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不愧為我大秦名門。”
“每次出使,都成就不凡啊……”
當疲憊的馬略帶著自己的親信家屬,在秦國的玉壁城中安頓下來後,郡守招待起了在這次行動中,立下大功的使者王宏。
他是秦國王氏的子孫,
按照輩分,應當算仍然在世,正在埃及那邊當國主的王盛的侄孫兒。
在家族前輩的示範下,王宏成年後便接過使節,替秦國出使四方。
“還是比不過使君的才能。”
麵對郡守的誇讚,王宏隻是從容一笑,“使君出使中原,被扣押多年,不僅未損我國顏麵,還集三國之力,同編《大典》……這著實讓我等晚輩傾慕。”
《大典》,是北地郡守當年作為使者出使漢朝時,跟夏使、漢官們,以及太多不願透露姓名的熱心腸文人一同編修出來的巨著。
這本書追溯古今,將諸夏發展至今的種種文明成果,都載入其中。
成書之時,它的體量連整座使館都裝不下。
有四方的儒生過來請求翻閱這部嶄新的典籍,然後就讚歎著說:
“從今以後,儒家所說的經典,要從六經變成七經了。”
也正因為此,
《大典》並沒有在其書名之前,再冠以其他,就像《詩》《書》《禮》那樣,被人直呼為《典》,以示其無與倫比的地位。
當秦夏的使者要攜帶抄錄好的《大典》離開的時候,都得使用好幾輛車,才可以將這些書冊全部裝好。
也許是上天眷顧,
在那漫長的回程途中,雖然難免遭到風霜和蠻夷的侵擾,但《大典》卻沒有受到太大的破壞,得以被完整的帶回秦國。
秦國的君臣聽了這件事,一方麵感慨漢朝皇帝的確寬容,竟然允許自家使者在他眼皮底下做這樣博取名望的事情;
一方麵也為了展示自己對文教之事的重視,大手一揮,下令在安都城中修建起了新的藏書室,專門用來呈放《大典》。
這讓郡守的聲名,也得以傳播到秦國的各地,成為許多學者文人所推崇的“賢人”。
而對郡守本人來說,這也的確是他一生中,最值得稱道的功績。
“這是過去的事情了。”
老邁的郡守撫摸著自己的胡須,先是謙虛的笑了笑,然後對王宏說,“眼下,還是跟羅馬作戰的事情重要。”
羅馬雖然內鬥已久,政局動蕩,但其國中,也並非全是庸碌無能之輩。
起碼蘇拉在久尋馬略這個死敵,卻無法探知到他的蹤跡時,很容易就能猜出,是秦國在背後,對馬略伸出了援助的黑手。
而秦羅之間,積累的仇怨也有不少,
為了進一步鞏固自己的勢力,轉移國中的矛盾,
蘇拉一定會想辦法跟秦國對抗!
“我早已向安都發去急遞,告知羅馬內亂之事。”
“以陛下的果決明斷,如今當使西隴整修好了艦船,清點好了士卒,準備配合北地的行動。”
“你這段日子,且先留在玉壁。”
郡守對王宏如此說道,“你在羅馬生活了許多年,對他們的情況很是了解,到時候還需要你多多為我分析戰況,好使我軍能穩操勝券,一展雄風。”
“這個自然!”
……
隨後不久,
蘇拉率軍進攻本都王國的消息出來,後者的使者也跑到玉壁,請求秦國這個宗主國出兵相助。
郡守很快點兵點將,讓自己的義子先行一步,率領由色雷斯人組建的兵團南下本都,助其抵抗蘇拉的進軍。
至於秦軍主力,則是從海上出發,與羅馬人糾纏。
“我也想去參戰!”
