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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晚。
秦越瞥了謝雲清一眼,見他昏昏欲睡的模樣,鬆了口氣。他將書頁合上,鬼鬼祟祟地起了身,腳才剛邁開一步,謝雲清的聲音便猝不及防傳來了:“要去哪兒?”
秦越撓撓腰,含糊道:“我尿急。”
謝雲清往後一靠,抱著手看他,“尿急?彆出去一趟就不回來了。”
秦越被看破心思,瞬間垮下了臉。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沮喪道:“我是真學不會啊,你放過我吧。”
“……哪兒不會?”
謝雲清起身坐到他身旁,秦越沉默片刻,誠實道:“都不會。”
“那啥,我認識的字,不多。”
秦越的表情有些尷尬,臉色通紅。謝雲清嘴角抽了抽:
“你乾坐了一下午?”
秦越眼神飄忽,小聲回他:“這不是怕你嘲笑我嗎?”
謝雲清將書翻開,“你想多了。”
“認識哪些字?指給我看看。”
秦越“哦”了一聲,盯著書看了半晌,才伸出手去念自己認識的字:“孫子曰,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代甲十萬,千裡貴……”
“饋。”
“哦哦,千裡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
“膠什麼之材?”
秦越轉頭去求助謝雲清,謝雲清揉揉眉心,將兵書收了回來,“比我想象的情況要好一點,讀過千字文沒有?”
秦越撓撓頭:“讀過,但是認識的就那幾個。”
“行。”
謝雲清將《千字文》攤開,指指開頭,“念。”
秦越不情不願地開了口: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什麼?”
“日月盈昃。”
“哦哦,日月盈仄,辰宿列張,寒來……”
“寒來暑往。”
“寒來暑往,秋收冬……這什麼啊,我都不認識。”
“我不想學了!”
秦越有些煩躁,又有些沮喪。謝雲清拍拍他的肩膀,“耐心點,行軍打仗可急不得。”
“今天讀十句,我就放你回去,怎麼樣?”
秦越看了謝雲清一眼,抓抓自己的頭發,想了好一會兒,才撇了撇嘴,“好吧,你教我。”
……
聽秦越磕磕絆絆把《千字文》讀了一遍,謝雲清點點頭,起身道:“行了,回去吧。”
秦越“哦”了一聲,在原地磨磨蹭蹭半晌,才抬頭鼓起勇氣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彆笨啊?”
謝雲清撇他一眼,誠實道:“有點。”
秦越:“!!”
“但也不是不能教,你信不信我?”
秦越低下頭,小聲道:“我知道我不是塊讀書的料,但我會努力學的,你、你願意一直教我嗎?”
謝雲清想了想,“至少在這段時間,你可以一直來找我。”
“那我信你,誒,說好了啊,你可不許不耐煩啊。”
“嗯,不會。”
得到謝雲清的答複,秦越肉眼可見地開心了起來,“以後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了!等著,我明天把我的好箭全拿來!你隨便挑!”
“走了啊!明天再來!”
謝雲清剛準備說話,秦越便一溜煙跑出了營帳。他嘴角抽了抽,決定尋個時間去找江秦問問秦越的情況。
打定主意後,謝雲清掀開被窩上了榻。裴晏華有事,又沒能回來,謝雲清歎了口氣,盯著空蕩蕩的被窩看了好一會兒,忽地起身喚道:“長岩!”
“在呢!”
長岩聞聲,立馬衝進了營帳,邊拔劍邊左顧右盼的,語氣還有些興奮:“怎麼了主子,有刺客?”
“……沒有。”
謝雲清朝他招了招手,“過來。”
長岩聞聲,聽話地走了過去。謝雲清湊到他耳旁說了幾句話,便見他臉色忽地一變,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謝雲清,“主子,你玩真的?”
謝雲清點點頭,誠懇道:“我看起來很像是和你開玩笑嗎?”
“……可是主子,我們大半夜去騷擾樓主,會被他報複的。”
長岩撓撓頭,瞥見謝雲清的表情,一時又有些心軟,道:“好吧,如果你非要去的話,也不是不能去。”
“行,走吧。”
*
“主子,宋衍的病又嚴重了。”
裴晏華“嗯”了一聲,將毛筆擱下,抬眼看向來人,淡淡開口問道:“曄兒動的手?”
