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鬼未滅,何以家為!”張洞還要掙紮。
“彆廢話了!”莊博世一把將張洞推到了棺材中。
接著莊博士附身在了張洞身上,使用幻形術,眨眼間又變成了那個腐爛男子的模樣。
想了想,莊博世把身上的腐爛痕跡都消失,整個人除了臉色蒼白一點,看不出是一個死人了。
就這樣,他隨著小船逆水而上,整艘船越來越快,他眼中所見的景象,與先前的靜謐河流已經有了巨大差彆。
一開始都是鬱鬱蔥蔥的森林,現在居然是一棵棵枯敗的桃樹。
桃樹枝丫扭曲,像是一個個猙獰的死人一樣。
枯桃樹滾滾陰冷氣息聚結幾乎鋪滿了河道之中,目不可見前方。
“這些靈異幾乎形成了自發性的鬼域了。”張洞在心靈之中對話道。
“這些桃樹也是鬼?”莊博世來回打量。
“並非是厲鬼,而是類似死於厲鬼的倀鬼一般。”
“每一棵桃樹下,都埋著一隻倀鬼。”
隨著水流加快,船也越行越遠,好似水下有數隻手推動這艘船。
兩邊枯敗的桃樹一點點開出花來,過不了多久,兩岸之間竟是漫山遍野的桃花。
桃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莊博世用神眼望去,這些桃花之下居然埋著一具具恐怖的厲鬼屍骸,這哪是桃花林,分明是一片鬼桃林。
這裡麵有多少厲鬼,一千隻,還是一萬隻!
但這種用桃花埋葬厲鬼的方法,讓他十分眼熟,這不就是張棟古宅外邊那片樹林嗎?
“莊叔叔,我明白了。”
張洞忽然道:“枯敗的桃樹下麵隻是倀鬼,但盛開的桃樹下麵卻是厲鬼。”
“而且靠近桃花源,那裡的桃花越是盛開,隻能說明這個桃源村,在孕養厲鬼。”
莊博世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不過我有一個更可怕的猜想,據傳桃源村中村民延續千年,這千年來到底有多少人自然死亡。”
“十萬人?”
“還是二十萬人?”
“那些死人,很可能就是那枯桃樹下的倀鬼。”
“人死之後變為倀鬼,倀鬼孕養百年成為厲鬼。”
“因為一開始死去的村民埋在附近,所以靠近桃花源,那裡盛開的桃花樹越多,厲鬼也是越成熟。”
“後來死人越來越多,桃樹便向外蔓延。”
“桃花源,在有意識地擴張自己的鬼域。”張洞震驚了。
他見過聽過許多厲鬼,但從沒見到過像桃源村這樣與人類生死輪回完全契合的厲鬼。
如果猜想沒錯,桃源村飼養人類,人類的死亡成為桃源村的厲鬼子嗣。
初步構建了一個輪回!
而且千年來,誰知道桃源村擴張了多少地域。
如果時間足夠。
桃花源說不定真能把一個省都包裹進去。
這桃源村,並不如傳說中那麼寧靜祥和啊。
潛藏在人鬼和諧的外表下是極為恐怖的,如同入侵物種一般的不斷蔓延。
厲鬼,就是鬼!
不知道行進了多久。
船靠岸了,莊博世隱約聽到外麵已經有聲音喊起來了。
“來了,來了,孫家的娃兒來了。”
“哎喲,這總算等來了。”
聲音越來越大,然後“啪”的一聲,棺材板被打開了。
映入眼簾的既不是恐怖猙獰的惡鬼。
也不是滿麵蒼白,行動僵硬的鬼奴。
而是一個個麵色紅潤、精神飽滿的淳樸村民。
衣裝古樸,頗有唐前老百姓的風格,但麵貌都很乾淨。
與外界那些困苦的流民迥然不同。
是活人!
“娃兒,你總算來了。”
一對五十餘歲、頭發花白的老夫妻,看到莊博世的第一眼,就一下子哭了出來。
他們手忙腳亂地把他從棺材中拉了出來。
看到莊博世有些迷茫,剩餘的村民似乎有些懷疑。
“我就說三郎不會認不得他的爹娘。”
“都說外麵戰亂,哪有我們這裡好。”
“三郎這小子非要去外麵闖蕩一番,音訊全無了幾年,還好人全須全尾的回來。”
村民們討論的聲音無論多麼細小,都被莊博世捕捉在了耳朵裡。
他立馬對著站在一邊的一對一直默不作聲的四十餘歲的男女躬身行禮。
“阿耶,阿娘!”
“孩兒不孝!”
那男人冷哼一聲:“現在才知道回來?”
邊上的中年婦女拉了他一下,有些感懷地道:“不管怎麼講,孩子回來就是好事。”
“還不給你你二伯二伯母行禮!”
莊博世這才對那一對把自己拉起來的夫婦行禮。
“二伯,二伯母,我離家多日,有些怕生,見諒。”
“不礙事,不礙事,回來就好啊。”二伯母眼角含淚。
“你們也是,三郎這孩子離家的時候,你們念叨不停。”
“一回來就板著個臉給誰看呢!”
