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倒回今日白天。
陰陽教。
浮沉子今日起了一個大早,伸著懶腰走出門去,就見管道通一臉諂媚的笑容,帶著幾個陰陽教的小道士弟子正等在門前。
浮沉子有些不明所以道:「這這是乾嘛啊,還要列隊迎接道爺?」
管道通趕緊打稽首道:「天師早啊今天不是有要事麼,我等早早的等在這裡,聽候您的差遣啊」
浮沉子一臉蒙圈道:「要事什麼要事啊」
管道通有些異訝,走到浮沉子近前,附耳道:「天師您昨日剛領了教主的差事,不會今日就忘了吧今夜教主不是要跟穆妖額,不,穆聖姑成親,咱們今日不是要好好準備準備麼?」
浮沉子一拍額頭,這才想起的確是有這麼個茬,他擺了擺手道:「這麼重要的事情,道爺如何會忘呢?方才是道爺想要試試你們看你們知道不知道要乾啥行了,時間緊,任務重,都趕緊行動起來罷」
眾人皆忙點頭道:「聽憑天師吩咐」
浮沉子心中暗道,聽道爺吩咐吩咐你個大頭鬼啊道爺六根清淨,也沒結過婚,我上哪兒知道該怎麼準備呢。
但在這群假道士近前,自己怎麼也不能丟份不是,他刻意的清了清嗓子道:「那個花車花圈」
「花圈?」管道通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驚訝道。
「啊不是那個花環這些教裡是有現成的還是要下山去采買啊?」浮沉子趕緊一擺手道。
「額」管道通這才鬆了口氣,忙回道:「天師花咱們這裡多得是隻要用心裝點一番,也不用都做成花環對吧不過,花車是什麼?咱們隻有小轎和馬匹不過呢,在咱們教中,這迎親的事情,怕是也用不著吧」
「額對,你們現在還不知道花車,再說也沒有bba這些豪車」浮沉子小聲的嘟囔了兩句,方故意有些不滿道:「管道兄啊你這就考慮的不周全了吧大婚之日,這新娘子要是雙腳挨地,那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再者說,雖然隻在咱們教內,但是吧咱們這陰陽教方圓占地老鼻子大了靠腳走也得有些時辰呢所以,轎子還是要準備的,還要找幾個機靈的弟子,抬轎!」
管道通聞言,一個馬屁拍上來道:「還是天師想得周到,放心,咱們一會兒就去準備此事」
管道通現在早就放低了姿態,雖然浮沉子還是稱他道兄,他知道這是浮沉子在抬舉他,人家先是殺了蘇淩那女乾細,為陰陽教除了心腹大患,又給教主保媒成功,那以後豈不是要飛黃騰達了,自己可不能再在人家麵前裝大份了。
所以,要認清自己的位置
浮沉子想了想,又道:「還有啊,這教內上上下下所有的院子大殿都要張燈結彩,掛紅貼喜,這個雖然簡單,但最費時辰,管道兄,這件事要多找人去做可不能馬虎,再漏了哪一處,折了喜慶!」
管道通趕緊拱手應諾。
「還有啊,酒席要搞得豐盛,不但要豐盛,還要美味,飯食要可口還有,酒要讓兄弟們喝個痛快,大家都沾沾喜氣嘛!」浮沉子又道。
「
這個天師您放心,咱們教中有弟子就是廚子出身,為了不出意外,我今天一大早,就派人去了天門關中,將幾個大館子有名的大廚接到教中,由他們掌勺,自然不會有差池的想來這會兒那些大廚們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管道通似表功般的說道。
「嗯還是管道兄想的周到啊」浮沉子裝作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似忽然想起什麼,淡淡道:「那穆聖姑可不能再待在石牢之中了罷,畢竟今日就要成為教主夫人了哪有從石牢近洞房的道理呢?」
管道通一笑道:「天師說的極是今早穆聖姑已經被人從石牢中接出來了正安置在滌塵境的幾個機靈的新晉女弟子的房中嗎,如今正在試嫁妝打扮呢!」
浮沉子心中暗暗放下心來,暗道,總算是把穆顏卿從石牢裡撈出來了。
不過他仍舊裝腔作勢,壓低了聲音朝管道通使了使眼色道:「雖然人已經接出來了不過還要多加留意才是入洞房之前,那裡可不能有任何的差錯」
管道通點點頭,正色道:「天師放心咱們都明白!」
「那洞房設在哪個大殿呢?裡麵一應物什都準備了麼?」浮沉子又問道。
管道通忙道:「今早教主已經發話了,就在陰陽大殿內和外麵的院子裡拜天地,還要向煞尊禱告待禮成之後教主吩咐過,直接送教主夫人去極樂殿」
他又壓低了聲音道:「教主還囑咐過一旦禮成,不僅要將教主夫人送入極樂殿還要今次那些新來的女弟子集合之後,一同送入極樂殿這件事由忘機師兄親自來辦」
浮沉子心中一動,暗暗想到,看來,成敗就在今夜了,決戰亦在今夜
一個是那蒙肇顯然想在今夜一方麵占了穆顏卿的元陰之體,另一方麵再將這些女弟子的精血吸乾,成就他的無上魔功,這件事情,一定不能讓他得逞。
再有,真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穆顏卿成了教主夫人啊,這到時候那個死鬼問道爺要人,道爺哪裡去賠給他呢?
