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淩雙眼血紅,手中執劍,憤而怒斥。
“蘇督領不要!不要衝動!”丁小乙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竟帶了些許的急迫。
“小乙!”
蘇淩心神劇震,用劍一指陳醒三和暗影司影眾,冷冷道:“你們等著!”
說罷,一飛身,來到丁小乙近前,俯下身去。
丁小乙此時已氣若遊絲,殘軀顫抖,用最大的力氣,將滿是鮮血的手緊緊的握住蘇淩的手。
“蘇督領為了小乙,不值得的醒三兄弟還有他們都是無奈為之,暗影司司律,律不容情,不可違背!”
丁小乙聲音極低,蘇淩將耳朵湊到他的嘴邊,才勉強的聽得到他說什麼。
蘇淩心中悲怒,咬牙一字一頓道:“什麼暗影司司律,司律的製定若是為了屠戮同僚,罔顧公正,那蘇某便將這狗屁司律撕扯粉碎!”
“蘇督領小乙隻是一個江湖客若不是當年碰到大公子,為了共同的心願,這才成了官麵的人如今看來,這官場,真的不適合丁小乙啊!”
“不過小乙能在死之前,與蘇督領傾心相交,死也無憾了小乙拜托蘇督領兩件事還望蘇督領看在小乙要死的份上”
丁小乙聲音越來越低,斷斷續續,淒涼無比。
“小乙不要多說了,無論你拜托我什麼,蘇淩都答應你!”蘇淩眼中含淚道。
“小乙相信蘇督領我那溫魂劍,是我那酒鬼師父所贈,如今師父已亡,我亦死也!還望蘇督領將溫魂劍帶在身邊,無論何時何地莫要遺失了就當小乙在身邊相伴罷!”
丁小乙眼神散亂,淒哀慟痛。
他用儘力氣,伸出手,滿是不舍地摩挲著那泛著微微紅芒的溫魂劍。
劍若有靈,紅芒汩汩,微鳴震顫,仿佛亦在哭泣。
“蘇淩答應你從今往後,溫魂即我,我即溫魂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丁小乙沒有神采的眼中,驀地閃過一絲欣慰,聲音似乎大了許多。
回光返照,命不久矣。
他忽地看向早成淚人的慕容見月,眼中滿是不舍和眷戀,斷斷續續地喃喃道:“我妻慕容,妻知我我亦知妻隻恨,小乙絕命不能與妻白頭蘇督領,我死之後,望您保全我妻如此,小乙忌日,方有人焚燒幾錢黃紙,掬幾錢濁酒”
慕容見月聞言,悲聲大放,淒哀絕望。
蘇淩淚水迷眼,顫聲道:“小乙放心無論如何,我必以命相護!兄弟”
淚如雨下,蘇淩說不出話來。
丁小乙長歎一聲,忽地無神的雙目,望向天際蒼穹。
東方紅雲,如血如歌,大日即將降臨。
“丁小乙再去不得江南再去不得淩武城再不能仗劍江湖憾也!憾也”
如此慨歎三次,最後一次,聲音愈低,言訖而亡。
“丁小乙!——”
“小乙兄弟!”
蘇淩和慕容見月同時撕心裂肺的呼喊起來。
大日降世,日光溫暖。
丁小乙的身軀,卻冰冷得再也沒有了一絲溫度。
慕容見月緊緊地抱著丁小乙,絕望而淒然。
丁小乙眼睛閉著,在她的懷中,彷如熟睡了一般。
慕容見月聲音呢喃,仿佛怕打擾了熟睡的丁小乙。
“小乙你好好好睡慕容絕不會離開你的絕不會讓你孤單!”
她這樣說著,緩緩地將丁小乙放在地上。
驀地站起,轉頭,看向愣在不遠處的陳醒三和暗影司司眾。
神情決然而冰冷,帶著無比的決絕和不屑。
“慕容見月!碧波壇妖女,得我頭者,可賞百金!如今便給你們,領賞去罷!”
那些暗影司的司眾,見她如此,皆有愧色,不敢與之對視。
“蘇淩這世間皆黑人性本惡,為何還有人大言不慚地說什麼聖人教化,人性本善?慕容見月所到之處,所見之人,皆有惡為惡有善不為!”
