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先是一驚,片刻之後看了看扔在他腳下的短匕,神情又恢複了從容和平靜,淡淡道:「師尊,您是什麼時候發現,小羽的腰間藏著這短匕的」
浮沉子見他竟然沒有辯解,卻問了這樣一句話,冷笑了兩聲道:「從進門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發現了一直在等你刺向我一直到現在也沒有等到」
浮沉子挑了挑眉毛又道:「你我畢竟師徒一場那為師就再教一教你刺殺要瞅準時機,千萬不可猶豫你要殺我的最好時機,就是方才你開門的那一瞬間,那個時候我還未搞清楚狀況,你便最容易得手秦羽啊,你可明白?」
秦羽聞言,忽地「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拜道:「小羽不明白師尊您說的畢竟師徒一場,是什麼意思,莫非師尊您不要徒兒了麼?」
「你天資聰穎性格堅韌胸有城府心智更是不似你這般年歲的人道爺是真的欣賞你啊也是真想一直當你做道爺的徒兒可是道爺不敢收,也收不起你啊」
浮沉子驀地抬頭一歎,並不看秦羽,聲音低沉道:「你這便走罷越早離開天門關越好天門關馬上就是一場大戰,走得早些,或許還有命活著,若是走得晚了」
浮沉子忽然轉身,負手而立,一字一頓道:「自此之後,你我斬斷師徒情分,再無半點瓜葛」
「師尊」秦羽顫聲說著,忽地朝著浮沉子近前跪爬了幾步,叩首淒然道:「師尊,您要趕徒兒走麼?師尊若是不收留徒兒,徒兒還能去何處呢?」
「天下之大,總有你秦羽的容身之地何必勉強自己每天麵對一個你想殺的人呢」
「師尊!徒兒知錯了!徒兒哪裡都不去從徒兒被師尊收留之後,徒兒在心中已經認定了您就是徒兒一生的師尊!師尊,不要趕徒兒走,好不好」秦羽淒然地哀求道。
「你認定了我浮沉子是你的師尊還是你害怕再過那漂泊無根的日子了呢?秦羽啊,有的時候該好好的問問自己得本心,你到底需要的是什麼!」
「徒兒知錯了師尊,徒兒隻是知道了蘇淩被您所殺一時之間各種情緒湧上心頭,的確是昏了頭了所以才懇請師尊您饒恕徒兒吧!」秦羽叩頭不止道。
「一時之間各種情緒湧上心頭便要殺了你的師尊?就為了一個跟你再無半點關係,還將你逐出的蘇淩?!那我這個師尊未免也太不值錢了吧!」浮沉子的聲音帶著怒意道。
「師尊明鑒!那蘇淩雖然現在與徒兒再無關係可是他畢竟救過徒兒的命,教過徒兒本事若是徒兒聽到他被殺的消息,卻無動於衷師尊啊,徒兒是不是忘恩負義,薄情冷血之徒呢?這樣的人,師尊也不願意收我為徒罷!」秦羽顫聲道。
「嗬嗬你的意思是,你要殺我,我還要誇獎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了不成?他蘇淩對你是有恩,可是都過去了!不做數了現在,你!秦羽!是我浮沉子的唯一的徒弟你現在一身六境修為,你所有做人的的道理,你能吃飽穿暖,都是我浮沉子給你的!這樣的我,還抵不過當年的那個蘇淩麼!嗯!」
浮沉子忽地轉過身來,用手點指秦羽,痛心的
怒道。
「師尊我罷了!師尊您若是不願原諒徒兒,那徒兒便自戕在您麵前,也算徒兒贖罪了!徒兒這一身本領,就此還給師尊!」
再看秦羽忽地抓起腳邊的短匕,匕尖一順,朝著自己得心口使勁的刺去。
一道流光,浮沉子已然來到了秦羽近前,一揚手,一掌打出,正打在秦羽的手腕之上。
