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於我有恩，但與我分彆之後，便杳無音信。”梁蕭不禁感慨。
拓跋倩影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
“能與武君的故人相提並論，不勝榮幸。”
但在心裡，她頗感不悅。
自小她被在深宮接受教育和訓練，世人卻隻知道她的長姐洛陽公主，而她甚至不被允許出現在人前。
生性要強的她並不希望自己輸給任何人，包括眼前的少年將軍，還有對方口中的“故人”。
隨著梁蕭斬首左賢王之功公諸於世，並受封天策上將，曾經與她形影不離的四位西秦宦官禁衛，四宮四影，再也不敢在此地造次，而是在外麵耐心等候。
“長安公主此行來意，應該不是隻有書籍和白糖這麼簡單。”
聽到梁蕭直入正題，拓跋倩影也摒棄雜念，注視著他。
“我代表西秦來訪，除了請求加購書籍和白糖之外，就徐州食鹽一事，希望能與武君討論個兩全其美的對策。”
“徐州的食鹽並沒有資格出口到貴國，何故擔心？”梁蕭故作不解。
拓跋倩影嗔道：“武君是打算戲弄我一個女孩家麼？你們徐州食鹽的售價如此之低，就免不了會有人將這些食鹽走私到我國，哪怕隻是賣五十文錢，那也能獲利百分之百……”
言語間，拓跋倩影心中滿是危機感。
西秦的鹽價比江南還要高，而且品質也不如梁蕭的食鹽。
一旦徐州的低價高質量食鹽流入本國，百姓便能慢慢意識到，官府根本是在憑借食鹽專賣而與民爭利，很有可能因此民怨沸騰，不利於拓跋氏統治……
如果不計質量，隻是製造勉強能吃的食鹽，官鹽的成本確實可以壓在每斤十文錢左右。
但如果想要製作與徐州食鹽品質相近的“精鹽”，成本恐怕也要二十文錢左右。
而徐州食鹽在本地隻賣二十五文錢一斤，在江南也隻賣個三十文不到。
這個鹽價搭配這個質量，對天下鹽業的衝擊可想而知，絕對能讓她的父皇和丞相最無缺寢食難安！
而梁蕭隻需要照顧好武帝的利益足矣，武帝也巴不得借助徐州食鹽打壓門閥鹽業。
可以說，梁蕭注定是最大的贏家，而武帝隻要支持梁蕭便能保證穩賺不賠，想要通過此事離間君臣二人的關係也是不現實的。
那便隻能退而求其次，先和梁蕭談判，提前應付和止損。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所麵對的梁蕭固然溫文爾雅，卻也不會因為私交而在國家大事作出任何讓步。
“你的顧忌，我能理解，那貴國的訴求呢？”梁蕭問道。
拓跋倩影道：“希望徐州官府能以最低的進價，出售食鹽給我國，由我國代售，徐州也有利可圖。”
這是她自己和使團的官員們討論之後，深思熟慮，才想出的折中之策，她可以肯定父皇不會反對。
如果能以原來的製鹽成本價進購徐州食鹽，再正常出售，即使讓梁蕭賺點錢，也好過本國鹽業大受打擊，損失更加慘重。
不過，如此一來，本國鹽政相關的官員將會大量下崗，這就是她父皇要操心的事了。
梁蕭微微搖頭。
“若是貴國以低價接收了徐州食鹽，卻在我國各地轉賣，顯然對我國不利。徐州食鹽的外售價格，不會低於二十五文錢，這是底線。”
拓跋倩影心下一沉，道：“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麼？”
“自然沒有。”梁蕭斬釘截鐵道。
拓跋倩影心中頗有些焦急。
在徐州食鹽還未大量進入國境之前，與梁蕭談判，是最好的止損機會。
情急之下，拓跋倩影鼓起勇氣，脫口而出。
“我作為本國唯二擁有封號的公主，也是唯一尚未許人的公主，自認有幾分姿色。武君若能同意此事，我願意代表西秦與你聯姻，自薦枕席，侍奉左右……”
大堂內陷入短暫的寂靜。
拓跋倩影話一出口，便是俏臉一紅，暗自羞惱。
良久，梁蕭終於開口。
“這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你父皇的意思。”
“西秦與你談判之事，由我全權負責，我已掌握好分寸，有權決定此事。”拓跋倩影一臉堅定，心中卻在打鼓。
美人計多半是對他無效的……
見梁蕭離席朝自己走來，她也不敢怠慢，緩緩起身，抿著紅唇，迎視他的打量，心中多了幾分希望。
難道有效？
“國家權力掌握在男人們手裡，該由男人承擔重任，怎可忍視女子犧牲。”
“拓跋姑娘，委身聯姻之事，我不想再聽第二遍。”
耳畔傳來的輕聲細語，讓拓跋倩影回過神來，抬眸一看，羞愧無地。
原來是自己誤會了。
隻是他眼中的神采，並非鄙夷，而是……恍惚與不忍？
這這幾分不忍，讓她感到些許茫然。
“目前徐州官府管控食鹽，不會大量外售。既然你能代表西秦全權負責與我談判之事，若我所料不差，你父皇很快便會給你來信，到時候再來找天策府談談吧。”
拓跋倩影思來想去，還是點頭答應，轉身逃離現場。
“謝謝！”
梁蕭聽她道謝，隻是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禁唏噓。
真像。
京城，客棧。
南宮家兄妹倆正在苦等大聖賢入京。
“爺爺入京之後，我們會大張旗鼓宣傳，從而逼迫武帝邀請他和咱們入宮。”
“二哥，為何我也要入宮麵聖？”南宮琉璃有些警惕。
南宮無痕一臉鬱悶。
“自然是為了那位公主殿下，她可是你表姐。”
“爺爺的老母親，也就是咱們的太奶奶，正是謝家千金，可惜謝家人丁稀薄，爺爺的表弟，謝家家主膝下始終無兒無女，香火將絕，可是爺爺當時也隻有一對女兒而已。”
“於是爺爺把咱們的二姑過繼給表叔公，第二年表叔公才有了一個兒子。但爺爺依然讓咱們二姑保持謝姓，並委以重任。”
“後來咱們二姑邂逅武帝，入宮為妃，與武帝相處久了，最終卻放棄了自己的使命，並在生下你表姐之後不久香消玉殞。因為兩個皇子的母妃出身門閥，後來謝家仍是難逃門閥毒手……”
“至於咱們的小姑，在爺爺安排下，遠嫁西秦皇帝之後，跟你二姑的結局也是大同小異。小妹，你可要引以為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