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傍晚。
暮色將赤金熔岩一般的陽光傾瀉在長安城曆經了兩百多年的斑駁城牆上。
圍繞著城牆四周的護城河中泛著碎金悅動的波光。
在城中忙碌了一天不知道有沒有獲得一頓飯錢的百姓踩在木製的吊橋上,兩側連接吊橋用生鐵鑄造的鐵鎖微微晃動。
一名佝僂著身形的老者挑著扁擔,扁擔的兩端是沒有賣出去的柴火,那雙渾濁的眼睛當中倒映著世俗殘忍的暮靄,破敗的衣衫的空洞露出如枯骨一般的乾枯軀體。
老人的腳步踉蹌,一個不小心踩在了吊橋上凸起的一個青銅鐵釘上,身體快速的朝著護城河方向倒去。
周圍見到這一幕的眾人立馬驚呼一聲。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大手牢牢的抓住了老人的手腕。
並且絲毫沒有費力的將老人從馬上掉下護城河的身體以及那綁著兩捆柴火的扁擔一同拉了上來。
身高八尺的陳慶安身上裹著一件黑袍,腰間還懸掛著一柄長劍。
“老伯,小心一些。”陳慶安將拉上來的老者安頓在了吊橋上。
心有餘悸的老者看了一眼下方的護城河。
那清透的護城河河底還躺著累累白骨。
不知有多少是昔日如同這樣一個不小心跌下去淹死的。
“小哥多謝,多謝了,老朽”老人抬起頭來看向陳慶安感謝。
陳慶安搖了搖頭到:“您小心,晚輩還有事。”
孝在當下是美德。
陳慶安這一舉動頓時引來了周圍絕大多數人讚賞的目光。
但陳慶安卻沒有過多停留,因為他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
“老伯,沒事兒的話,快回家去吧,這裡不安全。”陳慶安腳步微微停頓。
老者隻以為陳慶安說的是這吊橋上不安全,絲毫沒有感覺到彆的異常。
於是點了點頭:“多謝你了小哥。”
陳慶安轉過頭,然後麵朝城門的位置走了過去。
守門的士卒看到這個時候還有人進城很是不耐煩的擋在了陳慶安的麵前伸出手道:“乾什麼的,進城乾什麼,傳驗帶了沒有。”
陳慶安麵色平淡的點了點頭,然後從懷中拿出了一塊打磨的平整圓潤的竹片遞給了士兵。
傳驗也叫傳。
秦朝時期稱之為驗。
百姓出門,跨越郡縣,需要攜帶驗以證明身份還有出門的事項,需要在當地縣府,或者是鄉中有序,三老開具。
說白了就是身份證明。
如果沒有這種身份證明,則是不能入城。
當年商鞅出逃,就是因為沒有驗而處境不成被抓住。
到了漢時,驗被改名為傳,多叫傳驗。
無傳驗則不得出境入城。
士卒拿起陳慶安的傳驗看了一眼,然後便伸手給了陳慶安。
“進去吧,入夜宵禁不得在城中隨意走動。”士卒警告了一聲。
陳慶安收起傳驗之後走入城內。
“最近這涼州商行的人這麼多呢。”
兩名士卒嘟囔了一聲。
“管他呢,聽說是自從涼州牧上任之後,涼州現在越來越好,那白紙還有雪鹽都是出自涼州,城中那些老爺們對涼州的出產的那些東西都趨之若鶩。”
陳慶安聽著身後傳來的聲音沒有在意,而是徑直的朝著進入安門之後的主街。
南門連接主街,通往北麵的洛門。
在距離洛門西麵不遠處的則是東西兩市。
再往北貼近城牆的則是閭裡。
這裡也是長安城為數不多能居住普通百姓的地方。
來到此處的陳慶安進入巷子裡的一條胡同,然後在一處彆院的門前停下了腳步。
隨著敲門聲音響起,門內傳來腳步聲音,有人趴在門縫看了一眼,然後打開了院門。
“慶安。”
開門的張遼衝著陳慶安打了一個招呼。
隨後左右朝著外麵看了一眼。
確認沒有人跟蹤之後,張遼這才關上了房門。
彆院內四周還站著數名侍衛,都是腰間佩劍。
一身黑袍的李儒坐在院落當中,手中正端著茶杯吹著茶碗上升騰的熱氣。
“慶安來了。”李儒看著陳慶安打了一聲招呼。
陳慶安點了點頭然後上前。
隨後和張遼兩人一同落座在李儒的左右。
“君侯派人送信回來了,說是可以行動了。”
等兩人落座之後,李儒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隨後揮手叫來侍衛拿來了一卷羊皮地圖。
當地圖展開之後,長安城清晰的平麵圖撲在了兩人的麵前。
平麵圖繪製的極為精致。
包括長安城的每一處宮殿,每一條胡同,東西兩市,還有長安城所有的城門。
