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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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熹環顧四周,四麵均是厚重的牆壁,沒有一絲光亮從外麵透進來,自然也找不到出口。整間密室除了牆上的壁畫之外隻有九根支撐著天花板的柱子,柱身上刻有古老神秘的浮雕。

賀蘭熹覺得這些浮雕很是眼熟,若他沒有記錯,他在《機關要學·進階》中看到過它們。

浮緒仙君乃太華宗《機關學》的奠基人,有不少相關的著作,這次給他們出的便是這一道機關題了。

宋玄機的目光快速掃過九根柱子,稍作沉思,召出隨身佩劍,用劍光在牆壁上劃出一道道複雜的曲線。

賀蘭熹看著宋玄機解題,提醒他:“祝如霜不擅《機關學》。”

不是他在背後偷偷說同院道友的壞話,但祝如霜在《機關學》上的糟糕的確和他在《九州史》上的不相上下。這等難度的機關,祝如霜再解三年都未必解得出來。

假使來到這裡的隻有祝如霜一人,那他的腳步應該到此為止了,但他身邊還有個“林澹”。如果“林澹”能順利解開密室機關,更加證明他並非等閒之輩。

“嗯。”宋玄機劃出最後一劍,密室上方傳來哢嗒一聲響,緊接著是一陣機械鎖鏈轉動的聲音。

——轟。

一行階梯從上方緩緩落下,通向前方未知的黑暗。

賀蘭熹自然而然地和宋玄機對視了一眼,宋玄機朝他輕輕頷首,先他一步踏上了階梯。

賀蘭熹緊隨其後。兩人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視野豁然開朗。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宏偉空曠的大殿,賀蘭熹和宋玄機置身其中,宛若茫茫沙海中唯二的白色蘭花;一座巨大的神像矗立在大殿正中間,仿佛是這龐大空間中唯一的存在,即便抬頭也無法仰視其全貌,但憑借神像的穿著便可知這是浮緒仙君的神像。

賀蘭熹雙眼驟然睜大。他直愣愣地看著眼前巨大的神像,寒意猶如一雙冰涼修長的手,漸漸爬上他的雙腿和脊背;他的頭皮陣陣發麻,胸口也無法控製地泛起了惡心。

本應莊重神聖的神像此刻竟散發著讓人作嘔的惡臭,隻見“浮緒仙君”的胸口被破開了一個大洞,惡臭因此而來;黏膩汙穢的黑色液體從洞口不斷蠕動蔓延,形成一條條腐爛的藤蔓,遍布神像全身,好似一截截被人刻意扭曲的肢體。

神像雙手已被折斷,臉亦是麵目全非,雙耳隻剩下了一隻,兩行血跡從空洞的眼中滑落,眼珠掉落在神座旁,像是被誰輕飄飄地踩了一腳,帶著灰塵的腳印清晰可見。

宋玄機微微側眸,道:“賀蘭時雨?”

賀蘭熹麵色蒼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時都忘了要言簡意賅:“放心吧我沒事——【鬼相語】在哪裡?”

宋玄機略微頓了頓,才道:“找。”

即便知道希望不大,賀蘭熹還是強忍著惡心,和宋玄機一起在神像上和大殿中仔細找了個遍,果然不見【鬼相語】的蹤影。

一般人欲圖【鬼相語】,到手之後走人便是,實在沒有必要對浮緒仙君的神像如此惡心的淩辱。那人這麼做,是為了泄憤,還隻是單純覺得……好玩?

祝如霜不可能對浮緒仙君不敬,能做出這等事情的隻有一人。

祝如霜和林澹從浮生若夢中脫逃後,和他們一樣來到了密室。林澹不知用什麼方法,暫時讓祝如霜失去了意識,自己則破解機關要法後來到了神像大殿。

林澹拿走了【鬼相語】,並對浮緒仙君的神像瘋狂地施虐淩辱。做完這一切後,他若無其事地回到祝如霜身邊,將人從陵寢中帶了出去,並聲稱自己隻是無意間歪打正著地破了密室之謎。回到西洲後,林澹天真無邪地繼續扮演著林家小公子的角色,甚至還要在現世和祝如霜再成一次婚。