“既如此我何獨活!”
蘇淩倒吸了一口氣,已然明白了慕容見月要做什麼。
如此剛烈的女子,她要自戕!
“慕容不可以!你忘了小乙他”
話還未說完。
卻見慕容見月一轉頭,雙手使勁地將深深嵌在丁小乙身上的一支鋒利弩箭拔了出來。
一道血線,揚天灑下。
“小乙等我!”
弩箭調轉,鋒利的弩尖刹那之間深深地刺入自己的胸膛。
她決絕的,沒有一絲一毫的眷戀和猶豫。
“慕容”
蘇淩一閉眼,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慕容見月驀地撲倒在地,用儘全力和丁小乙的身軀靠在一起。
“小乙江南的桃花還會開麼?我和你一起去!”
兩個人互相依偎永不分離。
所有人皆麵現不忍,有人仰頭看向天際,一臉的淒哀。
久久的,巷口一片死寂。
冷風嗚咽,大日也驅散不了這濃重的淒涼。
蘇淩忽地一甩頭,眼中再無淚水。
麵色冰冷,那冷意讓人感到害怕。
“鏘——”
溫魂如火,劃出一道如血的劍芒。
蘇淩倒提溫魂劍,緩緩踏步,步步朝著陳醒三逼來。
“蘇蘇督領”
陳醒三不敢與蘇淩冰冷的目光對視,惶惶低頭,聲音顫抖而嘶啞。
“嗡——”溫魂劍紅芒流光,正抵在陳醒三的哽嗓咽喉。
“陳醒三!你滿意了麼!說!誰給你的命令!誰讓你放箭的!”蘇淩幾近嘶吼道。
“我”
陳醒三一頓,忽地決絕抬頭,望著蘇淩,一字一頓道:“慕容見月殺我暗影司弟兄丁小乙貪戀女色,欲叛我暗影司,更有暗影司律如劍高懸陳醒三,不得不如此!”
“你!事到如今,你還死不悔改!我且問你,暗影司做的便是光明正大的事情麼?各為其主,她不殺你,你便要殺他偏你暗影司的人死了就不行,碧波壇的人死了就可以麼?上有高蒼,下有後土!誰人的命不是命!”蘇淩怒吼道。
“這司律森森不容徇私!”陳醒三一臉的無奈,低頭緩緩道。
“我乃暗影司總司副督領,陳醒三你不請示我,擅自殺人,司律森森?你告訴我,你又該當何罪!”蘇淩眼神灼灼,一臉殺意。
忽地抬頭,看向他身後的暗影司眾,聲音如冰道:“還有你們該當何罪!”
“我”
陳醒三頭一低。
暗影司的那些司眾也是一臉惶恐,緩緩的低下頭去。
“依暗影司律其罪當誅!”陳醒三低低地說著,忽地昂然抬頭,帶著一絲決絕道:“蘇督領今日若必須殺人,方可消督領之恨,那便摘了醒三之頭,放過我身後的兄弟們罷!醒三隻求速死但兄弟們隻是奉命行事!”
蘇淩心中一凜,聲音低沉道:“陳醒三!你倒還是條漢子!”
“既然你說奉命行事!我且問你!袁中大何在!讓他滾來見我我倒要問問他,誰給他的權利殺人的!”
聲音方落,忽的一聲高喊傳出,聲音沉穩,似乎還有些許的無所畏懼。
“蘇督領稍安勿躁,袁中大怕是見不了你的冤有頭,債有主!這放弩箭的命令,是我下的!你可向我討還公道!”
“刷——”的一聲,一道黑影從半空飄落,站在蘇淩近前負手而立。
蘇淩一怔,抬頭看去。
卻見眼前飄落一人,一身黑衣黑袍,頭戴一個寬大的鬥笠,將他的麵容遮擋。
不知為何,此人的氣息顯得無比的冷酷絕情,更似乎頗為的底氣十足。
“你!又是何人!”蘇淩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那人將寬大的鬥笠摘掉,他的麵容暴露在蘇淩的眼中,再無遮擋。
蘇淩一驚,“鏘——”的一聲,溫魂劍點指此人,一字一頓道:“竟然是你!”
“卓心弋!”
