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子和呂秋妍對視了許久,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終於,還是呂秋妍緩緩地低下螓首,臉上一陣緋紅。
浮沉子這才覺得有些尷尬,也低下頭去,又把自己那四不像的法號念了半晌。
「你為何會如此幫我?」終是呂秋妍先開口,聲音卻是細若蚊呐。
「我」浮沉子頓了頓,方緩緩道:「不知姑娘可聽我提起過你長得像我一位故人?或者姑娘可記得很久之前的事」
「我長得像你一位故人?還有很久之前的事?我像你哪位故人啊?還有很久之前的事,那又是有多久呢?」呂秋妍歪著頭,饒有興趣地問道。
她不經意的動作,竟是多了一絲俏皮。
「迪士尼我們說過要在那裡玩上一整天,直到看了散場煙花再離開還有大理麗江,我們說過要去看蒼山洱海,還有三亞大海」
浮沉子的聲音起初十分的平緩,神情和語氣似乎像在緬懷什麼,呂秋妍覺得似乎是在緬懷逝去的人和事。
可是,無論是人還是那些事,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刻骨銘心。
直到最後,浮沉子竟是越說越激動,呼吸急促,忽地一把握住呂秋妍的手,滿懷希望和深情地說道:「還有還有我們說過要去看武大的櫻花,香山的紅葉,烏鎮的小橋流水秋妍,這些你都記起來了麼,想起來了麼?」
呂秋妍一怔,她發現這個小道士所說的一切,她都不知道是什麼,而且她見他說的真切,好像就是他們之間曾經的某些約定。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
她見他滿眼希望和激動,不忍心打破藏在他心中的希望和美好,隻是幽幽的看著他,任憑他握了她的手,不說話,不動作。
良久,浮沉子的呼吸終於平緩下來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希望和無奈,喃喃道:「我在說什麼你怎麼會記得呢?你隻是呂秋妍隻是名字和長相跟她一樣僅此而已我怎麼會有那種莫名其妙的想法呢」
呂秋妍這才柔聲道:「你說的那個她,是你的心上人麼?我跟她的名字相同,長得也很相像對麼?你說的那些事情,那些地方,是你們的約定對麼」
她柔聲的說著,忽的聲音變得更加輕柔,喃喃道:「我雖然不知道那些地方,也從未去過但我也可以感覺到,那些地方都是極好的」
「我」浮沉子一怔,低頭之時,這才發覺自己竟然不知何時,握住了呂秋妍的手,頓時他暗罵自己在乾什麼,人家可是守將家的千金小姐,不是他的
如觸電一般,浮沉子趕緊將手抽了回去。
呂秋妍這才意識到,方才兩個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
他的手,細膩、溫暖、柔軟、踏實而安心。
呂秋妍隻覺得臉頰又紅又燙,趕緊止住了自己得胡思亂想,卻也是心如撞鹿,那螓首低的更低了些。
她終究不是她啊,自己來到這個時空和這個時代,本就是一個bug,她怎麼可能也會來呢?這個世界哪裡有這麼多的bug呢?