林澹自以為天衣無縫,殊不知無情道院從不養廢物,祝如霜能被選入其中,就意味著他絕不會乖乖令人擺布。

賀蘭熹猜測,祝如霜已經在懷疑【鬼相語】在林澹手上,為了不打草驚蛇並暗中調查真相,他假意留在林澹身邊,並同意和他完婚。

祝如霜深知,隻要他成親的消息一傳出去,無情道院不可能放任不管。他知道他的道友們會去找他,也知道他的兩個道友能輕而易舉地來到陵寢終點,為他徹底證實他的懷疑。

無情道三人在一起生活學習了一年,哪怕在言語交談上“不熟”,他們依舊是太華宗內最了解,最信任彼此的人。

賀蘭熹眉間緊蹙,神色異常沉重。他盯著神像臉上唯一完好的雙唇 ,隻覺那嘴角輕輕勾了起來,朝他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西洲,林宅。

今日林家小公子大喜,林府上下淹沒在一片喜慶的大紅色之中。林家世代經商,人脈自是遍布天下,此刻賓客盈門,高朋滿座,其中更是不乏西洲一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當然了,要是論有頭有臉,放眼整個西洲又有誰能比得過西洲少主長孫經略呢。

西洲小霸王一句“本少主不欲與旁人同桌”,林府就特意給他安排了一個單人桌。喜堂前,一對新人已經開始“一拜天地”了,長孫策卻還在鼓搗他帶來的一堆傳音符,鼓搗得滿頭大汗,心急如焚。

他厭惡無情道院,也看不慣那三個啞巴似的冷美人。他之前的幸災樂禍和陰陽怪氣也句句發自肺腑,但真要他眼睜睜地看著無情道的弟子被迫成婚放棄修行,他又好像不樂意了。

所以宋潯和賀蘭熹究竟死哪去了!這幾日他不要錢一般地不知道用了多少張傳音符,愣是聯係不上那兩人。

太華宗年輕弟子中最強的兩個,總不至於幾日之間就死在了沙漠裡吧?

長孫策罵罵咧咧地正要再用一張傳音符,忽然聽見了賀蘭熹的聲音:“長孫經略?”

長孫策嗖地抬頭:“賀蘭熹?”

賀蘭熹:“嗯。”

長孫策怒鬆一口氣,罵道:“你們是去沙漠裡成親了嗎,這都多久了還不回來!”

賀蘭熹那頭停頓了一下:“在回去的路上。林府情況如何?”

長孫策:“不如何!剛‘夫妻對拜’完,馬上要送入洞房了!”

賀蘭熹正禦劍而行,聽見長孫策這麼說就放心了——沒入洞房的成親算個屁。

賀蘭熹道:“你去搶親。”

長孫策猛地站起身,大驚失色:“什麼?!”這一聲叫得實在太大聲,引來了不少賓客側目。長孫策趕緊又坐了回去,壓低聲音道:“你瘋了?我在西洲是什麼身份你讓我去搶祝雲的親?”

賀蘭熹無聲地笑了一下:“怎麼,祝如霜配你難道不是綽綽有餘嗎?”

“這是配不配的問題嗎,我又不喜歡男的!等下,”長孫策腦子一轉,突然意識到一件大事:“賀蘭熹,你剛剛是不是和我開玩笑了?!”

一不小心忘了形的賀蘭熹哽了哽:“……話多多辣椒水。”

長孫策恍然大悟,十分得意:“我找的藥好用吧,好用你就多用點。”

賀蘭熹:“我馬上到林府,你拖住。”

長孫策:“你讓我怎麼拖住啊!賀蘭熹?賀蘭熹!”

傳音符化成了灰燼,賀蘭熹那頭也徹底沒了聲息。

長孫策氣急敗壞地暗罵了兩聲,抬頭朝喜堂的方向張望。

這場婚禮是在林府辦的,按照傳統嫁娶的規矩,應該算林府娶妻,但鳳披霞冠的卻不是祝如霜,而是林澹。長孫策之前聽人在席間議論過此事,說是林澹甘願如此。

隨著一聲“送入洞房”,頭戴喜帕的林澹在喜娘的攙扶下往內廳走去。祝如霜麵色平靜地跟在林澹身後,忽然停下了腳步,朝外頭看了一眼。

長孫策咬了咬牙,霍地站起身,高喊道:“等等,我不同意這門親事!”