事到如今,蘇淩全部都已明白。這個卓心弋到底是何人。
“蘇公子哦,不,蘇督領,彆來無恙啊!”那人朝著蘇淩微微一拱手,神情卻是十分的桀驁不馴。
蘇淩冷笑,看著這個人,沉聲道:“卓心弋嗬嗬如今,我應該換個名字稱呼你了天門關暗影司分司總督司——韓驚戈!”
韓驚戈聞言,淡淡一笑,神情氣度不慌不忙,朗聲道:“蘇督領韓某在陰陽驛中,見您久未返回,著實掛念,這才回來尋你正好順手除了這丁逆”
“哼”蘇淩冷哼一聲道:“我且問你!那夜竹林示警的黑衣人,也是你罷!”
韓驚戈淡笑道:“蘇督領好眼力那日示警的正是在下!對了,那夜不羨仙一戰,屬下擔心蘇督領的安危,這才與醒三兄弟一起去尋你隻是蘇督領好手段我們二人卻是晚到一步,未曾見到蘇督領,不過還是有收獲的丁逆所作所為,儘收韓某眼中!”
“陳醒三,滾到一邊!冤有頭債有主,你的賬容後再算!”蘇淩冷然道。
陳醒三神情一凜,卻擋在了蘇淩和韓驚戈近前,顫聲道:“蘇督領韓督司他也是”
“滾!——”蘇淩吼道。
韓驚戈淡淡看了一眼陳醒三,聲音平靜道:“醒三退後!”
說著,踏前一步,直麵蘇淩。
“蘇督領您來天門關的重點是陰陽教吧至於諸如碧波壇的事,似乎不是您該插手的罷!”韓驚戈淡淡看著蘇淩道。
“嗡——”溫魂劍一閃,直抵韓驚戈的咽喉。
蘇淩殺意滔滔,一字一頓道:“韓驚戈,區區督司,何時輪得著你教蘇某做事!今日蘇某殺了你,倒要看看,這暗影司司律,敢不敢卮蘇某之罪!”
韓驚戈沒有一絲害怕的神色,看著蘇淩淡淡一笑道:“蘇督領的職權便是察查陰陽教,協助丞相攻占天門關而韓某的職權乃是處理天門關所有事務韓某上有丞相之令,下有暗影司律,那丁小乙早有可疑行徑便是未有此事,他也活不長因此,韓某敢問蘇督領,韓某何錯之有!”
“你韓驚戈,死到臨頭,執迷不悟!留不得你!”蘇淩大怒,溫魂劍一揚,便要砍了韓驚戈。
“蘇督領三思!三思!”
便在這時,韓驚戈身後的所有暗影司司眾,包括陳醒三,皆呼啦一聲,齊齊跪地,雙手抱拳顫聲求情起來。
“你你們!”
蘇淩須眉皆炸,大吼一聲道:“哪個還想死,就跪著,蘇某不屑多殺一個!”
再看那些暗影司眾,竟無一人起身,隻將頭一低,默默跪著,不言不動。
“嗬嗬!好啊!殺丁小乙的時候,你們上下齊心,現在求死也上下齊心!你們這樣的齊心真的不虛偽麼?你們若有一點真情,豈會親手殺了小乙!”蘇淩悲愴吼道。
他忽地盯著韓驚戈,一字一頓道:“韓驚戈,你要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否則,我便是滅了你們天門暗影司,也在所不惜!”
“好!蘇督領赤濟之心,韓某也十分動容小乙兄弟之死,我也難過隻是,這是注定的事情,蘇督領救不了他,韓某救不了他,所有的兄弟也救不了他!蘇督領,聽我一言之後,若您覺得我還是該死,就請自便!”
“倒要聽聽,你如何言說!”
韓驚戈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對抵在他咽喉的溫魂劍視若無睹,沉聲道:“蘇督領韓某說過暗影司司律昭昭,做了什麼事情,就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彆跟我說這什麼狗屁司律,這混賬東西早就該廢除了!”蘇淩冷叱一聲道。
“可是它在一日,便是暗影司所有人都要遵守的最高準則!任何人都不能違背!這是事實!”
