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蒙肇說的?」蘇淩一臉難以置信道。
「當然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灑脫,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當時窮困潦倒的境遇我當時心中鬱結,被他這一番話,說得是豁然開朗所以,直到現在,我還記得清清楚楚,半字不差」大祭司感慨地說道。
蘇淩半晌無語,若這大祭司所說的是真的,那隻能證明一點,自己所殺的蒙肇,的確是冒名頂替之輩,而真正的蒙肇應該就是眼前的這一堆白骨。
那麼,另一個困惑縈繞在他的心中,揮之不散。現在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自己所殺的,這個陰陽教野心勃勃的教主蒙肇,是冒名頂替真正蒙肇的身份的,那麼,真正的蒙肇又是何時被假的蒙肇所代替的,到最後成了如今這一堆白骨了呢?
蘇淩雖然疑惑,但是並未說出來,他仍繼續認真地聽著大祭司的講述。
「那一晚,我與蒙肇相談,甚為投機,發現他乃是一個博學多才的,不可多得的人才,便問他,如他這般大才,為何會落魄到安身在一個關隘的山野之中呢蒙肇聞言,便歎息感慨到,世間世家子弟,生來高貴,如他這樣一窮二白,沒有任何身世的窮書生,想要經過科考入仕,簡直比登天還難我便也甚為惋惜他懷才不遇,卻未曾想,他卻哈哈大笑,反過來安慰我,不必在意這些,如今他已覓得賞識他的人,在這裡,是要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一旦成了,他再不會是如此落魄的境地了」
蘇淩眉頭微蹙道:「驚天動地的大事他可曾告訴你過你,他要做什麼大事麼」
大祭司搖了搖頭道:「我亦曾問他,可是他卻語焉不詳,似乎對他要做之事十分的謹慎,並不願意多說我原以為,我與他不過是萍水相逢,有些事情他自然是不會告訴我的,然而我的心思竟然被他看了出來,他便笑言道,我與兄長一見如故,自然是無話不談,隻是這件事極為重要,牽扯甚廣,一不小心還會有殺身之禍,所以他是為了我考慮,才不願多說的」
蘇淩心中已然明白,蒙肇所言的大事究竟是什麼了。
「不過我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事情,但從他的神情之中我可以感覺得,他所做之事異常艱難,甚至會有生命之憂於是我便出言勸他,凡事要三思而行,若是因為某些事而丟了自己的性命,那在做事之前,當三思而行」
「他可聽進去了?」蘇淩問道。
「不曾不但未聽進去我之言語,更是神情豪邁,一字一頓的朗聲對我言說道,為天下計,殺身成仁,可矣!」大祭司的神情滿是慨歎道。
「好一句為天下計,殺身成仁,可矣!如此說來,這蒙肇是一個胸懷天下,豪邁灑脫的人可是,如今這陰陽教」蘇淩搖頭歎息道。
「這陰陽教,的確是他所創立的」大祭司緩緩說道。
「什麼」這下蘇淩徹底糊塗了,這樣一個大義凜然,胸懷天下之人,竟然會創立這樣一個十惡不赦的邪教?
