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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七章 一身承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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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知道水師慘敗消息的,是三個地方。因為沒有了海東青的壓製,京城的鴿子又恢複了航線,三隻鴿子先後落在了三個地方。北鎮撫司,蕭府,徐府。徐階本來並沒有養鴿子,但徐璠養了。徐階沒有阻止,他和兒子已經明確了策略。除了幫嘉靖壓製蕭風之外,不做犯罪的事兒,就能保證安全。而要壓製蕭風,信息渠道還是要保證的。京城都知道蕭風養鴿子,那徐璠就得養。明裡暗裡兩條線,父子倆分工明確,誓當洗白白版的父子兵。鴿子是婷婷管著的,她第一時間把鴿子送到徐璠的手上,徐璠看完後,立刻從被窩裡爬起來,衝到徐階的房前。冷知識,徐階和嚴嵩一樣,都沒有納過妾,他第一任妻子,也就是徐璠他娘去世得早,後來又續弦了張氏。所以此時和徐階躺在床上的是徐璠的後媽,徐璠自然不敢像親媽在時一樣衝進去,隻能站在屋子外麵敲門板。徐階從熱乎乎的被窩裡爬起來,看見兒子臉上又驚又喜又愁又怕的表情,腦子裡瞬間閃過了一個念頭。莫非老家又有孫子出生了然後發現孫子沒有小**嗎否則還有什麼事兒能讓兒子搞出這麼複雜的表情來當徐階接過徐璠手裡的紙條後,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然後抬頭看著徐璠。“你瘋了嗎我怎麼從給你臉上還能看見歡喜呢”徐璠努力壓製住自己的幸災樂禍:“父親,蕭風這下完了,他手下那群將軍也完了,胡宗憲也完了!”徐階看了兒子一眼,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跺了跺腳。“來人,拿朝服來,你也趕緊回去穿上官服,準備上朝!咱們知道了,萬歲一定更早知道!”蕭風的鴿子比徐府的來得晚了一些。這不是胡宗憲辦事不力,而是徐家一族本身就在沿海,比胡宗憲在南京得到的消息更快。但蕭風的鴿子身經百戰,飛得比徐家的新手鴿子更快,所以雖然出發的晚一天,但到達的時間也就晚了一個淩晨而已。所以巧娘不需要淩晨闖蕭風的臥室,也就沒有撞上蕭風和劉雪兒的回籠叫。她給蕭風送紙條的時候,蕭風已經在小梅的幫助下,穿得人模狗樣的,準備吃早餐了。蕭風看了一眼紙條後,沉穩的坐在桌子旁邊,默默地看了一眼桌子上放著的肉包子和小米粥,拿起了筷子。吃早餐的人們陸陸續續的說笑著走進了後堂,然後就看見蕭風一個人坐在桌子前吃著,巧娘和劉雪兒都垂著頭,抹著眼淚兒。這詭異的氛圍讓後進來的巧巧、張雲清、常安等人都閉上了嘴,也呆呆的看著蕭風。蕭風的眼圈是紅的,額頭上的青筋直蹦,手裡捏著的筷子不聽使喚的發抖,明明嘴裡的包子還沒咽下去,他就又塞進去一個。巧巧哇的一聲就哭了,她雖然是快成親的人了,但在蕭風麵前還是像個孩子一樣,她能看得出,不管因為什麼,老爺都是在極力壓製著憤怒和痛苦。因為當年老爺死的時候,她也是這麼乾的,沒人比她更清楚,想靠吃東西壓住眼淚的感覺……巧巧的哭聲驚醒了蕭風,他努力的把包子咽下去,又一口氣喝完了碗裡的粥,衝眾人笑了笑。“好吃,趕緊吃吧。還是嶽丈大人說得對,民以食為天,天大的事兒,也得吃飽飯再說。”蕭風走出府門,停了片刻,然後大步朝皇宮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嘉靖今天一定會上朝的。