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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第四十章 呼延雲之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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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

裴晏華等待半晌,終是沉不住氣了,開口問道:“他是誰?”

長岩瞥了他一眼,抱著劍沒說話。裴晏華額頭青筋隱隱暴起,正欲再問之時,門卻被猝不及防推開了。

兩人循聲望去。

謝雲清擦了擦臟兮兮的臉,將懷裡的兔子遞出,眼睛亮晶晶的,“容安,我抓了隻兔子。”

裴晏華有些意外,長岩的目光在他二人之間回轉片刻,默不作聲地離開了原地。

門被緩緩合上,裴晏華輕歎一聲,“過來。”

謝雲清於是抱著兔子走了過去,裴晏華從袖中拿出巾帕,沾了水給他擦著臉上的灰燼。少爺在原地乖乖待了一會兒,忍不住俯下身用臉貼上了他的手心,“歎什麼氣?”

白白淨淨的小少爺又回來了,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裴晏華捏捏他的臉,“怎麼把臉搞得臟兮兮的?”

謝雲清在他手心裡蹭了蹭,將下巴搭在他手心,眼巴巴看著他,“抓兔子呀。”

四目相對,裴晏華笑了一聲,湊到他麵前,學著他的語氣問他:“抓兔子做什麼呀?”

謝雲清眼睛登時就睜大了,他耳尖一紅,道:“你、你彆學我說話。”

裴晏華存了心思逗他,聞聲,更是來了興致,故意問道:“為何說不得,嗯?”

謝雲清臉色騰地就紅了,他表情有些羞惱,將兔子往桌上一放,同他爭辯:“我哪兒有這麼說話!”

“哪兒沒有?要是沒有,你會覺得我是在學你說話?”

說完,裴晏華又順手攬過他的腰,將他壓著坐在自己腿上,故意湊到他耳旁去問他:“沒有這麼跟我說話,沒有跟我撒嬌嗎?沒有嗎,嗯?”

說完,他自己倒是先忍不住笑了。將落在謝雲清後脖頸的長發往側邊一順,很憐愛似的,往他後脖頸親了一口。

被他這麼一打斷,謝雲清思緒瞬間變得亂糟糟的,連自己要說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他撐著椅背,換了個側坐的姿勢,盯著裴晏華看,半晌後才很不好意思地小聲同他說:“你再、再親親我。”

裴晏華看著他,捏捏他的下巴,笑吟吟道:“撒個嬌聽聽呢。”

謝雲清往他胸口輕飄飄來了一拳,羞惱道:“裴容安!”

“在呢。”

“你、你非要捉弄我是不是。”

裴晏華挑了挑眉,“哪兒敢呢少爺。”

“叫句夫君聽聽,好不好?”

謝雲清攥著裴晏華衣角的手暗暗蜷縮了起來,他沉默半晌,語氣帶著點幽怨:“就知道戲弄我。”

說完,他閉上雙眼,像是這樣就能逃避現實似的,掩耳盜鈴、小聲地喊了他一句:“……夫君。”

裴晏華“欸”了一聲,順勢把他往懷裡一攬,話音還帶著點笑意,“娘子。”

謝雲清猛地睜開眼睛,有些急了:“誰是你娘子,我、我是……”

謝雲清的話還未說完,便見裴晏華將眼眸一彎,往他唇上親了一口,才得逞般叫他:“夫君。”

他一向知道怎麼拿捏謝雲清,譬如現在。少爺的臉紅得不成樣子,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

裴晏華摸著他的臉,有些好笑道:“回神。”

謝雲清緩了好半晌,才算勉強回過神來。裴晏華的聲音低沉好聽,那二字仿佛還在腦中回蕩。他迷迷糊糊地想了半晌,摸著急促的心跳,鬼使神差地起了點身,往裴晏華眼睛上親了一口。

“容安。”

“嗯?我在。”

謝雲清忽地將他緊緊抱在懷裡,兩顆心的距離近得不能再近。裴晏華有些意外,但還是伸出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動作帶著點安撫意味,“怎麼了?”

話音剛落,心跳聲同了步。謝雲清鬆了點力度,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會永遠相信我嗎?”