「你不用驚訝且聽我慢慢道來我與他相談至半夜,他告訴我,他想要學醫,然後在以後開創一個道門性質的醫派,他深知陰陽之理,所以他以陰陽之理,鑽研醫術,卻已經小有所成了我便問他,為何他想要做一個醫者,他說,生逢亂世,不能做官,不能為將,唯一能為天下百姓做的事情,便是做一個醫術高超的醫者,救死扶傷,懸壺濟世,造福天門百姓,這也算是善莫大
焉了」大祭司道。
「也就是說陰陽教開創的最早目的,乃是以道門陰陽之理,救治百姓可以說,雖是道門,其實是一個醫館?」蘇淩截過話道。
「不錯這便是他開創陰陽教的初衷我亦曾問他,若他真的做到了,開創了一個醫派,當用何名,他言講,陰陽相生,變化無窮,我之醫術,亦與陰陽之道有莫大的關聯,故而,這醫派便名為陰陽教所以,蘇淩,我方才才說,這陰陽教的確是蒙肇開創的」大祭司道。
「原來如此」蘇淩恍然大悟,原來最初的陰陽教是為了治病救人,的確是讓他想不到啊。
「再後來,我隨口問他,言說他雖然喜愛醫道,但涉獵廣泛,竟然連蠱道之術都感興趣」
「他這才走到榻前,將之前我已經粗略翻看過的那本蠱道之術的書卷拿了過來,對我言說道,世人對蠱道多偏見,一旦談及,皆認為是旁門左道,但是在他看來,蠱道並非都是旁門左道,不僅如此,蠱道之中很多都暗含了醫理,所以,蠱道之途,在於如何使用,使用好了,蠱道亦是一種特殊的醫道,亦可治病救人!」
蘇淩聞言,點頭道:「好見識這番言辭,與前輩不謀而合」
「不錯我當時聽完他之言,激動之情,溢於言表我久居南疆,乃是南疆青溪蠻大祭司,精通蠱道一途,但亦因蠱道之術,多受世人誤解和貶低而深為痛苦卻不想,遠在大晉北疆之地,渤海小關天門,竟有一個如此明了蠱道要義之人,而且這個人,出乎意外的還是中土人士實在是令我慨歎啊」大祭司緩緩搖頭道。
「大祭司您的穿著異於大晉子民,任何一個人一眼便可認出您非中土人士,以蒙肇之見識廣博,應是不難看出您來自何處所以,難道您就不怕,他是對您高深的蠱道有所圖謀,故意這樣對您說的,實際上想要」
蘇淩剛說到這裡,大祭司卻是撚髯一笑道:「蘇淩啊,你多慮了我當時雖然覺得蒙肇此人很好,但他畢竟是中土人士,所以,並不是對他沒有任何的提防的我當時也如你這般認為豈料他竟然開門見山,直抒胸臆,十分坦誠地告訴我,他說,他看得出來我應該是南疆諸部之人,但是,他並非因為我是南疆之人,而故意拿這些話討好於我,而是隨著他讀這本有關蠱道的書越發深入,卻也越發的疑惑不解,他身懷醫術,看到了這蠱道之書中許多種蠱之法,都與醫道同根同源,可是這本蠱道之書,他來來回回看了許多遍,卻越看越是不解」
蘇淩聞言,更為驚訝道:「他竟然直截了當的就說了這真是我沒有想到的,看來他果然君子坦蕩啊」
大祭司點了點頭道:「我便問他,為何會越看這蠱道之書越發不解呢?他告訴我,為什麼明明是看起來十分好的治病救人的許多蠱道之法,卻在這本書的講述之下,到最後變成了殺人和害人的方法了呢?難道就不能從頭至尾都是救人之法,非要變成殺人之法麼」
「我深為觸動他所言的,便是真正的真相是中土人,為了貶低我南疆蠱道,而刻意在所有由中土之人編纂的蠱道之術的書籍之中,故意地將原本救人治病的蠱道之術,歪曲篡改成了殺人之法而中土人根本不知道真正的蠱道之術是什麼樣子的這才導致,大晉中土所會蠱道之術的人,全部都是用來殺人作惡的左道之術」大
祭司痛心疾首地說道。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治病救人的蠱道之法,為何會被我們中土人世歪曲篡改到這個地步呢?這有什麼好處呢?」蘇淩十分不解,眉頭緊鎖道。