嘉靖也是天不亮就被陸炳給豁楞醒了,此時還帶著點黑眼圈。他本來睡得就晚,這下等於沒睡。他有些心神不定的看著大殿門口,就像篤定下一秒鐘蕭風就會一步踏進來一樣,隻是不知臉上是何顏色。堂下群臣在激烈地爭執著慘敗的責任歸屬問題,其中新任的中書舍人徐璠表現十分活躍。“將軍打敗仗,自領其罪。說彆的都沒用,胡宗憲身為總督,也脫不了乾係,這還有什麼可說的嗎”丁汝夔謹慎地說道:“徐舍人,若是陸地征戰,則無論行軍失誤,還是對敵敗陣,自然是將軍領罪。可水師航行海上,不比陸地,天災一至,人力難為。便是將軍也無能為力,你似乎過於苛責了。”徐璠頭一次上殿議事,積攢了幾十年的才華迫不及待地噴薄而出,生怕噴晚了就顯得軟了。“丁尚書此言差矣!水師將領,自然應該有水師將領的本事!陸有陸道,海有海路。為將者不能識風斷浪,觀星看潮,如何能當水師將領說到天災,當年我大明遠征蒙古,也曾有大漠飛沙,難道那不是天災打了敗仗就不用責罰嗎”丁汝夔沉聲道:“便是將領們有責,胡宗憲有何責任出兵是朝廷下令的,胡宗憲不過是領命行事。他精選士卒,調動糧草,修補戰船,已儘總督管理之責。連脫難歸來的士兵都說,若非寶船堅固,給養充足,他們就得死在海上了!”徐璠冷笑道:“胡宗憲身為總督,自然知道此時出兵,準備不周,敗多勝少。可他為了配合蕭風好大喜功之心,對朝廷隱瞞真相,致使朝廷做出錯誤決策,導致慘敗,豈得無責不但胡宗憲有責,追本溯源,蕭次輔也難辭其咎,甚至該比將軍、總督的責任更大!”丁汝夔正要再次反擊,忽然大殿上一片安靜,他回過頭來,正看見蕭風走上殿來。蕭風的表情平靜,步履平穩,一身青衣白袍,映襯得他的神色有些淡漠,讓人捉摸不透。嘉靖衝蕭風招招手,表情十分沉痛:“師弟,朕正要教人去找你呢,你還不知道吧,水師敗了。”蕭風瞪大了眼睛,表情詫異而震驚:“師兄,我隻聽到些風聲,想不到真是這樣嗎具體情形如何”嘉靖明知道蕭風一定有其他渠道知道這件事,但嘉靖假裝不知道,這是給蕭風留了麵子,也是向百官表態——我是相信師弟的。蕭風沒有全盤否認自己知道,但表示自己隻知道些風聲,也是向嘉靖表示,我隻是聽聽小道消息,具體還以你的官方發布為準。陸炳知道此時該自己上線了,因為馬跑得慢,胡宗憲的正式消息還在路上,那麼能拿到明麵上的消息渠道隻有自己這個。蕭風和徐階雖然都知道,但都得裝不知道。剛才朝堂上的消息,就是陸炳發布的,現在還得再給蕭風發布一回。“蕭大人,沿海錦衣衛密報,水師慘敗,已經回到浙江沿海,就地紮營,等待朝廷後命。想來胡宗憲的快報也就要到了。”蕭風語氣平淡的問道:“慘到什麼程度”陸炳沉聲道:“船隻損失十之七八,兵士損失是十之五六,所幸兩條寶船尚在。”蕭風看著嘉靖,目光深邃,但隻有悲傷,沒有憤怒,他憤怒的情緒已經在來的路上及時的消耗掉了。“師兄,這是天災,非戰之罪,將士們已經儘力了,還請師兄不要苛責。”嘉靖對蕭風的反應很滿意,他本來以為,蕭風的表現會更加激烈,那樣自己還真有點不好收拾。但嘉靖並沒有說話,他裝作沉吟狀,雙目微閉,有意給朝堂上留出一些反應的時間。徐璠敏銳地察覺到,是自己該挺身而出的時候了。嘉靖從心裡其實也明白,天災之事,非人力可擋。可他並沒有直接表態,就說明他還是希望利用這次事件,做出一些文章來的,那麼他想做什麼文章呢聯想到嘉靖火燒屁股般的把蕭風調回來,徐璠瞬間就明白了,嘉靖是想借這個事件,削弱蕭風的勢力。嘉靖從始至終對蕭風個人都是非常喜歡,非常信任的,但他對蕭風所代表的那股勢力,看法就不是這麼簡單了。作為一個皇帝,永遠不能把一個人隻看成一個人,而是要看這個人代表的勢力,這是很難分割開來的。例如宋高宗趙構,從種種資料看,對嶽飛這個人應該是非常喜歡的,還曾把嶽飛召入寢宮單獨奏對,以托腹心。