「呂小姐我方才實在唐突」
浮沉子的話還未說完,呂秋妍卻忽地抬頭,朝著浮沉子展顏一笑。
浮沉子的眼中,盛放的梅花,都在她的笑容麵前,黯然失色。
「那個她是你的心上人吧不過
你可是個道士哦怎麼還會?」呂秋妍柔柔的笑道。
「誰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道士的」浮沉子嘟嘟囔囔道。
「哈哈哈」呂秋妍大笑起來,笑的眉毛和眼睛都成了一彎新月。
「你想知道她是誰?我便告訴你」浮沉子還是決定要將心中所想說出來,正色道。
「那你說吖」呂秋妍仍舊那樣歪著頭笑著看著他。
「她她是我的未婚妻她也叫呂秋妍」浮沉子一字一頓,說的極其鄭重。
「你」呂秋妍就是一愣,「你好沒來由竟輕薄我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
呂秋妍的言語雖有怪罪意思,但卻螓首低垂,臉頰緋紅,神情更多的是羞赧。
「我的未婚妻,真的是呂秋妍不僅如此,她的長相跟你簡直一模一樣!」浮沉子的神情沒有半點嬉笑之意,一字一頓的說道。
「你你還說!」呂秋妍佯嗔道,「你越說越離譜了」
呂秋妍雖然如此說,但看浮沉子的神情鄭重,心裡卻還是信了八九分的。
「我說的都是真的這些我從來都沒有對另外的人說起過」
「呂小姐你不是一直奇怪,我為何幫你麼這也許就是原因」浮沉子神情鄭重道。
「你」呂秋妍一怔,不知為何,她此時的神情竟真的有些生氣了,嗔道:「我是呂秋妍,但不是她更不是你的你若是因為這個原因那讓你失望了」
浮沉子這才意識到了什麼,撓了撓頭,一窘道:「實在對不起,我」
「懶得跟你計較」呂秋妍嬌哼一聲道。
忽的她看著浮沉子道:「你說的那個呂秋妍你的未婚妻,現在在何處呢?」
她說到未婚妻三個字的時候,聲音竟是又細如蚊呐。
「她」
浮沉子忽的停了下來,緩緩的看向天空。
紅色的雲霞,將要失去它最後的顏色,天真的要黑了下來了。
「她在很遠很遠很遠的地方」浮沉子頓了頓又道:「但我知道,她在等我,在等我回家」
「很遠很遠的地方?可既然是家,就算再遠也要回家的對麼?」呂秋妍的眸中閃著點點星光。
「你說的很對終有一天,我要離開這裡,我要回家!」浮沉子喃喃的說道,眼中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馬上要到打大仗了到時候,天門關無人可以逃脫」浮沉子忽的幽幽說道。
「你是說蕭元徹要攻打天門關了麼?這個我心裡是有準備的我爹他雖然但周昶周叔父一直都未曾鬆懈,在營中甲不離身,專侯蕭元徹」呂秋妍點了點頭,似乎說的風輕雲淡。
「不不僅僅是天門關城門還有陰陽教相比之下,陰陽教的即將的大戰,才是真正的危局」浮沉子一字一頓道。
「你的意思是」呂秋妍驀地一驚。
「我來天門關的目的就是要徹底
鏟除陰陽教你是知道的,陰陽教其實就是歪門邪道,蒙蔽百姓,十惡不赦不能留在世上!」浮沉子聲音愈加沉鬱。
「我你一個人麼?不過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呂秋妍稍微一怔,又道:「但是很危險的你要小心,更要好好的活著!」
她看著他,最後這句話,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口的。
「我」
浮沉子就是一愣,他卻是明白的,自己雖然凶險,但是眼前這個呂秋妍,卻是身處漩渦之中的。
因為無論是天門關的戰鬥,還是陰陽教的大戰,她都不能置身事外。
天門關的守將是她父親,陰陽教又是她父親最為篤信的神教
所以,這個女娘,終究要麵對什麼,浮沉子清楚,更明白。
她的危險,甚於自己百倍千倍。
浮沉子忽的莫名的衝動,似乎在刹那間有些不顧一切。
「呂秋妍你跟我走罷!越早離開越好」浮沉子脫口而出,不加任何的猶豫道。
「我跟你走?要去哪裡?可是為什麼呢?天門關就是我的家我父親在這裡我出生在這裡我還能去何處呢」呂秋妍一臉的訝然和不解。
「去江南!那裡安全我會求師兄,保護你周全就算師兄不答應,我也會拚了性命」
未等浮沉子說完,呂秋妍卻是淡淡的笑了起來,歪著頭看著浮沉子道:「你你是在擔心我麼?謝謝你了,浮沉子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是不會走的,更不會離開天門關雖然,我也好想去看看江南的美景啊」
「可是這裡太危險了」
「我的家在這裡,我父親在這裡所以,呂秋妍哪裡都不會去的若是真就因為這個死了,那是我呂秋妍的命我認命的」