慕言低下頭,道:“是。”
裴晏華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神色仍是淡淡的,看起來異常平靜。慕言見狀,隻覺頭皮發麻,毫不猶豫地跪了下來,低聲道:“是屬下辦事不力,請主子責罰。”
“自己回去找孫石領罰。”
“是。”
話罷,慕言瞬間消失在了原地。裴晏華收回目光,將信封細細封了起來,喚來信鴿將信送了出來,才往後一躺,吐了口氣。
倒是他看錯了。
未曾想過他的好外甥這般會籠絡人心,他派去的人,竟是已經在他手裡栽了四個。
更未曾想過他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羽翼未豐便敢對他下手。
不愧是宋衍的孩子,果真是條養不熟的白眼狼。
他想踩著裴家登上那個位置,裴晏華就偏偏不讓他如願。
可要是就這般殺了他,未免也太不解氣。爬得越高,摔得才越慘,不是嗎?
美夢破碎才最摧折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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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晏華閉目休息半晌,緩緩睜開了雙眼。他起身將桌麵上的信封封好後,喚來信鴿將信送了出去。
信鴿剛飛出去沒多遠,屋內忽地傳來一陣異響。裴晏華眼神一凜,猛地起身往後退了一步。
麵前的桌子頃刻間變得四分五裂,裴晏華側身躲過那人攻擊,順勢抽出掛在牆上的利劍,攻向了來人,“誰!”
四目相對的瞬間,那黑衣人臉色一變,往後退了數十步,揭下麵巾時,表情還有些錯愕:“裴卿書?”
裴晏華聞聲,攥緊劍柄沒了動作,皺眉看向來人,“你是誰?”
“你……”
——“師父!”
那人的話被打斷得猝不及防,裴晏華聞聲,移開目光,有些意外地朝著門外望去:“子渚?你怎麼來了?”
謝雲清腳步一頓,抬頭望去。兩人麵麵相覷,滿頭霧水。沉默半晌,徐寂轉頭看向謝雲清,指了指裴晏華,“這就是你給我說的救命恩人?”
謝雲清“啊”了一聲,試探性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徐寂麵無表情回他:“問題大了。”
說完,他提著謝雲清的後衣領,將他拖離了原地。
“長岩,看著他,彆讓他跟上來。”
“是。”
裴晏華本想跟上去,但在看見謝雲清給他使的眼色後,隻好待回了原地。
……
深山老林。
謝雲清揉揉自己被衣領勒紅的脖頸,瞥了身旁的火堆一眼,小聲嘀咕道:“師父,你不會想毀屍滅跡吧。”
徐寂冷笑一聲,“行啊,我先把你殺了,再把他殺了,然後把你倆埋一起,也算讓你倆生同衾死同穴了。”
謝雲清察覺到他心情的異常,沒再插科打諢,“師父,你怎麼了?”
徐寂沉默半晌,從衣領裡抽出那本棋譜,扔進了謝雲清懷裡,“不一直想看嗎,看吧。”
謝雲清於是翻開了那本棋譜。
在看到書頁上的姓名之時,謝雲清神色一滯,半晌後才回過神來,看向徐寂孤寂的背影,聲音有些晦澀:“師父……”
“皇位之爭,自古以來便殘酷無情。煮豆燃萁、同室操戈屢見不怪,雲清,你知不知道,你選的這條路,隻要走錯一步,便會萬劫不複。”
“在宋琦死之後,我知道我錯了,錯得徹徹底底。我不如裴卿書聰明,不能助宋琦登上那個位置,我認。可多年之後,我才發現,裴卿書的選擇,比我錯得更離譜。”
“他錯得不明不白,可實際上他也錯得活該,皇位之爭本就容不得人心軟,更何況人心難測,登上那個位置的人少不了疑神疑鬼,更少不了猜忌。聰明人最是遭人忌憚,尤其是在遇到宋衍這種畜生時,下手更為狠辣。”
“太聰明不是件好事,不聰明也不是件好事。”
謝雲清沉默半晌,啞聲開口問道:“師父,您是在為裴卿書感到惋惜,還是……仍對他心懷怨恨呢?”
徐寂沒說話,轉過身看了謝雲清半晌,才移開目光,輕歎了一聲,“兩者皆有,後者更多。”
謝雲清抬頭目光灼灼盯著他看:“我不認可您的觀點。”
“您和宋琦合作,是因為您和他是熟識。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你們又何嘗不是另一個宋衍和裴卿書呢?”