浮沉子雖然知道已經到了要緊的時候,但表麵之上仍舊一臉的風輕雲淡,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一切都十分的有規有矩那大家都去忙吧,各乾各的」
管道通又一呲牙笑道:「天師啊雖說一切都有現成的可是大婚所用的炮仗,咱們教中可是沒有的想來這炮仗所用當是不少的您看,要不要我差人去天門關集市上采買回來呢?」
浮沉子心中一動,不動聲色道:「這可是件大事情,這炮仗不僅要響,還要注意安全,咱們陰陽教可是多木質建築,萬一一個不小心,這炮仗不怎麼樣,再走了水,咱們可擔待不起」
他似思忖了片刻,方道:「這件事你們都不要管了道爺自有安排現在開始,乾活!」
「喏——」
一聲應諾,這些道士便開始各處忙活開了,一時之間整個陰陽教齊齊動了,有一個算一個皆在為今夜的教主和教主夫人大婚做準備。
還真彆說,頗有一番熱火朝天的氣象。
整個陰陽教的人都在忙活,這大婚「總指揮」浮沉子倒是閒了下來。
今日是個大晴天,陰冷的許久,總算有了些許的暖意,陽光柔和,不熱不冷。
浮沉子索性搬了把太師椅,又命人在陰陽大殿殿門台階最高處放
了,又擺了茶水和點心水果。
自己擰了個鴨子腿,靠在太師椅上,滋嘍一口茶,吧唧一口點心,漫不經心的看著人群忙忙碌碌著,偶爾再叉著腰站起來,瞎指揮一通,倒也樂哉美哉
這一折騰,折騰的可就沒有時辰了,從一大早,一直折騰到下半晌,眼看太陽都要偏西了,整個陰陽教的確有了不少的喜慶氣氛。
浮沉子站在最高處,放眼看去,陰陽教各處張燈結彩,真就十分喜慶熱鬨。
浮沉子看了看逐漸偏西的日頭,心下覺得時辰差不多了,自己該做點什麼了,這才懶洋洋地站起身來,看四周的人都在忙忙碌碌,根本無人注意到他,他這才似自言自語道:「行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道爺也去溜達一圈,順便將炮仗采買回來」
說著他吊兒郎當的走下台階,又朝四周看了幾眼,見果真無人注意,這才呲溜一聲,鑽進了角落之中。
天門關內。
蘇淩死的消息,彷如一顆炸雷,再整個天門關關內爆炸,消息迅速蔓延開來,不到一天的功夫,傳的是家喻戶曉,無論是街上還商鋪飯館,隻要有人的地方,都在議論著這件事情。
這也是陰陽教刻意的將蘇淩已死的消息撒出去的結果,一則是向借此事調出天門關暗藏的暗影司的人;另一則也想借暗影司之口,傳給關外的蕭元徹,看看他到底作何反應。
因此,蘇淩已死之事,被這街中巷裡的百姓傳的是沸沸揚揚,還流傳出好幾個版本來。
說蘇淩寧死不屈,大戰十數個陰陽教好手,最後力竭被亂刃分屍的有之,這是壯烈殉國的版本;說蘇淩鬼鬼祟祟,最後被陰陽煞尊看破,煞尊震怒,親自下界現身,隻一指哪蘇淩小賊,他便灰飛煙滅的有之,這是神鬼現世的版本。
其餘的版本也是各有各的特色,但主流的就這兩種而已。
可不管怎麼傳怎麼說,這大晉將兵長史,蕭元徹的心腹蘇淩怎麼都已經死了
雖然對於蘇淩的死,有人高興,說什麼終於為大將軍除了各禍害,這是整個渤海的大喜事;亦有人悲傷,說蘇淩以身許國,大晉痛失棟梁和文壇領袖。
可大部分的人還是平頭老百姓,像蘇淩這種,在他們的嚴重已然是大人物了,大人物的死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除了能作為談資之外,再無用處,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是他們每天都要考慮的。
