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人狡猾又奸詐……”
“秦人奸詐又狡猾!”
當西方的秦人,以一種極為強硬的姿態乾涉羅馬的內政,秦羅海戰也逐漸步入尾聲時,
返回東方荒野之地,沉迷打地鼠事業的何博心有所感,發出一聲歎息。
正在旁邊梳羊毛的蘇武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問道:
“怎麼這麼說?”
“因為秦人的手段太靈活了,搞得人家小孩子都繃不住了!”
一想到在西隴郡的治所安陽召開的秦羅會盟上,秦人決定保蘇拉一條性命,讓他可以返回羅馬,繼續跟馬略做鬥爭的時候,小凱撒那一臉不解,覺得自己把秦人當成“牢不可破的盟友”實在是真心錯付的模樣,何博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在,
馬略和蘇拉作為成熟且陰暗的大人,對秦國的決定,還算有些心理準備。
正如蘇拉判斷的那樣:
秦人救助馬略,從來不是因為欣賞這位羅馬的改革者,想要招攬他為自己做事,而是為了保留他的性命和號召力,讓羅馬可以繼續內鬥下去。
反之,
他們自然也會對陷入困境的蘇拉,伸出均衡萬物的黑手。
“我聽說秦國有一種遊戲,叫做‘鬥蛐蛐’。”
“也許你和我,就是被秦人抓住,用來為他們取得利益的‘蛐蛐’。”
當會盟結束,
秦羅雙方簽訂了新版的《互不侵犯條約》後,蘇拉這樣對馬略說道。
馬略對此,隻是虛弱的咳嗽了幾句,告訴蘇拉,“所以,這就是改革的必要性。”
如果能讓羅馬偉大起來,
那拋棄舊有的製度,又有什麼不好呢?
不然的話,
秦人可以乾預羅馬一次,難道不會乾預第二次嗎?
隨著這一支從遙遠東方遷移而來的諸夏人,在兩河、小亞細亞深深地紮下自己的根係,迅速繁衍出大量的人口,將自己占據的大量土地逐漸消化後,
他們注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低調溫和。
馬略年輕的時候,就讀過移居羅馬的著名學者波利比烏斯所寫的《秦國記》,知道秦人的來曆,以及他們的野望。
在當選保民官之前,馬略還出使過秦國,直麵了他們的擴張。
所以,
麵對羅馬內部的日益沉淪,馬略實在是無法忍受。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羅馬自己不做出改變,那麼外力就會幫它做出改變。
現在秦人的乾預,不過是前奏罷了。
奈何蘇拉仍舊不同意他的觀點。
他低沉的說,“我會為保衛羅馬的純潔,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馬略便沒有再說什麼了。
諸夏的賢人曾經說過:
“麵對選擇了不同道路的人,沒必要跟他們進行爭論,分享自己的謀略。”
他和蘇拉,
正是這樣的關係。
而在這天翻地覆的轉折之時,馬略也無法評價蘇拉的選擇。
隻有凱撒注視著旁邊誌得意滿的秦人官吏,忽然向自己的姑父請求道:
“我想在秦國留學一段時間。”
“我希望更加深入的學習他們的文化,了解他們的想法。”
“可以!”
馬略看了這小子一眼,隨後答應了他的請求。
於是當到他返回羅馬的時候,凱撒沒有隨行。
他轉身跟著要去安都城接受封賞的斯巴達克斯,向秦國的核心之地走去。
而在東方的荒原之上,
由於身邊羊比人多,已經很多年沒有跟外部進行過正常交流的蘇武一邊從梳子上取下羊毛,一邊繼續發問。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大漢此時承平無事,他問了也沒什麼用。
“話說泰西的最西端,距離中原有多遠?”
之前秦國使者來到長安,曾言“西海距長安有萬裡之遙。”
泰西之地據何博所說,比西海還要遙遠,就像一個巨大的半島,東邊跟西秦接壤,其他三麵則是被茫茫大海包裹著。
但何博算不清兩地的具體距離,因為他沒辦法跨過大海去西邊。
所以他說,“反正要超過萬裡的。”
蘇武開始用自己粗糙的雙手揉搓羊毛,把它拆了又團,團了又拆,
“那羅馬這個國家,以後會成為泰西雄國嗎?”
“它現在已經是嘍!”