少年的凱撒在玉壁城裡,對自己的姑父馬略提出請求。
他有著勇敢的天性,也在被迫逃出羅馬的時候,跟蘇拉這些人結下了仇怨。
當看著秦人組建的雄壯之師,要從玉壁前往本都所占據的雅典城之時,凱撒便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和熱血,想要追隨大軍出發。
馬略從容的躺在床榻之上,服用著秦國的醫者專門為他熬煮出來的,苦澀的安神湯藥,對自己麵前這年輕氣盛的後輩說:
“你才十三歲,能做什麼呢?”
凱撒梗著脖子回道,“我可以替您傳遞消息,幫助您逃出羅馬!”
蘇拉對羅馬城的衝擊,是出乎許多人意料的。
隻有在這方麵具有豐富經驗的諸夏人能對此做出預測,並且進行準備。
但即便同在羅馬城中,馬略卻因為年邁,已經減少了外出活動的頻率,將許多事物交給了同為革新派的秦納。
如果強行找上門去,又有打草驚蛇的風險——
希臘和羅馬相鄰,都有“雄辯”的傳統,還有那混亂無比的生活作風。
這讓強調謹言慎行的諸夏君子很是懷疑他們的嘴巴,在與人爭論或廝混時,能不能守得住秘密。
好在,
尤裡烏斯家族的凱撒,對東方文化很感興趣。
他很小的時候,就對諸夏的文化進行了學習,長大些後,便喜歡來到秦國的使館中,尋求秦使王宏的教導。
王宏欣賞他的聰慧機敏,加上他的姑父馬略已經掌握羅馬的權力許久,便認為他很有可能成為尤裡烏斯家族的新代表。
於是,
王宏讓凱撒幫忙,跟馬略通風報信。
當馬略匆忙出逃的時候,王宏還不忘提醒他捎上凱撒這個後輩。
“可你雖然聰明,但哪來殺人的力氣呢?”
馬略也認為,自己這個後輩在以後會有很大的成就。
但年少就是年少,
十三歲的凱撒甚至還不能算得上完全的羅馬公民,還需要依附在長輩的羽翼之下。
“我不一定上戰場殺敵,但我可以跟隨將軍們學習作戰的技巧。”凱撒這樣回道。
“而且我通過學習東方的曆史,知道在他們那裡,有很多年少就做出偉大事業的人。”
“率領秦人統一那名為中原的廣大土地的君主,就是十三歲登基的。”
“秦人的記載中,還有一名十二歲就出使他國,因為功勞而成為丞相的天才!”
“幾十年前,更出現過一名十六歲就跟隨長輩出征,從來沒有戰敗過的名將!”
“我為什麼不能做出這樣的功業呢?”
凱撒越說,越是心情激蕩。
他很早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的天賦,也認為自己在未來必然會建立起偉大的成就。
但在追隨秦國的使者學習了一段時間後,他才明了諸夏俗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那些十幾歲就功勳卓著,掌握大權的天才,
在羅馬如今的曆史上,還沒有出現過。
但在東方,卻已經多到可以列出清單的地步。
這讓凱撒覺得很低落,然後便生出了強烈的鬥誌。
馬略聽了他的話,隻不以為意的笑道,“東方的製度和羅馬並不一樣。”
“你不要做那樣無所謂的比較。”
秦人會去研究馬略對羅馬的影響,
馬略自然也會暗中觀察秦國的生態。
他是知道兩國之間體製差距的。
凱撒就說,“為什麼不能相比呢?”
“秦國能發展成現在這樣,已經證明了他們製度的優越。”
如果羅馬也采用秦製的話,
他的這位姑父又怎麼會被驅逐呢?
元老院裡麵的那幫蟲豸,又怎麼可能得意洋洋的重回大位,掌握權力呢?
這樣想著,凱撒就說,“要想治理好一個疆域龐大的國家,集中權力是必須的。”
“羅馬以前向希臘人學習過,以後向秦國學習也沒有關係。”
更何況,秦國並不是一個國家在戰鬥。
在其背後,還有名為“夏”,名為“漢”的國家,以及那名為“諸夏”的文明。
在埃及、波斯等古老國度都相繼衰落,乃至於消失的時候,
這個與之同壽的文明不僅沒有沉淪下去,還迎來了強盛之時,
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它具有某種優勢嗎?