想想也是,隻要人腦子沒有毛病,對於一個忠心耿耿又能打仗保護自己的人,怎麼可能討厭呢大部分野史學家認為嶽飛被殺的主要原因是他心心念念要把“徽欽二帝”救回來,威脅到了高宗的皇位。證據就是滿江紅裡的最後一句:待何日,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其實從一些資料裡看,嶽飛並不是那種一心愚忠,不懂變通的傻子,如果真是那樣,他也沒有機會走到那麼高的位置。想想也知道,嶽飛文武雙全,胸懷韜略,怎麼可能是那種不知好歹,一心作死的人呢再說了,就算是愚忠,他也沒道理隻忠於徽欽二帝,而不忠於高宗啊,畢竟他是高宗一手提拔起來的人啊!嶽飛開始確實有過把徽欽二帝救出來的說法,但後來就改了口風,不再稱二帝為皇帝,而是稱為“天眷”,意思就是皇帝的親戚。而且在金國密謀放歸欽宗的太子趙諶,回來攪亂南宋朝堂時,嶽飛還幫高宗出過主意,讓他儘快立太子,以示正統,避免被欽宗的太子回來偷家。從這兩件事兒上看,嶽飛對高宗的忠心是沒問題的,高宗也不應該懷疑嶽飛會威脅他的皇權。可最後宋高宗還是殺了嶽飛,我甚至相信,他直到下令的那一刻,對嶽飛個人也依舊是喜歡的。可他害怕嶽飛所代表的主戰勢力。因為宋高宗是個徹頭徹尾的偏安主義者,最大的理想就是安穩的當南宋半壁江山的皇帝。所以宋高宗是最積極的議和派,打輸了要議和,打贏了也要議和,隻有議和才能保證他的最大理想。所以宋高宗喜歡所有主張議和的大臣,討厭害怕所有主戰派大臣,當對個人的感情與對代表勢力的感情發生衝突時,他一定是選擇放棄個人感情的。嘉靖也是皇帝,他也逃不出皇帝的窠臼,可他比起宋高宗來,要更有智慧,更懂得變通。有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事實是,嘉靖現在對蕭風所有的打壓,所有的削弱,都是他喜歡蕭風的具體表現。嘉靖在努力,希望把蕭風這個人,和他所代表的勢力分割開來,確保自己不會有一天必須麵對宋高宗那樣的局麵。他倒不是主戰主和的問題,而是他不允許朝堂中有一方獨大的勢力,尤其是這個人,能力又強到讓人難以控製。這也就是對蕭風,對其他的臣子,他都不會費這麼大的心思。至少他對夏言和嚴嵩都沒有費過這種心思,基本屬於散養。好就好,不好就乾掉,無非是留不留一條命的區彆。但對蕭風,嘉靖還是希望能一直像現在這樣,和睦而歡樂……徐璠未必能想到嘉靖這麼深的心思,但他對嘉靖要削弱蕭風勢力的心思卻是把握很精準的。“蕭大人,天災背後,往往都有**。若不是水師在蕭大人的壓力之下,匆忙出征,也不會有這次慘禍吧。”蕭風挑了挑眉毛:“出征時機,是我與朝廷共同參詳過的,並非我一人所定。令尊徐首輔也是讚同的。所以這是集體決策,徐舍郎何以要將罪過扣在我一個人頭上呢,是徐首輔授意的嗎”徐階就像沒聽見一樣,學嘉靖一樣,做沉思狀,就像在考慮必須馬上考慮的國家大事一樣,例如主街的地磚是不是該換一換了。徐璠趕緊說道:“雖然是集體決策,但眾所周知,此事一直是蕭大人極力推進的。蕭大人位高權重,一言九鼎,就是家父也不得不退避三舍,這是朝堂儘知之事,蕭大人何必避諱呢。”蕭風淡然一笑:“徐舍郎的意思,我是個權臣,不但壓製同僚,甚至連徐首輔都形同虛設。是這意思嗎”徐璠笑了笑:“我並未如此說,但蕭大人所說的,難道不是實情嗎尤其在軍事方麵,蕭大人不是一言九鼎,內閣無人能左右的嗎”蕭風哦了一聲:“這些日子平冤案,百姓皆知嚴世藩陰狠狡詐,以萬歲英明睿智,都一時不察,讓他鑽了空子。如今我身為次輔,以下壓上,欺壓首輔,壟斷軍事,似乎比起嚴世藩來,也不遑多讓,看來徐舍郎是覺得萬歲又一時不察了”徐璠一愣,頓時語塞,腦子狂轉兩圈後才開口:“蕭大人不要陷人以罪,我並沒有這個意思。我是說蕭大人戰功彪炳,所以在軍事方麵的話題,其他大人都不敢反對蕭大人罷了,這也是實情吧。”