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老朱的軍隊浩浩蕩蕩，一路直奔溫州。
這個時候天下大勢變得太快了。
短短數月時間，滿清從擁有整個華夏大地，再到現在丟了大半個天下。
不僅僅是南方地區。
除了雲南、四川、貴州、湖南、湖北、廣東、廣西、江西、江蘇、浙江這些已經被明軍占領的地方以外。
北方也有很多地方出現了問題。
朱棣北上去追吳三桂，一路追到了陝西，吳三桂也馬不停蹄地跑去山西，陝西就這麼沒了。
接著安徽、河南、山東等地區受到鼇拜全軍覆沒的影響，地方內部開始出現混亂，許多駐守地方的清軍逃跑，官府也呈現停擺。
主要也是滿清為控製地方，在以州縣為單位，在全國各州、縣都會派遣綠營兵馬，在大城市或戰略要地派八旗駐防。
而北京作為京畿重地，駐守的綠營兵馬和八旗兵馬非常多，光八旗子弟就有大概十萬人左右，兵力龐大。
結果重慶一戰，鼇拜帶出來的六萬八旗子弟以及十多萬綠營兵馬全軍覆沒，就連圍剿永曆帝和夔東十三家的二十多萬地方部隊也全沒了。
對於北京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為此清廷不得已把北方大量軍隊召回，以此守衛京師的安全。
比如他們在山東濟寧、臨清，江蘇徐州，陝西西安，山西太原等地都有不少駐防八旗兵。
事實上還有江寧、蘇州、杭州、福州以及關外的盛景、寧遠、遼錦等地也都有。
這些軍隊的作用有三個。
一是抵禦鄭成功的南明軍隊，二是在運河沿線保證賦稅與江南糧食往北京運，三是形成北方防禦網，防止外敵入侵。
可蘇州、杭州和福州等地的清軍也被大明一網打儘，隻有江寧的三千人跑得快，沒有被包餃子。
清廷把北方的這些駐防八旗兵稍微湊一湊，還是勉強能湊個幾萬人逃回去。
再加上北方河南、山東、河北、山西以及北京剩餘的綠營兵馬，東拚西湊下，北京那邊還能湊個七八萬八旗兵，以及十多萬綠營兵。
如此韃子再在北方大量征民夫壯丁，以稅換人頭的套路計策，再拉起五六十萬大軍應該沒什麼太大問題。
但這樣做的後果也顯而易見。
那就是韃子把軍隊都召回了北京，北方很多省份都出現了兵力不足，甚至完全沒有兵力防守。
維持秩序的力量就隻能依靠當地官府的縣、州府衙役。
可此時北方也已經人心惶惶，不少官員都棄官逃跑了，那些衙役官差能有幾個還效忠滿清朝廷的猶未可知。
於是安徽、河南、山東南部靠近南方的地區很多都呈現無官府狀態。
秩序沒有人管，治安呈梯隊下滑，各路打著起義的口號的盜匪、起義軍、亂民不計其數，越往南越亂。
在這種情況下，滿清朝廷丟掉的就不止是南方，而是大半個天下。他們的戰略收縮也退至了北京一帶，幾乎已經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了。
而南方唯一剩下的獨苗福建，也已經處於明軍的三重包圍之中。
時間慢慢來到了十二月十七日。
馬上就到下旬。
漳州明軍一路攻城略地，攻破泉州、莆田，兵臨福州。
他們甚至就在福清縣駐紮，等待老朱的大部隊。
老朱那邊也攻勢迅猛，拿下浙江溫州府後，一路繼續往南，攻破福寧府，與馮勝藍玉等人南北夾擊福州府。
同時傅友德等人也攻破了延平府，拿下南平市，幾乎毫無阻礙，往東至閩清，威逼閩縣。
等到十九日的時候，整個福州三麵都被明軍包圍，徐徐抵達了福州城外。
此時福建福州，靖南王耿繼茂、閩浙總督李率泰、水師提督馬得功、福州副都統阿玉什等人率領著剩下的七八萬清軍龜縮城內。
十四萬清軍到現在已經散了至少得四五萬，另外就是各地守軍，被上司欺騙，結果被明軍打得全軍覆沒，慘不忍睹。
見到明軍來勢洶洶，城內意見不一。
耿繼茂跟馬得功想乘船逃走，李率泰和阿玉什則要固守城池，以待援軍。
事實上他們其實也大抵明白，不會有援軍了。
畢竟從重慶之戰到江寧之戰再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近三個月的時間。