天門關的集市,每日仍舊是那麼熱鬨,並未因為戰爭的陰雲越來越濃而有什麼改變,從早到晚,集市之上人流不減,比肩繼踵,來回穿梭。
如今已是日漸偏西,集市上依舊人聲鼎沸,川流不息。
集市的大路上,一個一身玄色道裝的年輕道士正在人群中溜溜達達,漫不經心的走著,偶爾甩兩下毛都快掉光的拂塵,或駐足在某個臨街的攤販前,擺弄一下攤販所賣之物。
可他隻是看或者擺弄,若是攤主要他買時,這個道士便會麻溜的拔腿走人。
這玄色道裝的道士一路走走停停,溜溜達達的穿過主街,一拐彎,走進了一個相對人流較少的胡同,又朝著胡同深處走了一陣,方緩緩地停身站住。
抬起頭來,卻是一家客棧。
這道士似乎有意無意的向四周瞧了幾眼,這才邁步走進了客棧之中。
客棧的生意十分一般,大廳內隻有兩桌住客,正在吃些東西,掌櫃和夥計在櫃台後,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見這道士來了,那掌櫃和夥計卻是忙都迎了上來,那掌櫃的先是一拱手,滿臉殷勤的陪笑道:「哎呦仙長,您回來了可是
有幾日未見您嘞」
這年輕道士淡淡點頭,一副出塵如仙的感覺,打了稽首道:「無量那個佛了的道爺這幾日俗事纏身,今日得空,回來看看住店的銀錢可還充足?」
那掌櫃的點了點頭道:「充足充足本就還有剩餘的,上次您臨離開時,又給了些足夠了!足夠了」
年輕道士點了點頭,方淡淡又道:「我那小童兒,可在房中麼?」
掌櫃忙道:「在!在您這位小徒,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吃飯,我們都不怎麼見他,真是得道之人清淨無為啊!」
那年輕道士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道:「如此便好道爺這便回客房去了!」
那掌櫃的趕緊朝一旁的夥計道:「快,給仙長引路!」
那夥計也機靈,引著這年輕道士去了。
那年輕道士施施然的上了樓板,來到二樓,一拐彎,朝著裡麵靠街的一間客房去了。
那夥計將他領到房前,方施禮去了。
那年輕的道士這才緩緩抬手,一邊敲門,一邊緩緩道:「童兒開門,為師回來了」
不過剛喊了兩聲,那門便開了,人卻未出來,隻聽到裡麵有人恭敬道:「師尊您回來了?」
那年輕道士淡淡的嗯了一聲,抬腳進了房中,回手將房門關閉。
房中。
那年輕道士坐在一張圓桌前,一旁站著一個小道士。
這小道士的年歲看起來約有十四歲上下,臉龐雖然還有些許未褪的稚嫩,眉目也清秀,但不知為何,那眉頭似乎天生,也不知還是怎樣,總給人一種微微蹙著的感覺,不僅如此,整個人似乎讓人覺得,有一種與他年歲頗為不相符的城府和心事。
那年輕道士坐著,那小道士正提了茶壺,給年輕道士斟了一卮茶,方恭恭敬敬的遞到他的近前道:「師尊辛苦吃茶」
那年輕道士淡淡看了一眼這小道士遞過來的茶,隨意的接了,倒也真就一揚首喝了,然後又似笑非笑的將那茶卮遞還回去。
那小道士很自然的接了,將茶卮放在桌上,又提起茶壺倒了一卮,這才轉頭來到床榻前,一邊收拾床榻一邊似隨意道:「師尊趕了許久的山路,下了元始峰,定然很累了,您要不要小睡一會兒」
那年輕道士深深的看了幾眼那轉過身的小道士,尤其是盯著他的腰間多看了幾眼。
他這才淡淡道:「秦羽啊為師回來見你,是不是出乎你的意料啊你沒想到為師會此刻回來吧」
原來,這年輕道士正是偷偷溜出陰陽教的浮沉子,而那個小道士,便是當初蘇淩最看重的親衛,想要收他為徒的秦羽。
