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新年伊始,便到了滿清康熙元年,大明承武元年。
當然。
在官方立場上,大明肯定要說這是偽滿清康熙元年,滿清這邊則是要說是偽明承武元年。
但相比之下,隨著南方戰場的接連失利,在誰才是正統的鬥爭當中,滿清這邊已經很難有多少話語權。
除開古代話語權往往掌握在士大夫,特彆是南方士大夫手裡以外。
最主要的是,南方地區正在逐步恢複經濟、農業、政治的穩定和發展,北方地區則正在陷入混亂。
更何況南方地區本身就是古代的經濟和農業中心,特彆是江南一帶,明清時期,每年北京都需要通過漕運將賦稅和錢糧送到北方。
因此漕運一斷,滿清那邊就失了一條腿,而且還是一條大腿。
如果不是順治死前還給康熙留了筆遺產,加上順治時期,滿清的賦稅為每年二三月份將去年的秋糧,每年八九月份將今年的夏糧送去北京。
也就是在今年二三月份以及八九月份的時候,去年的秋糧和今年的夏糧已經收了上去。
隻有今年的秋糧被老朱給截獲。
恐怕這個時候北京那邊已經陷入了沒有錢糧的困局。
但就算是這樣,滿清朝廷那邊也隻剩下去年的秋糧和今年的夏糧可以支用,國庫存銀和糧儲也是前年順治給康熙留下的遺產。
如果今年的秋糧交不上去,明年還要打仗的話,以滿清朝廷那邊剩餘的國庫存儲,堅持不到康熙二年就得崩潰。
因而滿清朝廷那邊經過內部多次討論,也是決定孤注一擲,將所有錢糧拿出來用於軍費開支。
大肆擴張兵力,準備在京畿地區與大明進行決戰。
京畿坐落在燕山山脈以南,華北平原以北,地勢平坦,平原區較多,又臨近關外與蒙古草原。
滿清能發揮出騎兵優勢,且進可攻退可守,即便打不過也可以退到關外去。
因此也算是戰略上最穩妥的方案。
不然現在滿清那邊也沒什麼好的戰略方案了,總不能征召那麼多軍隊就一股腦往南下送死吧。
這段時間清廷抓緊做三件事。
一是在北方征召大量軍隊,以減免賦稅為代價,在很短的時間內擴充了三十萬大軍,然後馬不停蹄地展開軍事訓練。
二是去關外抓野女真,再向關係比較好的如科爾沁、察哈爾蒙古部落求援,繼續擴增兵力。
三是打造裝備,武器鎧甲、火繩槍火炮,各種亂七八糟的武器都布置好,並且還派人出海去找佛朗機人。
清廷認為是佛朗機人賣給大明火器才讓大明變得如此厲害,可不相信真是洪武親至。
至少雖然明廷這邊宣稱洪武大帝下凡救世,可他們隻看到了火炮轟炸,看不到洪武大帝高坐雲中,然後一巴掌拍滅一座城池。
所以人在未親眼看到那種神仙手段之前,加上立場不同,采取這樣懷疑的態度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隻是明末清初的時候,稱霸東亞的可不是最先探索東方的葡萄牙和西班牙,也不是被譽為海上馬車夫的荷蘭,更不是還沒當日不落的帶嚶。
而是鄭家。
葡萄牙和最先開辟了往東方的航路,甚至在廣東還與大明海軍進行過海戰,最後租用澳門在當地居住。
荷蘭也緊隨其後,想搶占澳門,與葡萄牙進行了澳門之戰,戰敗後又試圖侵占澎湖,被明軍擊敗,這才侵占了台灣。
可鄭家海盜出身,又大量收服盤踞在東海南海的漢人海盜以及東洋倭寇,彙聚起大量人馬,很快壟斷了整個東南及南海的貿易。
即便號稱海上霸主的荷蘭有一定的火力優勢,在鄭成功接手鄭家之後,也是被鄭成功從台灣驅逐。
因而此時東南沿海一帶,滿清幾乎寸板都不得出,根本聯係不到澳門的葡萄牙人。
至於陸地,那更不可能。
所以滿清想去找澳門的葡萄牙人買軍火的事情,注定徒勞無功。
新年剛過,還在正月,明軍就北上啟程進入安徽。
這個時候包括鳳陽在內,老朱的老家早就已經被他派人收複,隻有安徽以北的阜陽、宿州等地還在名義上清廷治下。
但也基本隻剩個名義。
明軍一到,各地望風而降,大量起義軍紛紛歸順,整個安徽也回到大明的懷抱。
之後。
以李定國、白文選、李來亨、劉體純、郝搖旗、袁宗第等人為首的南明勢力,加上鄭成功的海上勢力,聚集十多萬大軍,浩浩蕩蕩北上。
