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暴雨。
渤海西城門,除了那暴雨傾瀉的嘩嘩聲音,顯得有些可怕,還有暈黃的城樓處的燈籠在暴雨之中倔強的散發著光亮之外,整座西城門方圓寂靜而幽暗。
城垛間八名弓箭手和四名長槍手筆直的站在那裡任憑暴雨傾盆而下,卻一動不動。便是連臉上的雨水都不去摸一下。
暴雨聲中,城樓樓殿隱隱傳出的喧囂聲漸漸被時有時無的鼾聲取代。
這十二個人,不為所動,好像那裡打的熱鬨跟他們無關,站的筆管條直,眼神不錯的盯著城下搜尋著細微的響動和異常。
誰說渤海城沒有儘心儘責,恪儘職守的軍人,他們便是這底層士兵最好的代表。無論城樓殿內,多麼的酒池肉林,又有多少荒唐戲碼上演。
對於他們來說,那不是軍人該做的事情。
往往最下層的人,卻是最固執堅守他們底線的人。
風雨交加,驀地,不知何處忽的一聲清響。
“啪——”,緊接著一連串咕碌碌的聲音響過,然後歸於平靜。
恩?這細微到幾乎被雨聲掩蓋的雜音引起了這十二名士卒的注意。
什麼情況,這裡是高聳的城樓之上,城堅實厚,動物是爬不上來的,所以不可能是動物發出的聲音,也不可能有石屑破碎掉落的聲音啊。
難道有人?
可是他們也覺得若真的是人的話,那便太匪夷所思了,因為他們密切的觀察著整個西城門下的情況,除了雨幕,再無任何活人的蹤跡,何況怎麼還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躍上城樓呢?
出於軍人的警覺,離著這響動最近的一名弓箭手和長槍手對視了一眼,下一刻轉身,開始循聲搜尋來源。
兩人搜索的很仔細,漸漸離著那十個人的距離遠了不少,可能是過於專注,他們自己都未發覺,已然走到了城牆上光線幽暗的角落了。
便在這時,兩人忽的覺得眼前有兩道疾速的白芒不知從何處刹那劃落在他們身前。
不過一晃神,一愣的功夫。
他們便覺得眼前一花,後腦勺被重重的擊了一下。
頃刻,兩人皆眼前一黑,向地麵昏倒栽去。
隨著他們身軀向下倒去,他們身後的雨幕之中,驀地顯出兩道白色身影。
不是蘇淩和林不浪又是何人。
原來,方才那一聲清響,是蘇淩在躍上城樓之前,在地上撿的一枚小石頭,他跟林不浪躲於暗處,然後將小石頭擲了出去,小石頭落在離他們最近的這兩個士卒前,發出啪的一聲,又咕碌碌的滾向暗處。
蘇林二人趁著這兩人未曾留意的瞬間空隙之機,在他們眼前一晃,又以最快的速度轉身閃到這兩名士卒的身後,各自用兵刃的刃柄,擊中了他們的後腦,一招便將這二人擊昏。
他們倒下的同時,蘇淩朝著林不浪一使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極速的向前一個跨步,同時伸手將這兩名失去知覺倒向地麵的士兵托住。
然後輕輕的放倒在地麵上。
暗角無光,雨幕如織,無聲無息。
那十名士卒一絲一毫都未曾發覺。
昨做完這些,蘇淩低聲道:“不浪,他們都是普通士卒,他們的的性命能留便留下吧,吃了咱們這一擊,怕是沒有一兩個時辰不會醒過來!”
林不浪點頭低聲道:“公子放心,不浪明白的!”
兩人先輕手輕腳的將這兩名士卒的長槍和箭壺弓弦摘下,各自拿了,然後才使勁的將這兩人的身軀朝著更遠的幽暗處拖去。
他們做得仔細,摘了他們的長槍和箭壺弓弦,是怕在挪動他們的時候,這些金屬摩擦在城牆地麵上,發出聲音,驚動那剩餘十名士卒,到時他們一擁而上,呼喝叫嚷,那必然會驚動城樓殿內的更多的武官,反而壞事了。
過了一陣,幽暗角落中,雨幕之下,又緩緩的走出兩名兵卒,一人執槍,一人挎弓。
兩個士卒並未交流,低著頭緩緩的走到屬於他們的城垛方位,緩緩停下,站姿一如方才那般挺拔。
那十個士卒顯然看到了這兩人,隻是雨勢甚大,加上光線幽暗,便覺得沒什麼問題。
其中看著像這十二名兵卒的頭領見他們去而複返,便低聲道:“沒有什麼異常吧!”
這兩人並未轉身,仍舊保持挺拔的站姿,麵向前方,一as了點頭。
那頭領見他們安然返回,又皆點頭,心中便也覺得沒有什麼事情,可能是哪裡鬆動發出了些許聲響吧。
便又轉回頭去,認真的執行著自己的使命。
過了片刻,但見方才返回的兩個士卒同時轉過身去,朝著身旁最近的兩個士卒緩緩的招了招手。
這兩個士卒皆是弓箭手,正在全神貫注的站崗,忽見同伴召喚,便有些詫異的走到二人近前,低聲道:“有什麼事麼?”
招手的兩個士卒,一個低頭不語,另一個也同樣低著頭,聲音極低,音量隻有他們四人聽得到。
“方才我們去尋城牆北麵那個暗角處,發現了一點異常,但又吃不準,怕咱們頭兒見責,所以不敢講,我們兩人本事也不高,害怕打草驚蛇,所以便回來了,現在相請兩位兄弟跟我們同去,看個究竟,無事便好,有事我倆周旋,兩位快回來稟報!”