“此番取長安,速度要快,而且要一擊成功。”李儒的話音凝重的說道:“君侯為我們爭取時間奪取長安以及函穀,陳倉,華陰等地是為了以後打通涼州的糧道,徹底在關中站穩腳跟。”
“這其中長安乃是重中之重。
雖然長安守軍不多,但是長安城高牆厚,防備得當,如果不能一擊而成恐怕憑借我們現在的兵力要攻破長安要數月時間。”
“再有三個月便進入到冬季,如果那時候還攻不下長安,則影響君侯大業。”
陳慶安還有張遼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後認真的點了點頭。
“我現在安排一下。”
李儒用茶杯壓住平麵圖卷起的一角,然後指著平麵圖說道:“長安十二門,南有西安門,安門,覆盎門,東有霸城門,清明門,宣平門,北有洛門,廚城門,橫門,西有章台門,雍門,直城門。”
“攻打十二門顯然不現實,我們城內的人沒有太多。
這些人手現在已經是極限了,如果進城的人數再多,城內居住不下而且也會引起懷疑。”
“所以,我們的人手隻夠攻打四個城門。
慶安,文遠你們各帶一百人攻打南北的洛門還有安門,一旦占據城門之後,便向城外發送信號,城外的大軍就會立馬進入城池。
其餘東麵還有西麵我已經安排了曹操的族弟曹洪還有夏侯惇兩人攻打清明門和直城門。”
“他們兩人會率先攻打清明門和直城門,然後以便引起長安城內的守軍注意,而我則會在長安城內引火在吸引一部分守軍。”
陳慶安還有張遼兩人仔細的記著李儒的每一句話。
“記住,此行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李儒的口吻以及眼神極為嚴肅的看著兩人說道:“我知道你們和君侯的關係匪淺,都是君侯最信任的人,所以才將最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們,但如果失敗了,那麼我將帶頭自刎謝罪,屆時你們也難辭其罪。
此次關乎君侯的大業,也是重中之重,絕對不允許有半點馬虎。
君侯在河東郡引誘朝廷大軍,就是在爭取給我們穩固陣腳的時間。”
張遼還有陳慶安兩人同時站起身來衝著李儒拱手道:“請李先生放心,吾等就是粉身碎骨,也絕對不會耽擱君侯大事。”
“一切為了涼州,一切為了君侯!”
一身黑袍的李儒也站起身來,用手輕擊左胸道:“為了君侯!”
夜色彌漫如同一張黑色的大網一樣籠罩了整個長安城。
古時的黑,是那種寂靜無聲沒有任何光亮的黑。
街上時不時能聽到巡邏士兵的戰靴踩踏在地麵整齊的聲音。
滋啦~
在東市的一處巷尾當中,火星亮起,隨後引燃了一堆早已經放置好的枯草堆。
火苗迅速攀升。
與此同時,在東市的集中的兩條街上出現了數十個這樣的引火點。
火光很快便如同黑夜當中的赤色精靈一般舞動而起。
身著黑袍的李儒站在一處三層木樓的閣樓之上,看著東市燃起的火光。
看著遠處越發明亮的火光,李儒輕捋了下顎的胡須。
“開始了!”李儒輕笑了一聲。
“走水了!”
“走水了!”
“快來人啊,走水了!”
呼喊的聲音打破了寧靜的夜色。
長安城的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大量身著黑衣之人手持弩箭,橫刀開始從集合。
城南,陳慶安換上了一身盔甲,看著逐漸集合起來的百人死士目光冷冽。
“為了君侯!”
陳慶安右手敲擊胸膛。
上百人同時悶聲的敲擊著胸膛齊聲道:“為了君侯!”
隨後陳慶安將一片竹片咬在口中拖刀便朝著城南的安門方向衝了過去。
與此同時,城西的直城門內,城東的清明門內,還有城北的洛門內同樣的一幕都在上演。
張遼,曹洪,夏侯惇三人同樣帶領百多名的死士衝向了長安城守門的士卒。
函穀關。
天色漸亮。
董卓朝著身旁的方向吐了一口血沫。
將手中已經卷了刀刃的橫刀扔在一旁。
鐵石頭,王二虎兩人氣喘籲籲的跟在董卓的身旁。
“封鎖函穀關,任何人不得進出,派人去通知李儒,就說函穀關拿下了。”
與此也同時,陳倉,華陰等地也都在上演同一幕。
原本城頭的黑色漢旗則是統一的換上了涼州的段字黑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