「當啷——」一聲,短匕掉落在地上,秦羽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再次跪在地上,顫聲道:「師尊!師尊您原諒徒兒吧,不要趕我走!」
浮沉子仰天長歎道:「罷罷罷!秦羽啊,你起來吧!」
秦羽仍跪地不起道:「師尊您是原諒徒兒了麼」
「你先起來說話」浮沉子沉聲道。
「喏」
浮沉子看著秦羽緩緩起身,這才歎了口氣道:「你為蘇淩報仇的心情,為師理解,你傷心蘇淩已死的心情,為師也明白可是你的做法,實在不應該秦羽啊,你隻記得蘇淩對你有恩可是你難道忘了,他蘇淩跟為師是什麼樣的關係麼?我跟他之間為師真的可能殺他麼?」
「師尊您的意思是」秦羽一陣欣喜道。
「沒有什麼意思你記清楚了,蘇淩死了徹徹底底的死了不該問的,不要多問」浮沉子看了他一眼,沉聲道。
「是徒兒記住了」
「你應該在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坐下來,跟為師開誠布公地談一談甚至你大可以質問為師,為什麼要殺蘇淩而不是用這種手段你明白麼?為師真正痛心的,不是你為了已經是過去的那個人殺為師,而是你不問青紅皂白,甚至連一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為師,反而選擇要殺我!」浮沉子語重心長道。
「徒兒錯了!徒兒大錯特錯!」
「下麵這句話,為師隻說一遍,最後一遍將來,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就算你再不認同,不理解你都要記清楚,你是我浮沉子的徒兒,你所擁有的一切,你的修為,都是我給你的所以,在你決定你要如何做的時候,先問問自己,究竟先如何麵對我!你懂了麼」浮沉子一字一頓,說得極其緩慢。
「徒兒謹記!」
「好了關於蘇淩的事情你可還有什麼想問的為師都告訴你」浮沉子收拾心情,淡淡的歎了口氣道。
「徒兒什麼都不想問了徒兒知道,徒兒該知道的時候,師尊自然會告訴徒兒的」秦羽正色道。
「好吧為師也不能多說什麼但是你要相信天門關不久後的一場大戰,隻要你我都還有命在,那那個人也就有命在秦羽,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徒兒明白!」
浮沉子這才點了點頭道:「交給你的事情,你辦得如何了」
秦羽點了點頭道:「師尊放心,徒兒平素不出去,但出去了便是去辦這件事的天門關守城的一個千總是當年李將軍的一個部下徒兒已經通過他師尊您看這是」
說著,秦羽從懷中掏出一張圖,展開在
桌子上,浮沉子兩人細細的看了起來。
「師尊,那千總大哥還答應了咱們,一旦蕭元徹對天門關發起全麵攻擊,他便會」秦羽一邊看著,一邊低低的對浮沉子說道。
「很好不過知人知麵不知心那李將軍已然死了多年了,李七檀也死了人都是有變化的咱們還是要做好防備」浮沉子點了點頭道。
「是,師尊放心,徒兒」
天色擦黑。
天門關在喧囂熱鬨了一整個白天之後,終於逐漸的歸於平靜。
西方的天際處,還有最後一片如血的雲霞,似乎不甘就此陷入黑暗,倔強的展示著它最後的色彩。
天門關守將府。
閨樓不遠處,便是守將府的後花園。
如今正值隆冬時節,這後花園倒也無甚綠意,隻有光禿禿的樹乾樹枝。
不過,花園中遍地都種著梅花,寒梅暗香,粉紅色的、雪白色的,淡黃色的,不一而足,倒也甚是好看。