聽浮沉子這樣問,秦羽卻是神色如常,淡淡道:「師尊這話說的自打咱們進了天門關以來您就囑咐小羽,要呆在客棧房中無事不要露麵,小羽便不怎麼出去每日就等著師尊您回來,現在您回來了我有什麼意外呢?」
浮沉子淡淡點了點頭,一副了然的神色,這才站起身來,踱步來到窗前,「吱扭」打開了臨街的窗戶,然後似乎出神的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整個房中安靜極了。
那秦羽似乎不想打擾浮沉子,自顧自的找了些瑣碎的活計,有一搭沒一搭的自己做著。
終於浮沉子轉過頭來,不動聲色的看著眼前自顧自做著什麼的秦羽
,似乎在審視,似乎在打量。
半晌,浮沉子方淡淡一笑,似有深意道:「秦羽啊為師既然回來了你就沒有什麼想要問為師的事情嗎?」
秦羽也不抬頭,淡淡道:「師尊說過師尊不願講的,小羽就是問了,師尊也不會說師尊願意說的,小羽不問,師尊也自會說的徒兒沒有什麼想問的」
浮沉子聞言,了然的點了點頭,頓了頓方淡淡道:「你雖然不怎麼出去,但是今日一天,整個天門關都因為一個消息快炸窩了隻要有人的地方都在議論這個消息秦羽啊,你就沒有聽個三言兩語的」
秦羽手上的活計,驀地一停,片刻他又開始了動作,聲音也十分隨意道:「他們說什麼與小羽無關小羽也不想知道小羽隻是好好的等著師尊回來便好」
「那這個消息為師想要你知道呢?」浮沉子不動聲色,眼神卻灼灼的盯向秦羽。
「那小羽便恭聽師尊您的教誨」
言罷,秦羽也緩緩的抬起頭來。
兩個人的眼神,訇然相接。
似乎竟有一種無聲的對峙。
忽的浮沉子擺了擺手,淡淡笑道:「你也不要再裝了蘇淩之死的事情,你應該已經知曉了而且你更知道,蘇淩死在了我的手上!對不對」
秦羽神情沒有什麼變化,淡淡點了點頭道:「知道的但跟我有什麼關係」
浮沉子聞言,略微的挑了挑眉毛,淡淡道:「那蘇淩好歹救過你的性命,對你也十分的好教了你起手的功夫,更教你讀書認字,還有做人的道理如今他死了你就一點都不想搞清楚?一點都不傷心麼?」
「我師尊說的不錯但那都是過往的事情了現在小羽的師尊,是您我與他之間,再無任何瓜葛」秦羽神情微微一暗,低頭緩緩的說道。
「是麼?你不想替他報仇?」浮沉子依舊帶著淡淡笑意,看著秦羽道。
「報仇?殺上陰陽教?小羽可還沒有自負到那個地步」秦羽似乎並不動心道。
「那也可以向殺了蘇淩的人報仇啊如今殺了蘇淩的人便在你的眼前秦羽,你還猶豫什麼,還不動手麼?」浮沉子忽的沉聲一字一頓道。
「我」
秦羽驀地心中一顫,眉頭也忽的緊鎖起來,霍然抬頭,盯著浮沉子,整個人也繃緊了,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浮沉子似乎根本不為所動,看了他一眼,忽的身化一道流光,朝秦羽射去。
秦羽隻覺得眼前一晃,人影在他近前停了半息,再看之時,那浮沉子卻是早已回到了窗前,仍舊淡淡笑著看著他。
隻是那浮沉子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柄明晃晃的短匕。
浮沉子淡淡一笑,朝著那短匕吹了口氣,方似自言自語道:「這短匕果然很鋒利嘛秦羽這你還怎麼說?」
說著一揚手,將那短匕,擲在了秦羽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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