聞聲,裴晏華便猜到,定然是徐寂同他說了些什麼。

沉默半晌,裴晏華摸著他的背,聲音溫柔又堅定:“子渚,我會一直相信你,像你一直無條件信任我那樣。”

得到裴晏華確切的回答,謝雲清眼睫一顫。他正欲說些什麼,卻見那兔子在麵前撐著凳腳站了起來。

謝雲清眨眨眼,和那兔子對視半晌,往裴晏華臉上輕佻地親了一口,心情忽地好了起來,“容安,我烤兔子給你吃。”

……

三日後。

沈芷伊給呼延烈理了理衣角,隨後淡淡道:“去你二哥旁邊坐著吧。”

呼延烈低下頭應了一聲,直到沈芷伊邁開步子離開原地,他才敢抬頭去看她的背影。

沈芷伊的背影在轉角處消失,呼延烈收回目光,攥緊衣角朝著呼延遲身旁走去。

“二哥。”

他有些拘謹地喚了一聲,呼延遲抬頭看他一眼,道:“坐吧。”

呼延烈於是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呼延遲移開目光看向天,意味深長道:“好像要變天了。”

呼延烈垂眸掩住慌亂之色,強迫自己定下了心神,平靜道:“嗯,看起來是要下雨了。”

呼延遲笑了一聲,給自己倒了杯酒,“咕嘟咕嘟”喝完之後,才道:“我看也是。”

呼延烈鬆了口氣。

祭祀仍在繼續,呼延雲立於高台,臉上還掛著笑容。

“轟隆隆——”

忽地一聲雷響,雨珠毫無預兆地落在了呼延烈的眼角。他緩緩抬起雙眼,伸手拭去那滴雨珠,隨後起身站了起來。

察覺到不對勁,呼延雲皺了皺眉,正欲出言嗬斥,意外忽生。

“咻——”

箭矢穿破雨珠,瞬間刺穿了呼延雲的手臂。鮮血飆出,呼延烈避開呼延雲不敢置信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口道:“動手!”

一片混亂。

沈芷伊被人扶著進了營帳,呼延遲坐在席位上喝酒,看到呼延真手上的鎖鏈時,他有些意外地看向呼延烈,一口咬下羊腿上的肉,含糊問道:“還要抓我嗎?”

呼延烈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兀自邁開步子離開了原地。

呼延遲收回目光,嚼了嚼美味的羊肉,感慨道:“還是當廢柴好啊。”

說完,他順走了桌上的吃食,走到呼延真麵前,頂著他憤怒的目光,笑嘻嘻道:“大哥,你自求多福吧,我先回去了啊。”

說完,呼延遲哼著小曲離開了原地。呼延真攥緊雙拳,正想說些什麼。藥效確忽地發作,他眼前一黑,不受控製地暈了過去。

高台。

呼延雲已然奄奄一息,呼延烈低頭看著他,眼神無比平靜。

呼延雲趴在地上吐了口血,強撐著想站起來,卻屢屢失敗。半晌後,他終於放棄了,狼狽地趴在地上,對著呼延烈怒目而視,“怎麼……怎麼會是你……咳咳……”

呼延烈的眼神變得無比複雜。

風雨交加,呼延烈吐了口氣,轉身道:“殺了吧。”

“是。”

——“呼延烈!!你……呃!!”

呼延雲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大抵到臨死之際,也未曾想明白。最後殺死他的,為何會是他最疼愛的小兒子。

溫熱的鮮血濺到手背上,呼延烈腳步一頓,麵色無比複雜。

不是父親,是仇人。

是呼延烈自己作惡多端。

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又何必作出這般矯情姿態,教人生厭。

血水被大雨衝刷,淌到了呼延烈腳下,浸濕了他的衣衫。

“啪嗒——”

雨水落下,順著呼延烈的眼角滑下了下巴。或許也混了點淚水,他粗魯地往眼睛上一擦,深吸一口氣,低頭加快腳步離開了原地。

暴雨仍不停歇。

呼延雲的頭顱被群狼分而食之,兩隻眼珠被一隻狼囫圇吞下,再不見天日。

一代奸雄就此隕落。

營帳內。

呼延遲將懷裡的吃食拿出,放在桌上,道:“阿娘,吃東西了。”

“嗯,放那兒吧。”

呼延遲見鄭夕如此專注,將吃食放在桌上,有些好奇地湊過去看,“繡什麼呢?”

鄭夕將線咬斷,白了他一眼,“前陣子不是說衣服壞了?”

“啊。”

呼延遲撓了撓頭,拽拽她的衣服,“彆繡了,又不急著穿,來吃東西,還熱乎著呢。”

“嗯。”

鄭夕放下手裡的東西,洗了個手才來吃飯。呼延遲將吃食全部擺在她的麵前,才開口道:“阿娘,你都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呼延烈突然動手,那老東西死了,呼延真也被他囚禁了。”

鄭夕“嗯”了一聲,“早跟你說過,他並沒有表麵看起來那麼單純。”

呼延遲撇了撇嘴,“我知道了,是我狗眼看人低。”

鄭夕瞥他一眼,“你這眼睛隨了你爹,找彆的地方罵。”

蕭遲:“……好吧。”

母子二人說了會兒話,蕭遲給鄭夕倒了杯水,才忽地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道:“呼延烈的勢力不至於那麼大吧?”