“倘若贏家是宋琦,您又怎麼確定,他在登上那個位置後,不會對您下手呢?”
徐寂有些錯愕,立馬開口反駁道:“他不會……”
“皇位之爭,陰謀重重。風平浪靜之下是暗潮湧動,人心最是難測。骨肉相殘、自相魚肉的故事並不少,師父,這是您親口說過的話,怎麼發生在自己身上,您卻選擇自欺欺人呢?”
徐寂隻覺周身涼意四起,那些未曾細致思考過的問題鋪天蓋地朝著他席卷而來。他仿佛明白了什麼,又仿佛什麼都沒有明白。嘴唇囁嚅了半晌,什麼也未能說出口。
“忠臣報國,卻落得這般結局,本應該是君主昏庸,可在您口中,卻變成了忠臣的問題。”
“難道忠臣要眼睜睜看著一個國家覆滅,要眼睜睜看著萬千民眾死在自己麵前,才算不辱使命嗎?師父,你沒有教過我這個,但我知道,這是錯的。”
“沒有裴卿書,沒有裴卿書身後不斷為國家浴血奮戰的將士們,就沒有現今的大周。我們在踩著他們的亡魂苟活,是嗎?徐寂。”
謝雲清的語氣忽然變得無比平靜,平靜得幾乎沒有任何殺傷力。卻徹底攻破了徐寂的最後一層心防,將他身上的遮羞布撕了個徹底。
“宋琦已經死了,如今的天下,宋衍也坐不穩了。師父,難道你要一直錯下去嗎?你想一直錯下去嗎?”
謝雲清的語氣帶著若有若無的引誘之意,徐寂恍惚半晌,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低聲道:“把棋譜給我。”
謝雲清將棋譜還給了他。
“……我曾以為,宋琦和我是特殊的,可經你這番點醒,我才恍然發覺,我和裴卿書好像也沒什麼區彆。”
“天真,愚蠢,原來我也同他一樣,錯得稀裡糊塗。”
徐寂的表情有些悵然,借著火光,他將棋譜草草翻開了一遍。
實際上每一局都早已深深刻在腦海,不翻也能回想起來。可徐寂就是想看,想看看自己愚蠢的前半生,再看看自己可笑的後半生。
他竟然為了宋琦,渾渾噩噩地活了這麼些年。
他怎麼忘了,宋琦的手段,也不比宋衍差多少呢。
一切其實早有端倪,隻是他一直相信著自己的判斷,一直不願承認。
一葉障目啊。
旁觀者清,入局者迷。倘若贏家是宋琦,他又怎麼敢確定,他不會對自己下手呢。
怎麼敢呢。
心中鬱氣散了大半,緊接著湧上心頭的,便是一陣心酸。謝雲清看到他泛紅的眼眶,正欲開口安慰。卻忽地聽見他罵了句臟話,將棋譜狠狠一丟,丟進了火堆裡。
“草,我煞筆吧?”
“……?”
火焰躥起,謝雲清嘴角抽了抽,半晌後才反應過來,看向徐寂:“師父,你醒悟了也不用這麼罵自己吧?”
“……我罵罵自己,讓自己清醒點。小崽子,該學的東西你都學會了,還學挺好,可惜了,你好像和我一樣,腦子也不太清醒。”
徐寂的語氣有些幸災樂禍,實際上他一向是這種性格,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謝雲清見他能開得起玩笑了,想了想,回他道:“他和你們都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謝雲清有些小得意,“你和宋琦是朋友,他爹……我們的爹和宋衍之前也是朋友,而我和他是夫妻。”
徐寂:“……哦。”
徐寂坐下,扒拉著火堆,淡定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謝雲清沒回他,沉默半晌,徐寂又抬頭問他:“真那麼信他?”
“嗯。”
“哦。”
徐寂乾巴巴應了一聲,將棋譜又往裡懟了懟,背著謝雲清道:“好吧,裴卿書的孩子,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行了,自己找路回去吧,我還得靜靜。”
“師父,你永遠是我師父。”
謝雲清說完這句話,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轉身離去。直到腳步聲逐漸消失,徐寂才低低笑了幾聲,摩挲著下巴道:“狗崽子,說話還怪好聽。”
“行吧,勉強收你當個徒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