“可羅馬人又沒打過秦人!”
蘇武用正統的諸夏思維指出,“要稱雄一方,起碼要能禦敵於外吧?”
“而且從西海那邊算起,一路向西,多是人煙稀少之地,聽說那裡的蠻夷連匈奴人都比不上……我不知道征服那些地方的羅馬國,到底能有多強大。”
何博坦蕩的說道,“這也算不上羅馬的問題。”
“是諸夏的強度有點超出了。”
諸夏這地方,自古以來就很可怕。
倔犟的孩子暴躁的媽,
哪裡是生活在地中海這大澡盆子裡的海上之民能比較的?
“而且人又不是傻的……受了磨礪,吸取經驗,指不定以後就能變得更強大呢?”
蘇武想了想,於是說道,“那沒事了。”
反正羅馬在泰西,進化了也不可能騷擾到大漢。
至於老秦人?
他們吃虧是自己應得的!
“那夏人呢?”蘇武又問起來。
立足海外的齊國、吳國,注定沒辦法跟大漢比較。
蘇武更加關注秦夏這兩個疆域廣闊,人口眾多的諸夏分支。
而且他在年輕的時候,也經常跑到使館那邊,幫助秦夏使者一塊編修《大典》,向他們討教作為使臣,出使四方的事情——
當時,
秦夏使者還好奇的詢問他,是不是對域外好奇,有意拿著大漢的節仗,效仿張騫這位前輩,去域外傳播大漢的聲名?
結果蘇武很坦蕩的告訴他們,“我的確有出使的想法,不過卻是希望去往匈奴。”
他的父親蘇建因為跟匈奴作戰卻失期的事,被廢為了庶民。
雖然後麵得到起複,成為代郡郡守,但也為了防備匈奴日夜操勞,從而累死在了任上。
這讓蘇武跟匈奴結下了很大的“緣分”。
他曾想著從軍為將,率領士卒去攻打匈奴,既為國家出力,也解決私人的怨仇。
結果在漠北之戰後,匈奴王庭北遷,曾經強橫的引弓之民也哭著跟單於跑路了,
這使得大漢邊疆的壓力大大減輕,策略逐漸從外攻轉向內守,自然也不需要蘇武“投筆從戎”。
好在,
想要對付匈奴,除了出兵,還可以出使!
蘇武可是讀過張騫那本劄記的!
出使的時候,
大家情緒激動一點,不小心手滑的抽刀相對,造成了人員傷亡……
這不是很正常嗎?
可惜的是,
當蘇武打算效仿張騫在西域的所作所為,在單於的大帳中複刻一把漢使經典操作時,卻不甚翻車,將自己翻到了瀚海這邊放羊了十多年。
他被寒風吹得蒼老,曾經的棱角也逐漸被磨平,性格變得沉默平靜起來。
但他一直沒有放下那根作為漢使的節杖。
好在當時的何博已經煉化了狼居胥山,可以沿著這座位於漠北的雄偉高山所流淌出的涓涓細流,到處亂潤。
隨後,
他就潤到了瀚海這邊。
何博自然是不敢腳滑到深邃無比的瀚海之中的。
於是他就在附近徘徊,對著瀚海還有周邊的景物感慨“海啊你全是水”,“馬啊你四條腿”……
而當時的蘇武,正好帶著自己的匈奴妻子來到這邊放牧,
他聽到了熟悉的諸夏雅言,便聞聲而至,跟何博碰了麵。
在得知何博的身份後,蘇武也沒有直接請求他將自己救回中原。
“我沒能完成陛下交給我的使命,又遭到了匈奴人的羞辱,哪來的顏麵,再向鬼神請求恩賜,讓您幫我出逃呢?”蘇武豁達的說道。
他隻是請求鬼神能夠偶爾出現在自己麵前,轉述遠方發生的事情,讓自己不至於在這瀚海荒涼之處,忍受無邊的寂寞和苦寒。
何博答應了他的請求,並憑借跟本體的聯係,跟他說起了此時諸夏大世界的各種動向。
“夏國現在的情況啊……”
當聽到蘇武詢問起這個諸夏在域外的第一個分支時,何博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幫蘇武搓羊毛線的手也停了下來。
“我覺得不是很好。”
“也許過個幾十年,它就要混亂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