“他們可想死你了。”
“三郎,你出去那幾年,你父母可是為了你,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日思夜想以淚洗麵。”
莊博世看著這兩位老人飽含深情的眼神,頓時眼眶一紅眼淚刷刷地流了出來。
“阿耶阿娘,我我我…我對不住你們啊。”
一時半會兒他竟想不出什麼話,然後就嚎啕大哭起來。
村民看到這一幕,紛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孫老五和李三娘不容易,總算盼到了兒子回來。”
“不過,為什麼也要這麼測一測?”
“俺也不懂,這是村長定下的規矩,說是怕什麼外人闖進了咱這桃源村。”
“非得有這個認親一環。”
“唉,誰說不是呢,聽說外麵亂得很,今天這個將軍打那個將軍,明天又是那個將軍打這個將軍,民不聊生,哪像我們這邊。”
張洞在內心大呼好險。
要是認錯了人,雖然這幾個一隻手就能料理,但桃源村的村民身份可徹底失去了。
說不定會觸發什麼詭異。
“莊叔叔,你怎麼知道那兩個不是親生父母的。”
“他們還是人,不是鬼。”
“人就有情緒!”
莊博世剛才也是發現了身邊那兩個男女的情緒不對,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情緒起伏的烈度似乎比那號啕大哭的男女還要強。
莊博世停止了哭泣:“爹娘,我想給你們介紹一下……”
莊博世回頭,剛想說什麼,卻愣在了那裡。
原來裝著活人的轎子,已經變成了一頂紙紮轎子。
紙簾被風吹拂之後,那原本活生生的小姑娘,此刻卻變成了一個紙人小姑娘。
雖然栩栩如生,臉上的恐懼神情都十分清晰,但卻真的變成了一個紙人小姑娘,身上一點活人氣息也無。
“叔叔,這是怎麼回事?”
張洞也看到了這一幕,有些焦急地在心中呼喊。
“明明是一個活人。”
“彆急。”
莊博世在內心回複他。
“這個村很詭異。”
大家看到莊博世看向那個紙轎子,有村民問道:“怎麼了三郎,這不是獻給娘娘的祭品嗎?”
“是,是。”
莊博世連忙應道。
“不過怎麼隻見這一頂?”
“不是應該有個小童子被一同送進來的嗎?”
“對呀,往日都是這樣,一男一女,湊成一對,這才是給娘娘的貢品。”
“三郎,你有看見另一個小童子嗎?”
“小童子……”
莊博士在心裡罵了一句。
這些村民所說的,肯定就是張洞了。
原來這也被算到了。
“三郎,你有看見嗎?”孫父也開口道。
“難不成,遺失了?”那二伯母也是一臉狐疑。
所有村民都帶著莫名的眼神盯著他。
莊博世回頭露出疑惑的笑容,指著他們身後。
“各位長輩,你們說的那個小童不就在那兒嗎?”
村民們連忙回頭,隻見一個紙紮的小童男,掛在了桃樹上隨風飄蕩,十分詭異。
外形長的十分像張洞。
這是莊博世剛才用四階的手速現場搓起來的。
“哎呀,怎麼回事?”一個高大的男人抱怨道,走過去把紙人小心翼翼拿了下來。
“我就說你們都去看三娃子了,連給娘娘的祭品都沒人照看,這不就被風刮到這裡來了嗎?”
“就是就是。”其餘村民馬上恢複了熱情。
“還好,三娃子你眼尖。”
“若是讓這童男紙人飄到了河裡,湊不成一對,那我們就罪莫大焉嘍。”
湊不成一對,會發生什麼事情?
“是,快點,我們把童男童女和三娃子一起帶回村裡,彆在這兒聊了。”
大家嘰嘰喳喳七嘴八舌說了一通,然後由父母拉著莊博世的手,向一個山洞走去。
林儘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初極狹,才通人。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穿過山洞之後,莊博世便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桃源村。
出乎意料,村子很大。
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座小鎮了。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
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
老有所依,幼有所養。
村民們穿著雖然大多穿著粗布麻衣,但十分乾淨整潔。
小孩子麵色紅潤,一看就不缺衣少食。
都是活人!
桃花源之中,真的養育了數千個活人啊!
一路上,似乎孫三郎原本的身份是很多人認識,不斷有人跟他打著招呼,莊博世則很自然地叫出了他們的名字。
畢竟他的感官敏銳,這座村裡隻要發出任何的聲音都幾乎逃不過他的耳朵。
甚至在村口,他都已經聽到了村民悉悉索索的聲響。
基本上把這幾千個村民認得八九不離十。
莊博世表現自然,大家對他的身份也越沒有了懷疑。
很快,莊博世到了山腳邊一棟朝南、靠山,門前流淌著小溪的房屋。
雖然不大,非常乾淨。
木梁刷著漆油,屋頂上鋪著茅草、蓋著瓦片。
“到家了。”孫父回過頭神色複雜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