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冀州,鄴城。
臨近晌午,鄴城東市並排占地六七家門麵的一處巨大商鋪內,穿著一身綾羅綢緞的賈東正坐在商鋪後宅的正廳當中。
六七名掌櫃還有十幾名學徒正坐在廳內賈東左右下首兩側核對賬目。
每到月底,冀州每個郡縣的賬目都要核對一遍,然後統一送到賈東的手裡。
經過賈東在核對一遍之後,然後在次月連帶著當月的收入一同送往涼州。
不光是冀州如此。
現如今涼州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經涵蓋了涼州,並州,冀州,兗州,豫州,青州,徐州等地。
隻不過彆的地方沒有冀州這裡的生意這麼好,這麼全麵。
冀州作為起初涼州發展商貿的始發地,又有甄氏這麼多年經營的商路,開展的自然順利。
再加上冀州繁華,人口多,士族多,豪強也多。
涼州出產的各類商品在冀州都十分暢銷。
雪鹽,白紙,香皂還有絲綢製品。
無一例外在冀州都是富貴人家趨之若鶩的寶貝。
再加上有冀州刺史袁紹這一層關係,涼州的商路在冀州可以謂是暢通無阻。
每個月都會給涼州賺取大筆大筆的錢吊。
賈東雙腿搭在麵前的桌案上,手裡拿著小茶壺,聽著算盤敲打的聲音,滋溜著小茶水,表情愜意。
比起三年前那個落魄的樣子,如今的賈東早已經胖了好幾圈。
整個人看起來也白了,也富態了。
每當有人說羨慕賈東。
羨慕賈東掌握著這麼巨量的財富,生活又這麼好的時候,賈東臉上都洋溢著得意的神情。
並且告訴那人。
他賈東能有今天靠的是三分運氣,三分膽量,還有三分智慧。
要說三分運氣,是當初在晉陽的時候遇到了段羽。
要說三份膽量,則是因為當初冀州鬨太平道的時候舍身入太平道立下了汗馬功勞。
要說智慧嘛
他賈東說現在的地位穩如老狗,一點都不誇張。
身後站著甄夫人還有張夫人。
一個替段羽經營著商路,一個身後的背景實力強大。
他賈東有這兩個夫人給他撐腰,地位能不穩固就怪了。
“好好算,一點都不能出錯。”
滋溜了一口茶水的賈東1握著小茶壺說道:“你們手裡的算盤子,就是我賈東還有你們呢的前程,算好了,日後買賣大了你們就是各地的掌櫃,算不好,你們還有我都要吃掛落。”
“我賈東能有今天這個地位,就是因為膽大加上心細。”
廳內的掌櫃還有學徒聽聞之後都連連點頭,然後開始再次認真的核對賬目。
正在賈東翹著二郎腿繼續喝茶的時候,一名手下忽然來到了廳內,然後走到了賈東的耳旁低語了幾句。
聽完之後的賈東立馬從椅子上彈起來,然後站起身來就朝著外麵走去。
帶著屬下的賈東一路穿過了店鋪。
路過的侍從還有店內的夥計都急忙衝著賈東行禮。
若是換做往日,賈東肯定會笑著挨個打過招呼。
可是今天賈東的腳步卻顯得有些急躁。
甚至在出門的時候,還迎麵撞上了一個手裡捧著賬目的侍從。
“走路怎麼不長眼睛!”
賈東瞪了一眼迎麵撞上來的夥計。
那名夥計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順帶著把賬目也都撿了起來,衝著賈東躬身道歉:“對不起大掌櫃,對不起,小人不是有意的,小人是來給大掌櫃來送賬目的。”
賈東這才抬眼看了一眼來人。
這夥計不是涼州商行的,而是甄氏商行的。
“去去去,送到裡麵去。”
說著賈東便急忙的登上了馬車。
夥計手裡捧著賬目,撓了撓頭然後將手裡的賬目送到了後院之後便返回到了距離涼州商行不遠處的甄氏商行。
昔日冀州最繁華的商行當屬是甄氏商行毫無疑問。
從中山國,到常山國,再到魏郡等地,甄氏的商行遍布各個角落各個縣城。
生意也是如日中天。
可是自從兩年前發生的那件事情之後,甄氏商行就一落千丈了。
兩年多之前,甄氏其餘幾房聯合起來欺壓甄薑,扣下了一批白紙還有雪鹽。
可誰也沒有想到,那雪鹽還有白紙竟然是段羽的。
段羽找上門來。
雖然沒有趕儘殺絕,但卻也奪走了甄氏大半的基業。
剩下的這一部分還是因為段羽看在甄薑的麵子上,沒有趕儘殺絕。
不然甄氏剩餘的那幾房到現在恐怕會餓死。
不過即便是這樣,甄氏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混到現在,需要仰仗涼州商行的鼻息才能活下去。
賈東這兩年在冀州幾乎壟斷了所有賺錢的買賣。
有袁紹的照應,還有段羽那一層身份的威懾,隻要是賺錢的,沒有人敢跟賈東或者是說跟涼州商行爭。
甄氏商行想在這種情況下存活,也就隻能仰仗涼州商行的鼻息。
賈東本著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還有照顧甄薑麵子的原則,也就沒有過多計較,還給甄氏商行留了一條活路。
隻不過甄氏商行每個月的賬目都需要他親自核驗。
從涼州商行回去的夥計見到甄氏大房的甄建的書房將送去賬本的事情彙報了一遍。
“賬目已經送去了,那個賈東過目了沒有。”
坐在書房當中的甄建頭也不抬的問道。
夥計搖了搖頭說道:“回家主的話,賬目已經送去了,不過賈大掌櫃並沒有看。”
“我進門的時候正好遇到了賈大掌櫃,並且和賈大掌櫃撞了一個滿懷。”
“賈大掌櫃訓斥了小人兩句,便急匆匆的走了,也沒有查看賬目。”
嗯?
