加思忖,又追問道:“你們鄉亭裡,最近有沒有來什麼一些外人?”

“哈哈,客人您不就是外人?”亭長又玩笑了一陣,過後他皺著眉頭道:“不過你彆說,最近還真有這麼回事。東萊國的貴人們來向殿下運糧,為了彰顯威風,把東萊國內的私軍都帶來了,三千人浩浩蕩蕩地入縣,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呢!”

“三千人?!”聽到這裡,李盛已是酒意全無,他連忙放下酒杯,說道:“這可是一件大事啊!”

亭長卻不以為然地說道:“什麼大事,也是成都王殿下剛走不久,前段時間,哪裡不是勤王的兵卒?這不是很正常嗎?”

但李盛卻已無心聽下去了。他隨口聊了幾句後,懷著心事入睡。次日一早,便火速返回司隸府,然後從上穀營裡挑了幾個身手好的人,再跑到河南縣,等著天黑了,摸著夜色去窺探東萊王彆院內的詳情。

結果不出李盛所料,這座彆院可謂是守備森嚴,夜裡竟然有近千名衛士在院外巡回把守,不讓旁人靠近。可惜,這些人到底沒有真正打過仗,在這座占地千畝的大院內,還是留有許多疏漏,瞞不過久經沙場的上穀營老卒。他們很輕鬆地就躲過巡衛,從院牆上往內探看。

他們赫然發現:院內正有上百名鐵匠通宵勞作,他們赤膊著上身,正熱火朝天地敲製兵器甲胄,周遭的火爐透出一股刺鼻的鐵鏽味,令人頭腦發脹發昏。

至此,東萊王的意圖已經很明了了。李盛得到詳情後,立刻返回洛陽,將所見所聞整理成冊,通報給劉羨,並做出自己的判斷道:

“主公,應該錯不了了,這位東萊王殿下,應該正在準備謀反起事!”

麵對如此詳儘的情報,劉羨卻表現得有些不可置信,反複翻看了幾遍李盛遞上的文表後,他實在難掩心中的疑惑,不禁向李盛發問道:

“東萊王這是瘋了?!他手下隻不過有三千人,竟敢對坐擁四十萬兵力的大司馬造反?!”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