呂秋妍神情有些傷感,但眼中卻始終堅定。
「你真的想好了?」浮沉子還想做最後的努力。
「想好了」
「不後悔?」
「不後悔!」
「罷了我也知道,你不會跟我走的,你我算上這次,也隻是見過兩次我算你什麼人呢?」浮沉子歎了口氣道。
「不不是因為這個浮沉子,我說過的,我信你而你也是我呂秋妍最重要的朋友!可是,我不能走,我要守著我爹我娘,守著這後園滿園的梅花!」
「我明白」
浮沉子長歎一聲,忽的站起身來,沉聲道:「呂秋妍我要走了」
「我們還能再見麼?」呂秋妍的神情中,滿是難以掩飾的不舍。
「一定會的我說過我會保護你周全雖然很難,但你相信我,不會有事的!」浮沉子一字一頓,聲音堅決,似乎是一種承諾。
「我信你!若是下次見了,一切的事情都結束了或許我會考慮江南之行你願意帶我去麼?」
呂秋妍也站了起來,朝著浮沉子展
顏一笑。
「我願意!」
「還有你這次見我的時候,唱的那首詞,很好聽可是太短了,後麵是什麼?我想知道」
「下次見到你我都唱給你聽!」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浮沉子深深的看了呂秋妍一眼,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一頭紮進了梅花叢中。
他走了很遠,身後呂秋妍的聲音傳來道:「我不想叫你浮沉子你還有彆的什麼稱呼麼?」
「彆人都叫我仙師或者天師」浮沉子驀地停步,卻不敢回頭看屋簷下的那個綠衣女娘。
「我才不要這樣叫你」
呂秋妍頓了頓,聲音之中滿是柔軟。
「小道士我叫你小道士,如何?」
「隨你」浮沉子嘴角微微上揚,大步的朝前走去。
「小道士萬事小心,我等你回來」
浮沉子沒有再說話,隻在心中暗道,呂秋妍,你放心,小道士會回來的!
夜,陰陽教。
陰陽教張燈結彩,紅毯鋪地,每處大殿都懸掛了大紅燈籠,各處都貼著巨大的燙金大紅喜字,一派喜慶氣象。
陰陽教的人,無論是早已入教的弟子,還是這次新加入的弟子,都是一臉的喜氣,皆換了一身新衣裳,進進出出,歡聲笑語。
印象之中,陰陽教似乎好久都未曾如此熱鬨過了。
隻是,這所有的人中,並不包括那個名喚齊季的老者,他的小孫女沒了蹤影,這老者哭天搶地,說什麼也要找到自己的孫女。
可是,這可是教主和穆聖姑大婚的正當時,那齊季要是再這麼鬨,怕是要出亂子的,再惹得教主和教主夫人不悅,更是不得了。
所以,管道通倒是也頗會辦事,提前帶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弟子,將這齊季捆了個結結實實,扔進了一間柴房,怕他呼喊叫嚷,又拿破布頭堵了嘴,然後鎖了門出來。
最好是關他幾天,看看這糟老頭子老實不老實,若還不老實,直接關到他餓死為止,反正是個糟老頭子,誰會在乎呢?
浮沉子返回陰陽教的時候,管道通正急的再陰陽教的教門前來回直轉,一眼瞅見浮沉子回來了,這才隻念無量天尊,趕緊迎了上來道:「天師!天師您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可就誤了良辰吉時了」
浮沉子哼了一聲,瞥了他一眼方道:「著什麼急啊,不是還沒到麼?怎麼,所有的都準備好了?」
管道通趕緊點了點頭道:「是啊,都準備好了,各處都收拾停當了,陰陽大殿更是裝飾點綴停當了教主夫人都已經打扮好了,現在在幾個女弟子的陪伴下,專等吉時上轎了如今隻專侯天師回來了」
浮沉子點了點頭道:「等我作甚我不是早讓關中集市的三家炮仗鋪趕了車,送來了不少的炮仗了麼?」
管道通忙道:「是已經安排好了,等新娘上轎,炮仗和管弦同時都會響的,等教主拜天地時,會有第二通炮仗,入洞房時,會有第三通炮仗放炮仗的人手也安排妥當了」
浮沉子裝作滿意的點了點頭道:「管道兄,可以啊教主大婚,這首功還得是你到時候教主少不得抬舉你
筵席準備好了麼?」
「自然準備停當,冷膳已經上桌,陰陽大殿內有五桌,都是教內的核心成員,天師您自然跟黑袍護法還有忘機師兄是頭一桌,當然了,大殿外還有一百多桌,教中弟子,有一個算一個,都沾沾喜氣!」管道通似稟報一般道。
「很好那既然都準備齊了,等我作甚」浮沉子再次疑惑道。
「天師您是不知道啊,教主方才讓忘機師兄前來傳話說您是促成此事的月老啊,所以這大婚的司儀(中國古代,周始有此稱謂)您得來做啊我們到處找您啊」管道通忙道。
浮沉子暗道霧草
道爺做司儀,把穆顏卿嫁給蒙肇?那蘇淩不得陰魂不散,咬道爺兩口啊!
