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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3章羅塞局長的煩惱
車窗外，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寒風裹挾著倫敦獨有的濕冷氣息，肆意地呼嘯著。
蓬杜瓦斯上尉騎著一匹高大健壯的黑色駿馬，他身後跟著數名同樣騎著高頭大馬的法國特工。
他們與雷克斯爵士乘坐的馬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引起路人的過多注意，又能在任何突發情況下迅速做出反應，緊緊跟隨，履行著“護送”雷克斯爵士返回多弗莊園的任務。
出於安全上的審慎考量，等到雷克斯離開後，羅塞及部屬就放棄了之前審訊人質的聯絡點。他們如同暗夜中的行者，悄無聲息地再度轉移到倫敦西城，另一個魚龍混雜的貧民窟中。
這裡，狹窄而曲折的小巷縱橫交錯。在一處極為隱秘的角落，有著一座看似普通卻暗藏玄機的據點。斑駁的牆壁爬滿了青苔，一扇不起眼的木門緊閉著，仿佛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與危險。
剛剛在據點落腳，席瓦爾少校便難掩滿臉的焦急與不滿，隻見他腳步匆匆，徑直朝著正在房間裡專注審閱文件的羅塞局長走去。
房間內，燭光搖曳，昏黃的光線在牆壁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羅塞的麵龐在光影交錯中顯得愈發深沉。
“我說老大，”席瓦爾少校站在羅塞麵前，微微前傾著身子，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與困惑，“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你為何對那個英國銀行家如此仁慈？”
席瓦爾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之所以如此情緒激動，顯然，那一條得而複失的藍色寶石項鏈，在少校心中依然占據著重要位置，令他念念不忘，成為他對羅塞此次決策產生質疑的導火索。
“將軍，依照我們之前製定的計劃，不僅要處決那個該死的威克曼，還要將雷克斯綁到巴黎公開受審，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慘痛代價。可如今……”
席瓦爾頓了頓，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然而語氣中依舊透著濃濃的不解。
羅塞坐在那張略顯陳舊的辦公桌後，身子微微後仰，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靜靜地看著席瓦爾少校。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靜，仿若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讓人難以捉摸其中的情緒。
待對方說完，羅塞微微抬起頭，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沉穩：“少校，你隻看到了眼前的計劃，卻忽略了背後更深遠的考量。”
羅塞微微歎了口氣，坐直身子，雙手撐在辦公桌上，目光緊緊盯著席瓦爾，“少校，正如之前我對雷克斯說的那樣，我們所做的一切，都不僅僅是為了完成某個簡單的任務，而是要服務於第一執政公民親自擬定的，整個國家的戰略大局。”
“你的意思是……”席瓦爾眉頭緊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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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已經得到了安德魯執政官的最終授權。”羅塞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悅的神情，他接著說：
“之前提出的那一百萬英鎊黃金，以及製裁所謂的罪魁禍首，在當下的局勢麵前，都並非關鍵所在。我們真正要做的，是竭力削弱小皮特的傀儡，波特蘭公爵的政治勢力，好讓英國內閣中的和平派重新獲得較大話語權，繼而回到與共和國的談判桌上來。”
羅塞站起身來，緩緩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望向窗外那被黑暗籠罩的城市。“你知道嗎，席瓦爾？安德魯統帥有著更為宏大的願景，他想要在1801年之前，結束與英國人的戰爭狀態。即便不能實現完全的和平，也要讓雙方保持一定程度的妥協或是默契。你在侍從室待過半年多，也應該知道最高統帥的政治意圖一直都在東麵。”
席瓦爾微微一怔，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默默地走到羅塞身旁，也望向窗外，腦海中開始思索羅塞所說的話。“可是局長，削弱波特蘭公爵的勢力，還有放過雷克斯，以及改變對威克曼的處置方式，這之間有什麼必然聯係嗎？”
羅塞微微眯起眼睛，回應道：“席瓦爾，你要明白，英國官場錯綜複雜，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即便是作為傀儡首相，波特蘭公爵依然在其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和病休的小威廉-皮特一樣，屬於堅決的反法派。
而雷克斯，作為英格蘭銀行的首席行長，在英國金融界與政界有著廣泛的人脈和影響力。如果我們貿然將雷克斯綁到巴黎受審，必然會引起英國國內的強烈反彈，這隻會讓波特蘭公爵等人更加堅定地與我們對抗，對我們實現與英國的和平談判極為不利。”