韓驚戈的聲音驀地大了許多。
“蘇督領啊你雖是暗影司總司副督領,但你久不在暗影司不知道司律的嚴苛,嚴苛到不近人情不僅是我,暗影司所有的兄弟,都是心中有怨,且不說我們外放到各分司的人,無論職級,所有的家眷都要在暗影司總司的關照下遷入龍台生活”
韓驚戈的聲音亦有些悲憤,忽地嘲諷一般笑道:“美其名曰,為了讓外放的兄弟安心,家眷們也可安享龍台繁華然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是監視,是控製,是徹頭徹尾的威脅!”
“不僅是以家眷威脅我們不能叛變,若被抓了,必須自戕,否則便是逃回來,自己和家眷也會儘數誅滅!更是讓我們對那不合理的司律不能生出一絲反抗之心啊!”
“這”蘇淩,心中一凜,忽的仰天長歎。
“亂世人心嗬嗬亂世人心啊!”蘇淩無奈的苦笑起來。
“再說丁小乙,蘇督領明白,韓某明白,所有天門關的司眾也明白他是個武癡,他更是任俠義氣,抱打不平,當得起一條漢子!可是大公子去後,暗影司早已變了味道,司律苛刻,不近人情更是寫上了六個大字”韓驚戈一臉無奈和憤恨道。
“寫了哪六個字?”蘇淩出言問道。
“寧殺錯,不放過!”
韓驚戈聲音平淡,聽在蘇淩耳中,卻是字字如刀。
“莫說小乙,這幾年,更是因為這六個字死了多少兄弟!在暗影司做得好,是你的本分,是你的忠心!一旦稍有反常,或者被俘後曆儘艱辛逃回,還是一死!因為被抓就必須自戕!隻有這一條路,如果不自戕,便是違反了司律,就要寧殺錯,不放過!”
韓驚戈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蘇淩一字一頓道:“蘇督領您高高在上!你是丞相的心腹,如何看得到我們這些渺小卑鄙之人,生存之艱難!我們呢?我們除了舍生忘死,惟死之外,還能如何?這司律到底荒不荒唐,可不可笑!可是就算如此,那些身居高位者,卻還是趨之若鶩,自以為司律完美無瑕,不容置疑!”
“所以,荒唐如何?不公如何我們必須還要執行,堅決的執行!否則,惟死!”韓驚戈聲音低沉而嘶啞。
“這”
蘇淩神情一黯,沉默無語。
“蘇督領或許知道,我就任天門關分司正督司時辰不長其實小乙的所有行為,他跟三妙宮,也就是那個碧波壇聖女慕容見月之事,早有上一任分司正督司彙總成案牘,密報於暗影司總司我到任之後,亦曾想方設法的替小乙脫罪這些,醒三知道,中大知道司內的很多兄弟都知道隻是怕小乙兄弟心寒,未曾告知他”韓驚戈一臉鄭重道。
“是啊蘇督領,韓督司句句說的是實話啊醒三可以作證”陳醒三忽然出言道。
“我可以作證!”
“我作證!”
“我也作證”
聲音此起彼伏,不斷在跪著的暗影司眾中響起。
韓驚戈一臉的無奈和遺憾,歎了口氣道:“隻是我新到天門小乙的案牘早已傳到暗影總司已成鐵證!我也追不回來啊!丞相多疑伯寧大人又惟丞相之命是從韓驚戈人微言輕如之奈何!”
“我若放小乙離開,我醒三中大,還有這裡所有的弟兄,還有他們身在龍台的至親家眷都要掉腦袋!我若不放小乙離開,卻實難對自家兄弟下手啊!”韓驚戈無奈道。
“嗬嗬”蘇淩冷笑一聲,“實難下手那今日,你又做了什麼!這萬弩齊發的命令,可是你韓驚戈下的!”蘇淩質問道。
“蘇督領韓某事出無奈,你若不信,便看看這個吧!”
韓驚戈說完,從懷中掏出一物,遞給蘇淩。
蘇淩這才看了他一眼,緩緩撤劍,接了過來。
卻是一封信,字跡是伯寧的。
但見其上寫著:暗影司天門分司丁小乙者,昔年與碧波壇妖女有舊,現其行已然查明,雖暫未做出於暗影司不利之事,但其與碧波壇妖女糾纏不清,亂我司律,雖其情可憫,但其罪難恕著韓驚戈到任之後,擒拿丁小乙,送往龍台,聽憑處置!