隻因那天門關守將呂鄺之妻甚愛梅花,多言梅花不懼嚴寒,香而不媚,品格高潔,故多在自家後花園中種植。
後來,那呂鄺之妻因病早逝,呂鄺甚念其亡妻,伉儷深情,相思難醫,便將後園皆種了梅花。
每年冬日,雪飄正盛之時,便是寒梅傲雪之時。
那呂鄺便多雪中望梅,更祭亡妻。
多少年梅花開了謝,謝了開,隻可惜不見愛花人歸來
後園之中,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娘,身上穿著一件淡綠色的大氅,雪白的毛領子,襯托著她的雪頸,左手提著一盞燈籠,正獨自一人漫步在梅花叢中。
她緩緩地走著,氣質溫婉,神情卻有訴不儘的淒哀。
她停在一株開得正盛的梅花前,伸出蔥指,輕輕地折了一枝梅花,將它湊到瑤鼻前輕輕地嗅了嗅,淡淡的香氣,幽幽傳來。
然後,她從腰間拿出一個布囊,小心翼翼地將折下的梅花花瓣,放進布囊之中。
她輕輕地將布囊捧起,貼在心口,喃喃地自言自語道:「娘今年的梅花,比往年開的都好娘,女兒每年都回來收藏一些如今都收藏了好多年了娘那些梅花在女兒的身邊,就像娘從未離開過一般。」
「紅塵自有癡情者,莫笑癡情太癡狂,若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便在這時,梅花深處,竟有人低低地吟唱了起來,卻是男子的聲音。
那女娘身軀一顫,霍然抬頭,溫婉而嬌美的容顏上,早已滿是戒備之意,顫聲道:「誰在那裡!丁白!你出來」
花影搖曳,一人緩緩地走了出來。
那女娘抬頭看去,卻是鬆了一口氣。
眼前此人,並不是那個陰陽教的采花惡賊丁白,而是一個一身玄色道裝的年輕道士。
他站在梅花之間,玄衣飄蕩如風,浩浩出塵之意。
這道士長相卻也英俊,更透著一股靈氣,顯得頗為機靈討喜。
「是你我還以為」那女娘看了一陣,似乎有些癡了,驀地回過神來,臉頰有些發燙,低頭喃喃道。
「浮沉子傍晚來訪,屬實唐突了呂秋妍,呂小姐莫怪才好」
來者正是浮沉子。
「無妨上次還要多謝你,為我趕走
了那個y賊,要不然後果」那呂秋妍低著頭,喃喃的說道。
聽得出,這女娘對浮沉子的感覺不錯,並不討厭。
浮沉子淡淡笑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你這般時辰來有事麼?」呂秋妍問道,「守將府守衛眾多,萬一被他們發覺了,你可不好脫身啊」
她的語氣似乎在為浮沉子擔心。
浮沉子心中一動,柔聲道:「呂小姐放心浮沉子的手段,那些守衛還是發覺不了的」
「原來你叫浮沉子這個名字挺好的不似玄真,道通那般俗氣,更在厚重之中,多了幾分逍遙自在!」呂秋妍脫口讚道。
說罷,自己倒覺得,不過是第二次與這道士相見,自己竟然誇獎他起來,實在有些
不由得臉色又是一紅,那螓首卻低得更低了些。
浮沉子聞言,卻是一笑道:「呂小姐這番解讀,卻的確正合我意我取這名號之時,想的也是這些」
「不請我坐一坐麼?答應呂小姐的事情,現在有了些眉目,今夜我才不請自來」浮沉子又道,說完這話,他倒是覺得自己說這話,實在有些沒羞沒臊的,竟似乎有點賴著不走的感覺。
那呂秋妍先是一怔,隨即淡淡一笑,指了指遠處的屋簷之下道:「簷下有小凳,你隨我來罷」
呂秋妍在前,浮沉子在後跟著,兩人緩步朝著屋簷下走去。
不算長的路,浮沉子看著前方紅燈籠下,在梅花中輕移蓮步的呂秋妍,淡綠的衣衫,嫻靜而美好,一時之間,看得癡了。
他想,若是這路沒有儘頭,當有多好!