這事是真乾不了!
可是他也沒法拒絕,隻得一邊含含糊糊地答應,一邊想著,如何把這件事給攪黃了。
「天師,您不準備準備?換個衣裳啥的?」管道通詢問道。
「換什麼衣裳,道爺乃是三清弟子,這衣裳隻是表象,道爺誠心的祝願才是本真,不換!就這麼滴吧!」浮沉子擺了擺手道。
「天師說的是!那您看還有旁的事麼,沒的話,咱們這就先去極樂殿前等著吉時,吉時到了教主出殿,前去接新娘,您得操持啊!」管道通道。
浮沉子無奈,事到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點了點頭道:「那姓,頭前帶路」
「諾!」
管道通頭前引路,眾弟子簇擁著浮沉子,朝著極樂殿的方向走去。
浮沉子一邊走,一邊朝著周遭踅摸,看來來往往,迎頭碰麵的皆是陰陽教換了新衣的弟子,各個喜笑顏開的。
浮沉子暗道,等著吧,到時候道爺讓你們哭!
可是他踅摸了半晌,似乎並未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浮沉子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嘀咕,特麼的,姓蘇的,你可彆真死了你說的的神兵天降,還有幫手呢,說到時必然隱於暗處,道爺怎麼一個都沒瞅見呢!
浮沉子心中忐忑不安,表麵之上卻並未帶出,也是一臉喜氣洋洋的,跟著眾人來到陰陽大殿外,卻見廣場之上,一眼望去,紅毯鋪地,紅燈隔幾步便有幾盞,將陰陽大殿裡外照的通透無比。
紅毯之上,一眼望不到的全是筵席桌椅,已經有不少的弟子就坐了。
見浮沉子朝著這邊來了,皆忙站起朝著浮沉子拱手致意。
浮沉子也忙揮手,算是打過招呼。
眾人皆不停步,穿過陰陽大殿,朝後麵的極樂殿走去。
走了好一陣,眼前終於閃出了極樂殿來。
隻是,浮沉子卻發覺,極樂殿和此處廣場的氣氛似乎跟前麵截然不同。
前麵張燈結彩,一片喜慶。
而此處,卻似乎和之前沒什麼兩樣,偌大的極樂殿前,隻有兩盞燈籠,倒是為了應景換成了紅色的,其他的一切裝飾都沒有。
整個大殿和殿外,冷冷清清,寂夜黑暗,那紅燈籠的光芒,不知為何,竟似乎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地上沒有紅毯,四周安靜無聲,透過殿門和窗戶看去,極樂殿裡麵也隻有微亮的燭光,但大部分還是一片黑暗,看不清楚裡麵的情形。
浮沉子有些疑惑,朝管道通道:「管道兄,這極樂殿不是洞房的地方麼,怎麼會如此冷清似乎沒什麼變化啊!」
管道通一笑道:「教主的意思教主本就不喜太熱鬨,也不喜歡光亮,所以
此處基本沒什麼變化不過教主說了,既然穆聖姑願意嫁,這一點小事情,她是不會在意的。」
浮沉子心中打鼓,看極樂殿的架勢,似乎並不像管道通說的這麼簡單啊。
他正心裡胡亂猜著,忽地聽到極樂殿內那忘機的聲音傳來,高喊道:「教主出殿了諸弟子迎接!」
浮沉子的心猛地一縮,緩緩抬頭,朝極樂殿的大殿門前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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