要真有援軍的話，北京早就派了大軍過來，不可能拖延到這個時候。
但阿玉什和李率泰一個是滿人，一個是滿洲漢軍正藍旗人，屬於滿清的死忠，自然不可能狼狽逃走。
何況去年的廈門戰鬥當中，清廷的水師幾乎被鄭成功全殲，到現在才訓練出一萬多人的部隊，到了海上與鄭成功的艦隊交戰，死路一條。
可隨著明軍的日益迫近，各地清軍被全部殲滅的消息不斷傳來，李率泰和阿玉什也開始動搖，最終還是決定乘船逃走。
他們在福建擁有大量的船隻，為了討伐鄭成功，清廷在福州等地的船廠建造了數以千計的艦船，岸上也密密麻麻，布置了許許多多的紅衣大炮。
十九日，當探馬查到明軍先鋒已經渡過閩江，攻破了城外布置的營壘，離福州僅剩下不到二十裡的時候，李率泰等人終究還是決定棄城！
福州城內自然無法駐紮那麼多軍隊，他們的部隊大多都在城外，遇到明軍這種武德充沛的隊伍，幾乎不堪一擊，再守城則必死無疑。
所以他們馬不停蹄地出城，讓將士們立即上船。
臨近年關，氣溫寒冷，天氣陰涼。
其實前些日子福建正在下連綿陰雨，這在福建是常有的事情。
陰雨過後道路就不太好走。
不過即便如此，明軍還是暢通無阻地抵達福州。
福州城外距離城池約二十多裡的山上，無人機頂著四五級的海風俯瞰著城池。
老朱立於山頂，狂風吹動著他的衣袍，鬢角的兩縷白發隨風輕蕩。
“韃子跑路了。”
旁邊朱雲峰看著無人機裡的畫麵，隨口說道：“跟預料的一樣。”
“嗯。”
老朱沉吟著點點頭道：“這些天逃走的韃子不計其數，想要全殲他們，還不誤傷百姓，那就隻能這樣了。”
他們要想直接攻打福州，完全可以兵貴神速。但卻步步緊逼，不斷給予福州清軍壓迫感。
這麼做自然就是為了逼福州清軍出海。
重慶一戰全殲清軍，但同樣也殺了很多被清軍征調來的民夫百姓。
江寧一戰劉良佐被活剮，城內清軍被肅空，可在炮擊南京的時候，有炮彈落入城內居民區，炸死一些南京居民。
不管古代還是現代打仗，誤傷平民是常有的事情。
甚至很多都不是誤傷。
滿清韃子在江南各地搞大屠殺，城破的時候直接讓城裡空無一人。
倭寇進犯到處燒殺搶掠，南京三十萬死難的隻是統計出來的，還有許多沒有統計的被淹沒在了曆史之中。
魷魚也不是善茬，雖然沒有像滿清韃子和倭寇那樣殺我漢人百姓數以百萬甚至上千萬計。
但它們正朝著這個方向進發，儼然要把當地二百萬百姓屠戮一空的架勢。
明軍自然不會針對平民百姓，可攻城戰用火炮犁地也沒辦法。更何況明軍攻勢下，很多清軍漏網之魚逃走了。
清軍將領不容易逃，他們目標太大。可普通清軍綠營士兵，把衣服一脫，換身百姓裝束，混入民間，你想抓也抓不到。
從湖廣到兩廣，再到江南江西等地，這種曾經在大屠殺當中犯下累累罪行，最後卻搖身一變變成百姓躲避追捕的綠營士兵不計其數。
因而老朱想全殲了福州清軍還真得想個辦法。
這個辦法就是讓他們去海上。
到了海上。
一沒百姓，二逃不掉，自然也就不存在誤傷百姓以及韃子換衣服逃走的情況。
見清軍順利上套，老朱拿出對講機道：“繼續進軍，逼他們快點出海。”
“是。”
對講機那邊傳來回話。
緊接著三路明軍也加快了腳步，向著福州靠攏。
幾乎是韃子們上船後僅僅過了不到半刻鐘的時間，遠處就已經出現了明軍的身影。
察覺到明軍來得實在太快後，李率泰等人也顧不得其它，下令開船。
也是他們其實早就預料到了可能守不住福州城，因而早早地把許多物資搬運到船上，城內僅留了半年的口糧。
不然的話以明軍的攻勢和清軍的猶豫不決，很有可能連搬運物資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包圍。
又過了大概兩刻鐘左右，浩浩蕩蕩的明軍就已經抵達了福州城外。
但他們看到的是無數船隻順岷江南下的場景。
“參見陛下！”
三路明軍於福州城外彙合。
老朱的車駕在數百名衛士的保護下也抵達了城外。
四周漫山遍野，無數明軍將士徐徐到來，福州城內外已經是陷入大明的烽火之中。
傅友德、馮勝、藍玉、唐勝宗、陸仲亨等人齊聚，來到老朱車駕前行禮。