可是,就在他胡思亂想之時,那呂秋妍的聲音又傳來道:「你坐吧桌上有我親手做的梅花小餅,你若是想吃,可以嘗嘗」
浮沉子這才回過神來,見已然來到了屋簷之下,兩張小凳,中間是一張小桌幾,其上放著一盤梅花小餅。
浮沉子一天沒怎麼吃東西了,這時倒也真的餓了,真就拿了一塊梅花小餅,嘗了起來。
餅皮酥脆,入口即化,餅餡是紅豆摻了梅花,用蜂蜜揉在一起,甜而不膩,唇齒之間更有梅花香味。
「好吃!真好吃!」浮沉子邊吃,邊真心地讚賞起來。
「你若是覺得好下次來了,我便再做些給你帶走以前爹爹總是要吃上好幾個的,可是自從他入了丹房,這吃食就」
呂秋妍說到這裡,神情一暗。
浮沉子並未察覺,隻是聽到呂秋妍說下次來的時候,不由得心中一動,抬起頭來,有些激動道:「呂小姐是說我以後還能再來見你?」
呂秋妍先是一怔,臉又紅了,螓首低垂,半晌方喃喃道:「若是旁人自然是不便的但你不同你救過我,還答應幫我自然是可以再見的」
浮沉子聞言,嘿嘿樂著,倒覺得那梅花小餅愈加香甜起來了。
待他吃了那餅,方正色道:「呂小姐,你放心好了,那丁白再也不會來騷擾你了你也不用再嫁給他了」
呂秋妍聞言,先是一喜,隨即想了想,忽道:「的確如此自那日你驚走了那丁白之後,他便再未來過,天門關內也再未有過女娘失蹤的事情了」
浮沉子笑嗬嗬道:「
那是自然呂小姐放心就是!那丁白現在雖然未死,但是也跟死人差不多了」
呂秋妍有些驚訝道:「你你把他殺了麼?」
浮沉子淡淡一笑,含含糊糊道:「差不多算是吧」
「我還聽說,你把蕭元徹派進陰陽教的蘇淩也殺了?」
浮沉子又是一笑,含含糊糊道:「差不多也算是吧」
「那你的功夫肯定很厲害吧!我聽爹爹說過,天下功夫最厲害的就是大宗師,浮沉子你是大宗師麼?」呂秋妍睜大了眼睛問道。
「我不是!不過也差不多是吧」浮沉子豬鼻子插大蔥,裝得好一手的相(象),他這個人可不願意跌份,尤其是在這個呂秋妍的麵前,更是不能!
「那這樣說來,你也是陰陽教的人嘍」呂秋妍歪著頭看著他,似乎對自己的分析並不確定。
浮沉子趕緊擺擺手道:「我雖然跟陰陽教有些瓜葛但跟他們可不一樣」
這個浮沉子可不能承認。
「我也覺得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是好人」那呂秋妍這才淡淡笑了起來道。
雖然被她發了好人卡,但浮沉子的心裡倒還挺受用的。
「你父親的事情,我查到了一些眉目」浮沉子方正色道。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呂秋妍的神情也變得凝重了不少。
浮沉子想了想,方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我是旁敲側擊,問了那陰陽教主身邊的一個心腹道士,據他所言,你父親那日上了元始峰之後,陰陽教主為你父親專門擺了盛大的宴席,席前喝了不少的酒那蒙肇似乎刻意拉攏你父親,似乎要他做一件什麼事情,可是卻被你父親嚴詞拒絕了後來雙方鬨得還不怎麼愉快也就不歡而散了第二日你父親下山,那蒙肇亦未相送你父親問起帶來的小童,也被告知,他不願意走了,你父親想著儘快脫身,也就沒有再糾纏,這才回到了守將府。」
「也就是說,咱們擔心的我父親被冒充的事情應該是沒有發生的那為何我父親的性情會大變呢」呂秋妍秀眉微蹙道。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據我推測也許是他中了什麼毒或者什麼蠱」浮沉子正色道。
「中蠱?!」呂秋妍一臉震驚道。
「嗯陰陽教那幫犢子,可是最擅長種蠱的中蠱之人,根本就察覺不到」
浮沉子眉頭也是一蹙,看呂秋妍秀眉緊蹙,滿是擔憂的神色,忙安慰道:「不過你放心隻要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的」
「浮沉子我相信你」
「還要多謝你了」
呂秋妍緩緩抬頭,雙眸溫婉如水,望著浮沉子。
浮沉子抬頭,一時間,兩人目光對視,浮沉子一時看得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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