“那威克曼呢？他可是平安夜爆炸案的主要策劃者之一，就這樣讓他死在英國，而不是在巴黎接受審判，難道不會讓我們顯得很軟弱嗎？”席瓦爾依舊有些不解，追問道。
羅塞冷冷地說道：“威克曼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他的生死對於大局的影響並不大。雷克斯提出讓我們製造一場意外，讓威克曼死在英國，這對我們來說並非壞事。這樣一來，既可以滿足雷克斯的要求，讓他在英國官場有個交代，不至於狗急跳牆，同時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安撫我們國內的反英情緒。
而且，我們可以通過這件事，向英國政-府傳遞一個信號：法蘭西願意做出一定的妥協，將所有的報複行動限定在一定範圍內，繼而以推動與重啟兩國的和平進程。”
席瓦爾靜靜地佇立在原地，雙眸緊緊盯著羅塞，隨著羅塞的娓娓道來，他微微頷首，目光中滿是敬重，對羅塞說道：“將軍，經過你這麼一解釋，我徹底明白了。你站得高、看得遠，考慮得確實更加周全，相較之下，倒是我目光短淺，隻盯著眼前這點事兒了。”
羅塞笑了笑，說：“少校，複雜的政治博弈不同於簡單的戰場廝殺，我們切不可隻著眼於當下的蠅頭小利與一時成敗，而要將視野放得更為開闊，從宏觀全局的角度去審慎思考問題。”
話至此處，羅塞想起了什麼至關重要的事情。他上前一步，親昵地拍了拍席瓦爾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略帶調侃的笑容，繼續補充道：“我知曉你一直惦記著要給瑪利亞補上一份珍貴的情人節禮物。不過依我看呐，那些個虛頭巴腦、華而不實的東西，實在沒必要太過在意。在這世間萬物裡，唯有黃金，才是最最可愛、最最值錢的好玩意兒。
實不相瞞，第一執政已然向我鄭重承諾，此次針對英國的行動中，但凡獲取的所有利益，咱們軍情局內部能夠分享四分之一的收益。初步估算下來，這可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目，大概會有五百萬法郎。
所以啊，等到那批黃金穩穩到位後，每一個參與此次行動的兄弟，至少都能分到價值1萬法郎的黃金。不僅如此，還會依據每個人的功績大小以及軍銜高低，額外增加50%到200%不等的獎勵。”
席瓦爾聽聞，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驚喜，原本緊繃的臉龐也微微放鬆，浮現燦爛的笑容，他當即表示道：“將軍，如此豐厚的獎賞，兄弟們定會士氣大振，全力以赴完成任務！”
羅塞微微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隨後囑咐道：“好了，你先去忙吧，記住，務必將任務安排得妥妥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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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羅塞揮了揮手，示意麵前的部下可以自行離開了。
在軟硬兼施地打發走席瓦爾少校後，羅塞緩緩踱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的目光落在堆滿文件的辦公桌上，然而此刻，他卻全然沒了處理文件的心思。
羅塞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心中暗自盤算，自己從柏林回到巴黎之後，就接手這次行動，是不是過於倉促了些，以至於手頭可用，且能完全信任的部下少之又少。
就拿剛才來說，自己做出的一個小小決定，竟然還要費儘口舌向部下解釋半天，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
當然，羅塞心裡也清楚，那位席瓦爾少校有著特殊的背景，他是前任軍情局長布魯斯的侄兒，還曾在安德魯統帥身邊的侍從室待過一段時間。
也正因如此，在很多時候，即便身為頂頭上司，羅塞也不會仗著權勢去壓製席瓦爾，而是選擇以理服人，耐心地和他溝通解釋。
想到這兒，羅塞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良久，他目光一凜，心中已然有了主意。羅塞暗自決定，等此番任務結束回到法國後，一定要從德意誌和波蘭地區的軍情局分部，召回一批自己信得過的老部下。這些人跟隨自己多年，曆經無數考驗，彼此之間默契十足、互相信任。
將他們充實到巴黎的軍情局總部，定能讓整個軍情局的運作更加順暢高效，也能讓自己在後續的行動中更加得心應手，不再為部下的問題而煩惱。
忽然間，羅塞想到了菲利普�9�9托克。在自己培養的學員中，菲利普�9�9托克的表現一直可圈可點。他對待任務認真負責，無論多麼艱巨的任務，都能以極高的忠誠度和專業素養去完成，仿佛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使命。在過往執行的多次秘密行動中，他展現出的果敢與智慧，令羅塞印象深刻，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得力乾將。
然而，羅塞的眉頭卻不自覺地微微皺起。菲利普�9�9托克，這位忠誠可靠的部下，可惜是名愛爾蘭人。羅塞作為安德魯的絕對親信，對第一執政的心思有著深刻的洞察。他清楚地知道，在安德魯的內心深處，似乎對愛爾蘭人有著一種並非簡單的厭惡，而是一種基於政治考量與曆史淵源的微妙態度。
在安德魯的戰略布局中，愛爾蘭人常常被置於相對邊緣的位置，在某些關鍵時刻，甚至更傾向於拿他們充當炮灰。
一旦英國方麵願意妥協，安德魯也不介意拿愛爾蘭棋子當棄子，或是交易的籌碼。在功利主義者看來，弱小民族天生就是原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