“秦國的皇室,已經統治這個國家將近千年。”
“作為家族,它的曆史更是比羅馬還要漫長!”
“我也希望尤裡烏斯可以像它那樣,持久的統治著一個國度!”
馬略聽到他這樣的豪言壯語,忍不住抬頭看過去,心中想起王宏對凱撒的評價,然後他便輕聲說道:
“如果你有這樣的想法,那我更不能讓你在這樣的年紀上戰場了!”
古老且豐富的文明,讓秦人在看待人或物的發展上,擁有超然的目光。
凱撒這個孩子,也的確能讓尤裡烏斯這個家族,在未來變得更加輝煌。
馬略想:
我已經老了,沒多久就要回歸眾神的懷抱……我更應該保護好這個未來!
可惜,
馬略雖然想得美好,可到底沒有能力,去阻止凱撒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
就在被姑父拒絕的夜晚,
凱撒偷偷溜出去,找到天亮後就要出發的斯巴達克斯,宣稱自己已經獲得了長輩的同意,希望能隨軍同行。
後者隻簡單的考慮了一下,就同意了他的請求。
畢竟對斯巴達克斯來說,
他十歲的時候,就跟隨部落裡的長輩出來活動了。
至於十三歲?
在色雷斯乃至於一些蠻族部落中,十三歲都能當爹了!
於是,
凱撒跟著大軍來到了巴爾乾半島南部的雅典,在這裡見證了秦國跟羅馬的較量。
斯巴達克斯還記得馬略當時為了套近乎而說的話,也知道凱撒身份的特殊,便將其帶在自己的身邊,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
他指揮著色雷斯軍團,配合雅典駐守的軍隊,擊退了蘇拉發起的幾次進攻。
甚至還在戰後摸著自己的胡子自言自語道,“不知道怎麼回事,感覺羅馬打起來,比打北邊的蠻族還要順手。”
在巴爾乾的北部,是廣大蠻族的聚居之地。
斯巴達克斯在成年之後,時常受到他那位身份高貴的養父命令,率領族人跨越山脈,去打擊那裡的蠻族。
對方很容易就被斯巴達克斯征服驅逐了。
所以,
斯巴達克斯是知道對方手感如何的。
可誰能想到,
按理來說,本該比日耳蠻還要強大的羅馬軍隊,卻讓斯巴達克斯感覺毆打起來更加絲滑順暢。
“可能是天賦吧!”
本都王國駐守雅典的將領對他討好的說道:
“為了紀念這樣偉大的勝利,我建議為將軍您舉辦一場慶典!”
秦國的主力已經在海上跟羅馬交戰了起來,雅典這邊已經不能算作前線。
他們自然可以休息一下,享受甜美可口的勝利果實。
但斯巴達克斯說,“戰爭還沒有停止,怎麼可以半路舉行慶祝呢?”
“如果真要紀念,可以樹立一座石碑,把雅典保衛戰的結果刻在上麵!”
他想起自己那位曾去過遙遠東方,並跟隨那號稱“冠軍侯”的名將遠征到漠北的老師所經曆的故事,便額外強調:
“要在石碑上寫——斯巴達克斯退蘇拉於此!”
聽說當年冠軍侯封狼居胥,就是直接讓人在石頭上刻了類似的話。
他聽著老師對對方的追捧和稱讚長大,心裡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那樣的偉業。
但遵照諸夏的傳統,“刻石勒功”一下,還是可以的。
“……如果我有機會打到最北方的位置,不知道能不能成為西方的冠軍侯。”
當那座石碑刻好後,斯巴達克斯撫摸著上麵分彆用希臘語、諸夏雅言還有羅馬語書寫的勝利感言,忍不住的向往起來。
旁邊的凱撒聽了,便張口說道,“偉大的英雄豈能隻想著效仿他人?”