「很簡單我方才說過,中土之人,得天獨厚,居國之中,享儘各種各樣的物產和資源,所以,無論是大晉,還是大晉的子民,都以天朝上國,和天朝子民正統而自居,所以一旦有外族的東西傳入,那些上位者便會不遺餘力地將這些外族的東西貶低或者篡改,以維護他們所謂的正統的文化和思想所以,這蠱道之術,在大晉的學問人的眼中,便是離經叛道的洪水猛獸,隻有不遺餘力地篡改,才能讓中土的百姓,認為這些都是旁門左道這些都是蠻夷的野蠻之術而他們愚昧世人,奉他們所謂的正統思想和文化的目的便達到了這樣,大晉永固,萬民俯首」大祭司聲音平淡,卻讓蘇淩覺得似乎帶著無比的嘲笑和不屑。
「為何不能兼容並蓄呢?一個強大而自信的國家,當以開放的姿態,吸納所有的有利於百姓的各種思想和文化,無論大晉正統的佛道釋,還是四海八荒的各種術法及思想,隻要它們是有益的這才是一個大國應有的風範啊小子實在不理解」蘇淩十分不解的搖頭歎息道。
大祭司聞言,頗有些驚訝地端詳起蘇淩,半晌方道:「蘇淩啊世間有你之胸襟和眼界之人實屬罕見啊或許你真的會為這世間帶來不一樣的東西吧然而,前提是,你足夠強大,強大到以你一人之力,影響這個大晉江山否則,一切都是空談大晉是亂世,便是在大晉最強盛的時候,也做不到這樣,何況現在是一個戰火烽煙的亂世呢」大祭司長歎一聲道。
蘇淩心中暗道,自己你能有這樣的思想,並不是自己多麼高明,而是自己來自他生活的那個時空和那個時代,就是這樣的一個時代可是,他那樣的時代,在這個時空的大晉,所有的大晉子民看來,無疑是一部想都想不出來的科幻巨製
「於是您就把您對小子說的這番話,告訴了當時的蒙肇?」蘇淩收回思緒問道。
「並未說也無用何必說呢我當時隻是對他這一番話和想法所打動,便未曾再隱瞞我的身份,告訴了他我的身份他聞聽我是南疆青溪蠻的大祭司,卻依舊待我如方才那般,並未因此而生分或者因為我的地位和身份而恭維於我」大祭司道。
「為人不卑不亢,這樣看來,大祭司所遇到的這個蒙肇,的確是個正人君子」蘇淩讚道。
「我因他的話而深受觸動,便將那本蠱道之書拿過來,一篇一篇地糾正裡麵被篡改的東西,而他更是虛心求教,聽得極其認真,就這樣,我與他一直探討,不知不覺,天已大亮」大祭司說到這裡,卻長歎了一聲,神情變得十分的沉重起來。
「大祭司為何歎氣」蘇淩不解的問道。
「蒙肇經我之指點,加上他原本對蠱道的精通,所以,一夜之內,他已然成了一個蠱道的高手臨行之前,他問我來大晉北疆天門關做什麼我原是不想說的,但知音難覓,同道難求我一時衝動,告訴了我此行的目的卻不成想,就是我這一時的衝動,卻鑄成了大錯,反而害了他啊」大祭司說完,滿眼的後悔和無奈。
「害了他?這從何說起呢」蘇淩驚訝
道。
「我告訴他此行的目的,是來尋找一個東西這個東西是個活物,準確的說,是一種極其珍貴的靈蟲這種靈蟲,是培養一種精妙的蠱術的蠱蟲之母蟲」大祭司似解釋道。
「一種精妙蠱術蠱蟲的母蟲」蘇淩緩緩地重複道。
大祭司點了點頭道:「不錯蘇淩啊這也是我今次又來陰陽教的目的所在啊我這次來,也是來尋找它的」
「難道當年大祭司您並未找到這母蟲麼?」蘇淩問道。
「不找到了而且找到了兩隻這種蠱蟲的母蟲,是雌雄雙生之蟲,雌蟲身邊必有雄蟲為伴所以,在你們這裡喚作,陰陽靈蟲」大祭司緩緩道。
「陰陽靈蟲?陰陽教」蘇淩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二者之間的關係。
「實不相瞞蒙肇所創之道門陰陽教,亦有陰陽靈蟲的緣故啊當年我在遇到蒙肇之前,便在渤海天門關的原始峰之上,尋找到了這陰陽靈蟲就揣在我的懷中」
「唉當時蒙肇問我,我一時未曾忍住,便告訴了他一切,他當時醉心於蠱道,一心想要將蠱道化為醫道所用,聞聽此言,更是激動,便求我看一眼蠱道蠱蟲之中最原始的母蟲到底是什麼樣子而我就將那兩隻陰陽靈蟲拿了出來,讓他看了」大祭司道。
「他向你出言索要了這陰陽靈蟲了麼?」蘇淩問道。