蘇淩看到最後那句,卻是八個大字:司律昭昭,不容徇私!
蘇淩一把將這信揉成一團,悲憤大笑起來。
他驀地覺得,這最後八個字,真真是莫大的荒唐和冷酷。
“蘇督領今日小乙不死,也逃不脫被押往龍台的命運到那時,百刑加身,不能為人也!到最後受儘折磨,還是一死韓某有此之為,隻是不忍心,小乙他”
韓驚戈說到此處,忽地一閉眼,抬頭向天,再也說不下去了。
“蘇督領你乃總司督領,韓某上峰,司律亦有令,違抗觸怒上峰者,當誅!韓某隻求一死隻求若饒恕我這許多天門關的兄弟!”
韓驚戈眼中亦有淚光閃動,“先父韓之玠,一腔孤勇,宛陽一役,從容就死!今日韓某一人死,全我眾多兄弟,可矣!如此,亦不墜我韓氏威名!”
說著,韓驚戈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蘇督領,動手罷”
“你”
蘇淩執劍之手,不住的顫抖起來。
“鏘——”的一聲,將溫魂劍搠於地上。
“世間人性至惡,不叫人為善所謂熱血義氣,卻如此為惡所迫,天日昭昭,律法,早成了不法的工具了!”
蘇淩仰天長歎。
他緩緩後退幾步,這才緩緩道:“你們雖有罪但其情可憫,你們一腔忠勇,卻被人心險惡涼薄了你們的熱血今日蘇某若為小乙報仇,豈不也成了那世間至惡之徒!”
“如此蘇某誓不為也!你們都起來吧!”
那些暗影司司眾聞言,驀地熱淚橫流,緩緩起身。
蘇淩低頭,半晌喃喃道:“小乙兄弟蘇某無能不能讓任何人給你償命啊”
說罷,蘇淩轉身。
搖搖晃晃的朝著丁小乙和慕容見月的屍體走去。
來到近前,忽的哭跪於地。
“小乙、慕容姑娘蘇淩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讓你們入土為安!”
天門關東郊,大山山腳。
蘇淩揮動手中鍬鏟,將黃土使勁的挖出,一時間,黃土紛揚,如霧彌漫。
原本靜默在他身後的韓驚戈、袁中大、陳醒三和所有的暗影司眾,皆一臉的悲戚。
忽的有人淒然喊道:“諸位弟兄,動土!送小乙兄弟和慕容姑娘歸天!”
“沙沙”的挖土聲音響起,一如喪歌。
恍惚中,蘇淩淚流滿麵。
他抬頭看向如霧如雨彌漫的黃土煙塵。
似乎那裡,竟出現了江南。
新柳綠,拱橋彎。
江湖客,美人傘。
“江南流水幾聚散,日月滄桑儘變換,誰曾江湖仗劍踏破了關山,千裡如畫血染,終究也不過是風輕雲淡與君共飲這杯中冷暖,西風徹夜回憶吹不斷,醉裡挑燈看劍,清影闌珊長槍策馬平天下,此番訣彆卻為難,亂世刀劍紛亂折斷了月光,淒墳、隻身、孤舟,餘生不思量,配汝劍,江湖從此山高水難斷”
喃喃地,蘇淩緩緩地吟唱,其聲戚戚,彌久不散。
“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蘇淩淒愴大呼。
恍惚中,他似乎看見時光流轉,似乎走出一布衣學子,緩步而出,一指那至高無上的至聖先師。
他出聲,先是低喝,再是咬牙切齒的聲嘶力竭。
“至聖先師!這局人性,先師可明了?人性善惡之爭論,孰贏?!”
新墳兩座,黃紙飄飛。
蘇淩驀然轉頭,仍走他的歸途,他覺得這回來的路,比去時不知遠了幾何。
他忽的大吼起來:“全體複誦:大晉律科,四百五十二令,是讓惡人不為惡,而非使良人熱血漸涼薄!法!不能向不法讓步!”
刹那之間,全體複誦,其聲昂昂,熱血蕩蕩。
大日無光,傾盆驟雨,轟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