蕭風微微點頭,徐璠的反應倒是很快,自從嚴世藩殺青之後,在辯論這方麵,自己的反方中隻有高拱苦苦支撐,現在反方終於迎來一辯了。“徐舍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因為我對軍事比較有經驗,所以大家信任我,不肯反駁我,對嗎”徐璠連連點頭:“正是如此,所以這次急於出海進攻日本,確實是蕭大人你力推的,這一點似乎沒有疑問吧。”徐璠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有些閃躲,不願意讓蕭風看見自己的眼神兒,因為他在給蕭風挖坑。正常情況下,蕭風完全可以說,在我的計劃裡,是要由我帶隊出征的。你們偏要把我抓回來,才會發生這種事兒的。但這句話一出口,不管這場辯論的輸贏,蕭風實際上都已經輸了。把他抓回來的是嘉靖,這句話就意味著,這場慘敗要由嘉靖來負責!所以他雖然挖了個坑,但也沒有期待蕭風就一定能掉進去。畢竟蕭風的心機智謀他是領教過的。他覺得蕭風應該能巧妙的避過這個坑,並且說出妙語來反擊自己,自己要做好準備……蕭風點點頭:“你說得對,這件事是我力推的。而且由於我之前戰功赫赫,所以不但徐首輔沒有反駁我,萬歲也對我無比信任。這件事,雖然大家集體決策了,但我不用大家幫我分擔罪責,罪在我一人就可以了。”嗯徐璠準備了滿肚子的話,一下就憋住了,他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與蕭風的朝堂對戰,這麼快就勝利了。嘉靖也睜開了眼睛,他也大出意料。以蕭風的口才和思辨能力,他若想拉扯上徐階,甚至拉扯上整個朝廷,隻怕也不是難事兒。可蕭風這麼容易就認輸了,這讓整個朝堂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們集體的看向蕭風,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徐璠忽然想到了之前敗在蕭風嘴下的無數前輩,他們都曾經一度看到勝利的希望,但隨即發現自己已經掉進了一個大坑裡!徐璠立刻提高警惕,準備迎接蕭風的反擊,並且拚命的回想剛才和蕭風的對話裡,蕭風有可能給自己挖下了一個什麼樣的大坑。蕭風看著嘉靖,語氣平淡的說道:“既然我的建議,連整個內閣和六部都不能反駁,那下麵的總督、將官們,自然也無法反駁。所以他們隻是奉命行事,我定的策略,朝廷下的命令,在那個時間把他們送到了海上。他們已經儘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為大明帶回了幾萬將士和一部分船隻,尤其是兩條寶船,有功無過。”群臣恍然大悟,原來蕭風把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是為了給胡宗憲及下麵的將軍們脫罪。徐璠也明白過來了,可他並不喜歡這樣的結局,畢竟他除了要打擊蕭風,更重要的是要打擊蕭風背後的勢力啊。“蕭大人,你也不必如此,這麼重的罪責,你一人承擔,隻怕擔當不起啊。其實蕭大人你不過是犯了推斷天時的過錯,可在地利和人和方麵,卻是將官們要自己臨機負責的。否則將軍們都一句聽命行事,豈不是什麼責任都沒有了打了勝仗升官,打了敗仗降職,這是天公地道之事啊!”蕭風淡淡的說道:“多謝徐舍郎的好意,此事罪在蕭風一人,毫無爭議,天大的罪責,蕭風一身承擔。”「何以解憂,唯有投投催催……」........0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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