這兩人不疑有他,聞聽此言,眉頭微皺道:“在哪裡?”
這說話的人朝著方才他們巡視過的北麵幽暗角落輕輕的指了指。
這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當先朝著那裡走去。
方才招招手的兩人緊跟在他們後麵。
剩餘的兵卒仍舊專注的站崗注視著西城門下,並未發現絲毫的異常。
但見和四人一前一後,脫離了隊伍,朝著北麵幽暗的角落小心的走去。
身後兩人邊走邊觀察他們與隊伍的距離,感覺著相距著有一段距離了,不至於驚動隊伍,這才相互暗暗的試了試眼色。
眼看四人再走不上幾步,便能發現異常。身後的兩人再不遲疑,同時身化一道疾光,朝著前麵的兩個士卒一招老鷹掐嗉,刹那之間從後麵掐住了前麵兩人的哽嗓。
前麵的兩人沒有一點防備,根本想不到自己的人會向他們出手。立時便覺得一陣巨大的窒息感從哽嗓處傳來,想要大喊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兩息之後,這兩人身體一軟,也撲倒在地。
出手的二人依舊按照方才的方法,將這二人身體托住,卸了槍箭,拖向更深處。
更深處還有兩個人躺在那裡,外麵的兵甲已然被扒光,如死屍一般躺著一動不動。
原來,這突然出手的二人,正是蘇淩和林不浪。
他們之前製住了最早被他們引來的兩名士卒,穿了他們的兵甲,扮做和他們一樣的兵卒大搖大擺的返回去。
其實蘇淩在賭,賭大雨滂沱,光線昏沉,那些城垛處的兵卒看不清兩人的容貌。
果真,順利過關。
於是,兩人故伎重施,又引了另兩個人來此,逐個擊破。兩人將這四人並排放在一處,林不浪剛想返回,卻被蘇淩叫住道:“他們有十二人,咱們的速度太慢了!若是兩個兩個人引過來,咱們還要重複四次,耽擱太久恐生變故,再有咱們一個不謹慎,失手了,一切前功儘棄!”
林不浪點了點頭道:“公子說的對,那該怎麼辦?”
蘇淩沉聲道:“加快速度,下一次搞到這裡四個人,剩下的四個直接在原地收拾了!”
林不浪有些遲疑道:“四個人,人數太多,目標太大,咱們必須極快出手,萬一”
蘇淩眼神堅毅,不容置疑道:“賭一把了,沒有其他的辦法,隻好如此!”
林不浪點點頭道:“好!”
蘇林二人還是按照方才的方法返回,這才未等那個頭領模樣的人問他們,蘇淩便低頭離著一段距離朝他回話。
蘇淩感覺這距離是剛好的,既不會讓這頭領看破自己的容貌,又不會讓他覺得自己離著太遠,心中生疑。
“頭兒!方才我們跟身旁的兩位兄弟不放心又去探查了一番,我們害怕咱們這裡有事,便中途返回了,可是那兩位兄弟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頭兒,會不會”
“什麼!”那個頭領先是臉色一變,驚喊了一聲,好像又顧忌什麼一般,壓低了聲音道:“你們是說,張阿四和王七去北麵巡邏,一直沒返回麼?”
蘇淩心中也驀地有些緊張,萬一這個頭領覺得事大,轉頭進了城樓樓殿內報告,那自己的計劃便失敗了,到時候隻能硬拚。
但他仍不動聲色,音調保持正常道:“是的頭兒!到現在他們還沒有回來!張阿四和王七會不會攤上什麼事啊!”
蘇淩到現在才知道,方才那兩個倒黴蛋的名字。
那頭領聞言,臉色又變了數變,忽的轉身便朝著城樓樓殿的大門去了。
蘇淩身旁的林不浪頓時一驚,左手執槍,右手已然悄悄的朝著腰間摸去。
觸及長劍,輕輕一握,緩緩的向外抽動。
蘇淩倒比林不浪穩上許多,目光盯著那個頭領,探出一隻手,輕輕的按在林不浪握劍的手上,不動聲色的微微搖了搖頭。
】
但見那頭領朝著城樓樓殿走了幾步,忽的停在那裡,並未再走。
他臉上似乎出現了一絲糾結和無奈,終是歎了口氣,緩緩搖頭又折返回來。
林不浪這才暗暗的鬆了口氣,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長劍還鞘。
但見這頭領走回來,朝著蘇淩和林不浪低聲道:“你們可親眼看到張阿四和王七遇到什麼事了麼?”
蘇淩腦中靈光一閃,琢磨出了這裡麵的蹊蹺,於是故作惶恐,將頭一低,低聲回道:“未曾!我們中途回來的”
那頭領這才點了點頭,似想著什麼嘴裡低聲罵道:“定是這兩個貨跑到僻靜處偷懶了段副將和咱們陳頭兒交代過,沒有確切之前,不要驚擾他們,這樣吧”
他轉身朝著身後的四名兵卒一招手道:“你們跟著他倆朝北麵城牆巡邏一番,看看有什麼異常,順便找找那兩個偷懶的貨!”
身後四個兵卒挺身應命。
蘇淩和林不浪也忙一挺身,當先轉頭,朝著北麵城牆區域去了。
這四名兵卒緊跟在兩人身後,也向北麵城牆區域去了。
片刻之間,六人的身影完全融入到了黑夜和雨幕之中,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