「沒有雖然他對那兩隻母蟲十分的愛不釋手,而且充滿了好奇,但還是在看了許久之後,還給了我,他告訴我,君子不奪人所愛,說我尋找這陰陽靈蟲之時,定然也耗費了不少的力氣和艱難」大祭司道。
「光明磊落卻是讓我有些出乎意料」蘇淩歎道。
「唉!可是他不要,我卻做了一個讓我後悔不已的決定啊就是將這陰陽靈蟲的雌蟲,贈給了他自己獨獨留下了雄蟲」大祭司說到這裡,唉聲歎氣道。
「您把這雄蟲給了他?您為何這樣做?」蘇淩不解道。
「一則,當時我心中是有氣的,中土人士,極儘歪曲我蠱道之術,更多因此詆毀我南疆各部族,而我好容易才遇到了一個如此豁達坦蕩,且醉心於蠱道之人的蒙肇,便想著若是真的有朝一日,這蒙肇能夠開宗立派,倒也可以為我蠱道正名;二則,我知道此次一去,或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畢竟我們南疆之人,出一趟萬仞山,實在不易我與他相談甚歡,自然生出許多不舍之意,若是給他一隻雌靈蟲,我拿著那隻雄靈蟲,憑借這陰陽靈蟲的雌雄感應,我可以在萬裡之遙的南疆之中吧,感受到那我這個遠在北疆的朋友還一直活著這也算我與他之間最後的聯係吧」大祭司歎息道。
「既然如此,大祭司這樣做也無可厚非隻是不知道這原本一對的陰陽靈蟲,一旦分開,還能不能做蠱蟲的母蟲了」蘇淩問道。
「自然可以隻是這雌蟲和雄蟲還是有區彆的,雌蟲可以孕育更多的蠱蟲出來,隻要雌蟲不死,陰陽靈蟲的蠱蟲便會源源不斷就算雌蟲死了,這雌蟲繁衍的蠱蟲還可以繼續存活,種下的蠱也還可以繼續使用但雄蟲卻不能隻能以雄蟲為源,用其他的蠱蟲馴化,作為代替的蠱蟲可是,隻要雄蟲一死
,所有替代的蠱蟲都將死亡,那以此蟲種下的蠱便失去了效力」大祭司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蠱道果真博大精深,玄妙無比啊」蘇淩十分感興趣的說道。
然而,刹那之間,蘇淩心中驀的一動,方才那大祭司的話中,可是有一句話,自己記得清清楚楚的。
「若是給他一隻雌靈蟲,我拿著那隻雄靈蟲,憑借這陰陽靈蟲的雌雄感應,我可以在萬裡之遙的南疆之中吧,感受到那我這個遠在北疆的朋友還一直活著這也算我與他之間最後的聯係吧」
蘇淩的腦海中不斷地回響著這段話。
驀的,他似抓住了這裡麵的關鍵之處,不由地心中一凜,難道
想到這裡,蘇淩驀的開口哦,一字一頓地說道:「敢問大祭司以陰陽靈蟲為蠱蟲,種下的蠱,其蠱術之名是什麼?」
大祭司有些意外的看了蘇淩一眼,這才淡淡笑道:「怎麼蘇淩啊,你莫非對蠱道也生出了興趣不成麼?」
蘇淩擺了擺手道:「小子對蠱道一竅不通,隻是勞煩大祭司告訴我,這種蠱道之術的名稱到底是什麼」
「此蠱蟲能夠溝通施蠱之人與被種蠱之人之間的聯係百裡之內,甚至可以精確到被種蠱之人身處的大體方位所以此蠱術,喚為——靈犀蠱!」
蘇淩聞言,頓時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驀的一拍腦袋,大聲道:「霧草!原來陰陽教的靈犀蠱是這麼來的特麼的,勞資可是沒少吃這靈犀蠱的苦頭原來種下的前因之人,竟然是大祭司你啊」
大祭司聞言,神情十分不解,看著蘇淩疑惑道:「靈犀蠱乃是良善之蠱術,其用途,乃是在行軍打仗之時,更夠更快地知道己方人馬所處的位置用在醫道之上,還能更好地監測患病之人的情況蘇淩啊,怎麼到你的嘴裡,似乎成了十惡不赦的東西了呢?」
蘇淩聞言,哭笑不得的看著大祭司道:「您說的這些,姑且是真的可是,小子真的是快被這什麼靈犀蠱的給霍霍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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