“我要開創自己的時代!”
“即便我要和彆人共享名號,那也應該讓後人冠以‘凱撒’的稱呼!”
“有誌氣的小子!”
斯巴達克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比克拉蘇那個掉進錢眼裡的家夥好多了!”
凱撒眨了眨眼睛——
他是認識克拉蘇的,
也知道秦國的貨幣,跟羅馬的樣式很不一樣。
那名為“秦半兩”的錢幣中央,存在著方形的小孔,據說這樣方便讓人將之串起來,攜帶在身邊。
而且有了小孔的對比,如果有邪惡的商人偷偷摸摸裁剪了錢幣的話,也可以輕易察覺出來。
“……東方的俗語真是有意思。”
凱撒聽懂了言外之意,拍著手笑道,“克拉蘇的確是個生在錢縫裡的家夥!”
……
與此同時,
當斯巴達克斯使用羅馬軍隊,教導凱撒這個有天賦的後輩該如何指揮作戰的時候,
當秦國水師在跟羅馬艦船的較量中取得上風,將蘇拉逐漸逼迫到一個海島上時,
真正的西方冠軍侯正在西海海峽處劃船。
“死手,快劃啊!”
“再不劃就趕不上秦羅的海上爭鋒了!”
可不論霍去病如何努力,
隻要他架勢的小船在海上劃出一段距離,就會有海浪無情的將之拍回來。
“放棄吧!”
旁邊正嘬著地中海水產的鬼神對他說道,“那是你到達不了的彼岸!”
“我不信!”
大漢冠軍侯才不會因為艱難險阻而放棄自己的目標。
他對何博說,“你帶著我,再衝一次玉壁吧!”
他一定要跨過海峽,體驗那未曾經曆過的海戰滋味!
“不要!”
何博果斷的拒絕了他,“再衝我就要去草原上放羊,高唱敕勒歌了!”
霍去病便皺著眉頭說,“你怎麼這麼沒用呢?”
“如果陛下和舅舅在的話,隻會組織強大的艦隊,讓我帶著橫穿整片地中海!”
而不是乾坐在這裡,眼巴巴的眺望遠方的烽火。
何博對他的挑釁不以為意,向他回嘴道,“他倆久彆重逢,正忙著出門打獵呢!”
“才懶得來域外找你!”
衛青是個很從容的性子,
他在死了以後,並不像外甥這樣活潑好動,隻安靜的待在中原鬼國,感受冥土的寧靜祥和,等待著自己的親朋故友下來,跟自己團聚。
而武帝那邊,
死下來就按照流程,被正直無私的西門豹給帶走了。
從未受過這種委屈的豬寶企圖呼喚自己的先人,讓他們救助自己。
結果劉邦攔住了不忍心的慈父劉啟,並對之笑嗬嗬的說:
“哭也算時間的,小子!”
“出來以後再來跟乃祖玩吧!”
於是,
可憐的武帝直到眼下,才有空跟衛青重逢。
他受了刺激,迫切的需要用遊獵玩耍來撫平內心的傷痛,的確沒空跑到域外,跟霍去病探索新的世界。
“而且這裡是秦國的地盤,哪裡能讓老劉家的皇帝來指手畫腳?”
真當嬴秦宗廟裡的先君們不會打架啊?
要知道,
老劉家的皇帝死下來的時候,基本都是些老頭子了。
可秦君們卻大多英年早逝,正值當打之年!
尤其是秦武王,
掄著鼎砸人,絕對一砸一個準!
“真沒意思!”
霍去病聽了,隻懨懨的放下船槳。
“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投胎轉世?”
“我好想活出第二世,再痛快的跟匈奴或者其他敵人打上幾場!”
“唉,我也想啊!”
聽到他這樣的期望,何博也跟著歎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