兩人對視一眼,蕭遲眨眨眼,道:“我去查查。”

……

雨過天晴。

呼延烈將巾帕拿起,垂眸給呼延真擦著臉。他仍處於昏睡之中,呼延烈動作一頓,片刻後,才緩緩伸出指尖去描摹著他的眉眼。

他們長得一點也不像。

動作帶著些貪戀,呼延烈恍惚片刻,回過神來,小聲喚道:“大哥……”

呼延真皺起了眉頭,呼延烈見狀,吐了口氣,才如夢初醒般收回手,起身將巾帕放回了原地。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呼延真似是被魘住了,表情變得焦躁不安。

呼延烈自然聽到了聲響,他想做些什麼,譬如握握呼延真的手,譬如溫聲細語安撫他——可他到底什麼也沒做。

他隻是攥緊雙拳,強迫自己狠下心來,毫不留情地出了營帳。

“看好他。”

“是。”

星月布了滿天,呼延烈抬頭盯著明月看了好半晌,才邁開步子,朝著沈芷伊所在的地方走去。

涼風習習。

沈芷伊披著外衫,正坐在營帳外閉目養神。白衫映入眼簾的瞬間,呼延烈腳步一頓,盯著沈芷伊出了神。

月光之下,沈芷伊全身都渡上了一層柔光。白皙的皮膚透著病色,呼延烈突然有些慌亂。

那種握不住、抓不穩的感覺忽地襲來,一股從未有過的驚慌湧上呼延烈心頭。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加快腳步走到沈芷伊麵前,低聲喚道:“阿娘。”

沈芷伊悠悠轉醒。

看到呼延烈的臉,她皺了皺眉,起身道:“怎麼?”

“我……”

緊繃的思緒驀地散開,呼延烈鬆了口氣,想伸出手去扶她,卻被她躲開了。手僵在半空,沈芷伊瞥了一眼,道:“我還沒病到那種程度。”

“……”

呼延烈一言不發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表情看起來有些失落。沈芷伊起身進了營帳,不耐煩道:“進來說。”

呼延烈聞聲,表情又變得有些高興。他小心翼翼掀開營帳,跟著沈芷伊走了有一會兒,才在她麵前坐了下來,小聲道:“我、我把他殺了,給父親和舅舅報仇了。”

“嗯。”

“……”

相顧無言。

呼延烈猶豫半晌,終是鼓起勇氣開了口:“阿娘,桃花開了,你要回去看看嗎?”

沈芷伊手上動作一頓。

半晌後,她垂眸應了一聲,“回去看看吧。”

“好,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就……”

“我一個人去。”

沈芷伊打斷了呼延烈的話,聞聲,他的表情變得有些錯愕。嘴唇微微顫抖著,半晌後,呼延烈才低下頭,掩住了自己臉上的表情,有些失落道:“……好。”

“還有事嗎?沒有事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呼延烈囁嚅半晌,閉了嘴,攥緊雙拳默不作聲出了營帳。直到腳步聲逐漸遠去,沈芷伊才捂著胸口,哽咽出聲。

往事曆曆在目,被欺淩強迫的日日夜夜又上心頭。

彈指二十年,不過二十年,僅僅二十年。

——家破人亡,受製於人。

苦難萬千說不儘,滴淚難道辛與酸。

“啪嗒——”

沈芷伊眼眶中盈滿了淚水,她無力地靠在桌前,摩挲著桌上放著的玉佩,哭了半晌,才哽咽開口道:“父親,母親,夫君,雲周,他死了……他終於死了……”

沈芷伊泣不成聲,半晌後,原地突然傳來了長岩訕訕的聲音:“那個……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啊?”

沈芷伊聞聲,猛地抬頭望去,聲音還有些哽咽,“知道了還不趕緊走?”

長岩輕咳一聲,順手拿出手帕,遞給了沈芷伊:“我這不是還沒把話傳到嗎?”

沈芷伊接過手帕,擦了擦眼淚,“你主子還需要我做什麼?”

長岩撓撓頭,“也沒什麼,就穩住呼延烈嘛,彆讓他知道真相就行了。”

“……那是自然,我不會食言的,回去告訴你主子,讓他放心。”

“主子也不是這個意思……好吧,我承認是有點,但是他也沒那麼刻薄吧,他讓我來問你,要不要去看看桃花,呼延烈那邊,他有辦法解決。”

沈芷伊抬頭看向他,“彆讓呼延烈派人跟著我,我要一個人去,你和你主子有辦法嗎?”

長岩摸了摸下巴,“我沒辦法,但主子一定有。”

沈芷伊聞聲,忽地開口問道:“你主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長岩搖搖頭,誠實道:“沈小姐,這個問題是另外的價錢。”

沈芷伊:“……”

“不過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跟著我主子辦事,準沒有錯。”

“你就那麼相信他?”

長岩笑了笑,“這世界上不缺愚人,也不缺聰明人,唯一缺的,是像我主子這樣料事如神的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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