承武元年,公元1662年1月下旬,明軍陸續收複安徽、河南、山東等大片區域,抵達了黃河南岸,準備渡過黃河。
並且拿下陝西的朱棣也向東進發,不過他卻並未前往山西,而是走函穀關進入洛陽盆地。
同時洪武明軍也沒有快速進發,反倒走漕運才到江蘇徐州府。
這麼吊詭的情況誰也不知道為什麼。
反正清廷不明白。
想不明白他們也沒去多想,是死是活也就是這一波。
因而麵對來勢洶洶的明軍,清廷並未坐以待斃,在2月中旬的時候,派出數萬大軍阻擊。
由安親王愛新覺羅·嶽樂統領,對北上的明軍展開突襲。
在康熙元年這個階段,滿清入關前後的那一批將領基本都已經死了。
加上順治又一直打壓宗室,削除八旗議政的體製,因此宗室中已經沒有多少傑出的大將。
鼇拜死後清廷能拿得出手,又姓愛新覺羅,至少能保證忠誠的也就隻剩下嶽樂。
此人曾跟隨豪格攻打四川,甚至親自率領軍隊殺了張獻忠,又進駐歸化城,多次征討蒙古各部,逼迫許多蒙古部落投降滿清向滿清稱臣納貢。
後來的三藩之亂中,嶽樂也是清軍主帥,平定了吳三桂叛亂事件,可見其軍事能力還是相當出眾。
嶽樂率領數萬人馬南下,他觀察明軍進攻路線,發現明軍一路攻城略地,幾乎毫無阻礙,安徽河南山東等大片地區純粹是被明軍傳檄而定,絲毫沒有受到進攻。
因此他判斷明軍一定會繼續乘勝追擊,於是不顧軍中許多將領認為可以在黃河半渡而擊的建議,退出黃河沿線,駐紮在了天津府的靜海一帶。
明軍果然如他所料,攻占濟南後,馬不停蹄地渡過黃河。
除了李定國和白文選稍微謹慎一些,駐紮在冀州府、河間府以外,原夔東十三家的部隊卻是一刻不停繼續北上。
沿途一路實在是打得太順了,且誰都知道現在清廷已經被打斷了骨頭。
所謂“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神話在重慶一戰就被打破,多年來明軍對待韃子的恐懼與陰霾也全都一掃而空。
在這樣的情況下,明軍內部充斥著一種隻需要他們大軍北上,抵達北京城外,韃子就會狼狽地逃出北京城,然後馬不停蹄地往關外跑的錯覺。
嶽樂就利用了這一點,就在夔東十三家以及老朱沿途一路收納的十餘萬明軍部隊抵達滄州的時候。
滿清騎兵突然殺至,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亂軍當中明軍迅速被打得崩潰,鏖戰了不到半個時辰,等到李定國和白文選的援軍趕至的時候,明軍吃了一個大虧,死傷數萬人。
若非李定國和白文選及時趕到,軍容還算整齊,逼退了嶽樂,恐怕這一戰明軍傷亡會更大。
十多天後。
山東泰安府壽張境內,老朱的車駕徐徐沿著運河往北進發。
其實在古代社會,走陸路要比走水運快。
雖然漕運可以二十四小時行舟,且平均時速能達到每小時5公裡。
有些自然河段依靠水流和風,能達到每小時10多公裡,一天能走個七八十公裡很正常。
然而漕運卻不是你一個人在走,除了官船以外,還有大量商船以及趕路的客船。
結果就是運河堪比古代高速公路,還是雙向的單車道,導致河麵上常有那種一眼看去全是船隻堵塞河道的事情發生。
因此明清時期朝廷要納賦稅的時候,往往就得禁止通行一段時間,否則漕糧一年都不一定到京師。
相比之下如果走陸路,全程用快馬趕路的話,從北京到南京,也就幾天功夫而已。
但老朱還是選擇走漕運路線。
原因在於後勤。
他停留在南方一段時間,可不是休整軍隊,而是等雲南那邊把炮彈給他拉來。
重慶一戰以及之後的多次戰鬥當中,明軍的炮彈消耗巨大。
特彆是重慶一戰,除了迫擊炮彈以外,速射炮彈和無人直升機上的導彈全都打光了。
沒有炮彈,用子彈攻城的話,或許也不是不行,就是太麻煩了些。
所以等待後勤跟上是必須做的事情。
同時他也放任李定國白文選李來亨等南明軍隊北上,甚至還大膽地鼓勵朱慈焙讓他們發號施令,並給他們提供糧草等一切支持。
但現在看來
車駕內,老朱看著李定國等人快馬發來的公文,搖搖頭道:“他們讓我感覺不堪大用啊,一想到將來把江山交給朱慈焙,把大明的軍事交給這些人,我就有些擔心。”