此話有如驚雷落下,滿座賓客的目光都聚在了長孫策身上,原本嘈雜喧鬨的宴席驟然鴉雀無聲。祝如霜也向他投來了視線,他竟在那常年寡淡的臉上看到了一絲驚訝的味道。

長孫策倏地瞪大了眼睛。什麼玩意兒,無情道的人原來能有表情的啊。

“長孫公子。”林澹的父親站了出來,臉色雖然不善但言辭還算客氣:“敢問你何出此言?”

“祝雲修的無情道。”長孫策張口就來,“他不能成親。”

林父沉聲道:“此事如霜先前已告知我等,他願意放棄修道,和澹兒一同留在西洲。”

長孫策:“反正祝如霜不能成親。”

林父:“長孫公子可否給在下一個理由?”

長孫策最煩和這種文縐縐老一輩說話,說了兩句已是極限:“得了吧,我搶親便搶親,還需要理由嗎。”

全場嘩然,滿座皆驚。

長孫策伸出左手,召出一把金光閃閃的長槍,一邊活動著筋骨一邊朝喜堂走去。

賓客們一個個麵色驚恐,噤若寒蟬,為高大的短發少年讓出了一條空路。

長孫策在林澹麵前停下腳步,揚了揚下巴,道:“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但好像隻要解決了你,事情就了解了,無情道院也就欠我人情了。所以,很遺憾。”長孫策持槍的手腕利落一轉,槍尖直指頭戴喜帕的少年:“喜宴到此為止,你該退場了。”

林澹一動不動,誰也看不見他藏在喜帕之下的神色。

祝如霜卻是臉色微變,低聲道:“切莫輕舉妄動,【鬼相語】可能在他手上。”

“【鬼相語】……什麼玩意兒——什麼?!”長孫策手上一抖,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怎麼不早說!”

這時,一聲輕笑突兀地從喜帕下傳了出來,長孫策立即後撤半步,如臨大敵地看著“林澹”。

長孫策瞪著眼睛,問祝如霜:“他到底是誰啊?!”

祝如霜搖了搖頭。

“在彆人的大喜日子跑出來搗亂……”紅裝少年說的慢條斯理,聲音中帶著冰冷又殘虐的笑意:“不覺得自己太掃興了麼,嗯?”

長孫策深知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道理,管他是個什麼玩意兒,不打怎麼知道打不打得過。

上就完事了!

長孫策槍法和他本人一樣張揚輕狂,長槍如驚雷,裹挾著精純強勢的靈力暴閃而至,直擊“林澹”的左胸!

頃刻間,狂風驟起,金光璀璨,照得一方天地有如白晝般明亮。

普通賓客根本無法直視這般暴烈耀眼的光芒,“林澹”來不及躲閃,瘦弱的身軀淹沒在金光的中心,一動不動。

長孫策手握長槍,疑惑道:“這就完事了?”

“想什麼呢,怎麼可能。”祝如霜焦急的聲音在一片尖叫和驚呼聲中響起:“你們混天道魯莽行事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就不能從長計議嗎!”

先是被賀蘭熹開玩笑,又是被祝如霜指著鼻子嘲諷,長孫策感覺自己認識了兩個假無情道,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不是,你也用了話多多辣椒水嗎?還有我怎麼就魯莽了,是賀蘭熹讓我搶親的!”

“我道友判斷沒錯,你方式錯了。”祝如霜道,“當心!”

“……嗯?”長孫策忽然覺得槍的手感不太對,槍尖不像是刺入了血肉之軀,反而像陷入了一團泥濘的沼澤中,無法繼續向前,也無法抽槍後退,一時間竟是進退維穀,硬生生被卡住了。

金光散去,“林澹”的身體重新展現在眾人眼前。隻見他依舊戴著喜帕,繁麗喜服的左胸口破出一個大洞,洞口卻沒有任何鮮血流出,有的隻是一團蠕動黏膩,黑中隱隱帶著暗紅的液體,嘶嘶地冒著陳舊腐敗的熱氣。

離“林澹”最近的喜娘嚇得連滾帶爬,發出因驚恐而淒厲的尖叫:“不、不是人!這不是人啊!”

長孫策亦知事情不對,使出了吃奶的勁,槍卻紋絲不動。西洲小霸王的暴脾氣一下子上來了,衝祝如霜怒道:“你要娶的到底是什麼怪物啊!”

祝如霜道:“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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