隨行的還有張煌言，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太祖，看到老朱的麵容充滿威嚴，頓時更加心悅誠服，恭敬參拜。
“嗯，平身吧。”
老朱從馬車上下來，龍行虎步來到了閩江邊上，遠眺南麵大江。
正是晌午過後，天氣雖然陰沉沉的，但遠方江麵還是能依稀看到船隻無數，正向遠處駛去。
“布置得怎麼樣了？”
老朱問道。
馮勝答道：“回陛下，臣已經把所有的迫擊炮部隊全派去了船上，鄭成功的隊伍也已經堵在了出海口。”
“嗯，彆放跑了一艘韃子船，朕要他們喝飽這大海的水。”
“是。”
“老祖宗，無人機畫麵傳回來了。”
朱雲峰拿著平板，平板下麵還連著充電寶，保持著100的電量。
老朱接過平板，就看到畫麵裡顯示的是浩蕩江麵的場景。
岷江下遊出海口寬闊，窄的地方四五百米，寬的地方兩三公裡，江麵波濤滾滾，大小船隻踏浪而行。
通過高清攝像頭俯瞰，還能看到在船隊中心的一艘艦船上，不少穿著韃子高級官員服飾的人正站在船尾甲板上，麵露得意地眺望著福州城的方向。
“明孽還想抓到我們，做夢。”
“可惜了福州城。”
“現在的形勢，先走了才能再說其它呀。”
耿繼茂、李率泰、阿玉什等人議論紛紛。
“唉。”
耿繼茂忽然有些頹廢，撫在欄杆上說道：“現在東南沿海我們是上不去岸了，怕是得在海上漂泊數月才能到山東。”
“能活著回去就好了，誰能想到明孽哪裡冒出來那麼多兵力，冒出那麼多強大的火器呢？”
“這倒也是，就是不知道朝廷那邊怎麼辦。”
“之前說可能是鄭森從弗朗機人那購置來了新的火炮，威力甚大。朝廷如果也能購置的話，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對了，說起這個”
馬得功皺眉說道：“明孽忽然起勢，彆的我不擔心，就擔心鄭森那廝，我們出海的話，萬一他們在出海口堵我們怎麼辦？”
“我們是臨時才打算從海上走，他們不一定能派出艦船。”
李率泰安慰道：“何況聽之前投奔過來的人說，鄭森現在大軍都在台灣，最近海風大，沒這麼快過來。”
“希望如此吧。”
馬得功是水師提督，自然有這方麵的擔憂，但也沒什麼辦法。
李率泰鼓勵道：“諸位，現在我們能安然撤出福州已經是幸運，就彆想其它的事情，安心在船上等著。之前重慶一戰，地勢對我們不利，山多林密，騎兵沒法打仗，這才遭遇慘敗。到了北方，地勢平坦，就是我們大清的戰場，他們若過長江而兵臨河南，我相信朝廷一定會集結大量騎兵隊伍，縱使他們的火炮再厲害，沒有馬跑得快，到了近前也無非是遭遇屠戮而已。”
“對，他們的火炮確實強悍，可我就不信了，他們的火炮難道還能長腿？”
“那是，到了近前，我大清八旗子弟天下無敵！”
“到時候必然讓明蠻子好看。”
幾個滿人將領紛紛說著。
他們其實沒有見識過步槍的厲害，隻知道探馬回報，明軍每次攻城，都是用火炮轟開城牆殺進去，所以哪還知道明軍有槍。
一時間，也算是稍微震懾了一下軍心，讓上麵這幾個高級將領對北京還抱有那麼一點希望。
“嗯，不錯，隻要回到了北方，一切就會好起來。”
耿繼茂也被安慰得稍微有了點信心，看著遠處已經消失不見的福州城方向，說道：“走吧，我們去船頭，也是乘風破浪，出了海，便不受羈絆了。”
一行人到了船頭，遠處滾滾江河流淌，遠遠的已經能夠看到一大塊島嶼，那是琅岐島，也是福州的出海口！
幾乎是船隊剛到琅岐島的那一刻，滿清所有人馬，忽然隻覺得空氣一滯。
每個人的心臟都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
瞳孔驟然放大。
就看到遠處下遊出海口方向，琅岐島東麵的海灣處，由北麵的琅岐島至南麵的大陸，長達七八公裡的海平麵上，不知道何時漂浮了無數船隻。
那些船隻密密麻麻，整齊地列在一起，將整個出海口都死死堵住，好似不能寸進。
那一瞬間。
滿清韃子們隻覺得窒息。
再看身後。
浩蕩明軍，同樣也已經追來，將他們堵在了出海口的河道裡。
他們。
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