甄建奇怪的抬起頭來皺了皺眉。
不對啊。
這賈東每個月看著甄氏的賬目比看賊還要認真。
生怕他們甄氏在賬目上做手腳。
這眼看著就是核算賬目的日子了,賈東竟然沒有看甄氏的賬目。
急匆匆的走了?
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甄建的眼珠子轉了轉。
隨後衝著夥計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
夥計答應了一聲之後便轉身走出了書房。
看著夥計離開之後,甄建便又衝著書房外叫來了一個人。
“你帶兩個比較機靈的,去賈東的府宅周圍盯著點,看看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如果有記下來,然後回來立刻稟告給我。”甄建說道。
鄴城乃是魏郡的郡治,同時也是州治所在。
而也是整個冀州人口最多的大郡,光是魏郡一地的人口就多達七十萬左右。
比整個涼州,整個並州的人口還多。
再加上黃巾之亂並未波及到魏郡,而周遭的幾個郡都被黃巾賊兵禍害的不輕,大量的流民擁入魏郡使得魏郡的人口就更多。
涼州商行經過兩年的發展早已經將重心轉移到了魏郡。
而賈東也理所當然的在常住的鄴縣安了家。
乘坐馬車回到府邸之後,賈東便讓人關閉了府宅的前後大門。
隨後一路小跑的來到了正廳當中。
府邸的正廳當中站著一名身著黑袍的青年。
青年麵色白淨,雙眸內滿是冷峻之色,一對劍眉更添三分冰冷的氣息。
“嘿,你”賈東開口就要稱呼你小子。
不過話說到一半看著柳白屠冰冷的麵色又訕訕的咽了回去。
“你咋來了?”賈東看著柳白屠問道。
站在廳內的不是彆人,正是柳白屠。
“奉君侯命,迎何氏姐妹。”柳白屠簡練的說道。
聽到說是奉君侯命令的時候,賈東頓時激動地看著柳白屠試探的問道:“君侯來啦?”
柳白屠緩緩的點了點頭:“君侯還沒到,但是快了,我來就是提前來接兩人離開鄴城。”
賈東激動的搓了搓手說道:“好久都沒有見到君侯了。”
“你先跟我來吧,我帶你去見見她們”
說著賈東就引著柳白屠朝著府邸的後宅走去。
“涼州最近怎麼樣,我已經一年多沒有回去了,去年的時候去了一趟河東郡,見到了鐵石頭還有王虎奴,這倆家夥”
“虎奴死了。”
靜。
空氣忽然寧靜了下來。
邁步的賈東腳步停頓,然後機械性的轉過頭來看向了柳白屠。
臉上的表情仿佛是凝固了一般。
“你”
柳白屠那冷峻的雙眸當中閃過一抹哀傷。
賈東本想是說你在說笑吧,但是看著柳白屠的表情,知道這不是說笑。
而且柳白屠從來不會開玩笑。
更何況是拿自己兄弟的命來開玩笑。
“很多事情,現在來不及和你說,不過這次你也要一同撤離,包括涼州商行也要就地隱匿起來。”
柳白屠麵色凝重的說道:“等你見了君侯之後,君侯自會向你說明。”
賈東的麵色震驚。
雖然柳白屠沒有透露具體的原因,但是不難猜測,肯定是有什麼驚天的變故了。
不然不可能將整個涼州商行在冀州撤裁。
柳白屠已經說了,賈東就沒有追問,而是一路帶著柳白屠穿過後宅之後來到了一處府邸僻靜的彆院。
彆院的大門關著,院牆的周圍還有數名身著黑色長袍的侍衛。
當賈東敲響院門推開的時候,從裡麵打開院門的紅蟬看到了賈東和柳白屠。
當紅蟬見到柳白屠之後,立馬後退了兩步,然後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紅蟬見過老師。”
柳白屠微微點頭,然後將目光看向院內。
安靜整潔的院內,何靈思懷抱著一個繈褓當中的嬰兒正坐在一棵樹下乘涼。
而何靈曼就坐在何靈思的對麵,姐妹兩人聽到開門的聲音之後也都看向了柳白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