“那沒辦法。”
朱雲峰說道:“裡麵也就李定國和白文選稍微厲害點,李來亨他們要是可以的話,也不至於二十萬的軍隊弄得一盤散沙,被滿清幾萬在四川的軍隊圍攻打得支離破碎了。可以說李自成這些人本來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沒有王朝開國時期軍隊那種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氣質。”
“但朕的大明卻被這群烏合之眾給滅亡了。”
老朱心情有些不太好。
朱雲峰聳聳肩道:“大明亡國隻能說是積重難返的必然性,而不是李自成張獻忠他們有多厲害。”
“嗯,這倒也是。”
老朱點點頭。
他這次沒有立即出發,而是選擇把球交到朱慈焙李定國他們手裡,也是為了多讓現在的南方大明自己有一定的軍事能力。
畢竟他以後肯定要走的,甚至大概率也就是今年上半年的事情。
能幫南明滅了滿清韃子,乃至於殺到關外去把韃子滅族,可能幫他們殺到蒙古草原去嗎?
缺乏機械化部隊的機動性,光靠槍炮還不足以讓草原民族載歌載舞。
因此他走後新建立起來的大明還是要麵對外敵的侵襲。
雖然也可以幫助殘破的大明建立起新的秩序和體係,甚至讓他們走上工業化的道路。
但問題在於前麵還那麼多個大明排隊呢,哪那麼快優先給你南明上工業化強度?
因而南明本身也需要壯大自身。
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現在的大明就像半島上那兩個國家一樣,屬於是被老朱強行扶持發明出來的國家。
隻經曆過亡國的痛楚和被滿清打得丟盔棄甲的狼狽,沒經曆過開國的艱辛以及大戰的洗禮。
有數的幾個還能算打的將領也就隻有李定國、白文選、鄭成功等寥寥幾人。
可他們同樣在多次戰鬥當中犯過錯誤,如兩廣戰役、南京之戰等等,都有過指揮失誤,葬送大好局麵的情況。
雖說老朱開創基業的時候,也有過手下將領不靠譜導致打了敗仗的事情發生。
但坐擁徐達、常遇春、朱文正這類軍神級彆的猛將,在能力與戰績上呈現出對南明將領的碾壓。
所以老朱還是希望南明的軍隊能成長起來,至少眼下韃子主力都被打崩潰了,精銳之士已經不多,全都是東拚西湊的人馬。
裹挾著大勝之勢,李定國白文選李來亨他們也該做出點成績出來。
結果遭遇滄州大敗。
雖然李定國和白文選沒有被打敗,卻也沒贏,讓老朱有些失望。
他繼續說道:“這次是個慘痛的教訓,那幾個輕敵而貪功冒進導致大敗的將領,如李來亨、劉體純、郝搖旗、袁宗第等人就殺了算了,要來也無用。”
“蒜鳥蒜鳥。”
朱雲峰打圓場道:“能堅持到順治十八年都還沒降清的將領已經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出幾個了,且行且珍惜,還是留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吧。”
“哼。”
老朱又冷哼道:“還有你那祖宗,我讓他自己想主意,鍛煉鍛煉他的軍事能力,結果他全聽了朝堂那些個士大夫,又放任軍隊自己行事,沒一點主見。”
“蒜鳥蒜鳥。”
朱雲峰繼續打圓場道:“這種事情公說公有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皇帝本來就不該遠程遙控指揮,搞不好就當了運輸大隊長。嶽飛還巴不得有我家老祖宗那種皇帝呢,隻是主將的能力不同,也沒辦法嘛。”
“你就寵他吧。”
老朱撇撇嘴道:“做皇帝可不是甩手掌櫃,萬曆那貨我還沒去揍他呢。”
“畢竟是自家老祖嘛。”
朱雲峰不好意思地笑笑。
雖說老朱也是他的直係祖宗,但朱慈焙是他們尚峰山的開山老祖。
在朱雲峰心裡,鄉土味道還是很濃重,老祖宗躲藏進深山老林裡不容易,現在有機會自然得幫襯著點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