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又翎收拾好思緒，跟著秦鬱進了門。
坐在沙發上的除了秦老夫人，還有另外一個麵容嫵媚的年輕女人。
江又翎覺得女人有些眼熟，一時間卻沒有想起對方是誰，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收回眼神時，他注意到秦鬱的臉色迅速沉了下來，顯然心情變得很不好。
還沒等他想清楚，女人已經站起身走過來，向江又翎頗為不見外地笑了笑，紅唇耀眼：“是江特助吧？我們好久沒見了。”
江又翎一怔，記憶回籠，想起來她是誰了，喊了句：“呂小姐。”
這位呂小姐是秦鬱的發小，但江又翎同他不熟，上次見麵，還是跟著秦鬱一起參加她的生日宴。
然後被迫圍觀了一場私生子弟弟大鬨姐姐生日宴，跟呂父當場認親的豪門狗血大戲。
結果是那邊還在表演父子情深，原本的絕對主角卻在收拾爛攤子，對客人們致歉。
作為目睹全程的在場群眾，江又翎內心唏噓的同時，也對呂曼青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自己的生日宴發生這種事，仍然保持冷靜，還能照顧到方方麵麵，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豪門更是如此，光鮮的外表下，不知藏了多少不足為外人道的秘辛。
不過那也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江又翎確實沒想到，和她再見麵會是在這種場合。
呂曼青的目的顯然不是他，隨即轉向秦鬱，相當自然地喊了句：“秦鬱。”
秦鬱臉色更差了，硬邦邦地回了句：“呂小姐。”
秦老夫人不滿地插話：“小鬱，你怎麼這樣叫曼青？你們可是發小，從小就玩得好，現在也不該生疏。”
呂曼青倒是不怎麼在意，燦爛笑道：“秦奶奶，他就是這個性格，沒關係的，快吃飯吧。”
這個架勢……
聽了她有些刻意表現親密的言語，又看看秦鬱愈加惡化的臉色，江又翎明白了。
敢情今天是場秦老夫人給秦鬱安排的相親局啊。
隻是還有一點，他不明白。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
這頓飯是四個人吃，但飯桌上的四個人都懷著不同的想法。
呂曼青言笑晏晏，分享了不少趣事，把秦老夫人逗得眉目舒展，笑出聲好幾次，顯然是很喜歡她。
秦老夫人的目的則相當明顯，聊著聊著，便會把話題拋給秦鬱，讓他來搭呂曼青的話。
秦鬱全程沉著臉吃飯，把不高興掛在了臉上，說話也很少，隻有把話題拋給他的時候才會極其簡短地回答幾個字。
不過他平日裡就是如此，秦老夫人也不以為意。
江又翎則是一句話也不敢插，全程低頭，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忍了一整頓飯，也沒能理解秦老夫人把他叫來乾什麼。
作為秦鬱現在僅剩的長輩親人，秦老夫人看不下去秦鬱這副沉迷工作的樣子，要給秦鬱安排相親也正常。
但他出現在這裡就太奇怪了，哪有人帶上助理相親的。
就在這詭異的氛圍裡，這頓飯終於吃完了。
“你們倆在這多聊聊，”秦老夫人安排好了秦鬱和呂曼青，又轉頭，看向江又翎，“你陪我到院子裡走走。”
江又翎看了看坐在沙發兩邊的兩個人，尤其是冷著臉的秦鬱，覺得這個安排裡隻有秦老夫人得到了快樂。
他移開目光，跟上了已經往門口走去的秦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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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夫人家的後院很大，環境清幽，依照她的喜好，種了不少名貴的花種，如今正值春日，花朵紛紛綻開，表現出最美麗的樣子，賞心悅目。
但江又翎一心等著秦老夫人開口，並沒有欣賞景色的心情。
午後陽光正好，他陪秦老夫人轉到第二圈的時候，秦老夫人終於開口了。
“小鬱最近怎麼樣？”
這個問題在江又翎的準備範圍內，他對答如流：“秦總挺好的，現在寰宇發展穩定，公司上下都誇秦總能力強。”
這個答案並沒有讓秦老夫人滿意，她又問：“他的感情方麵呢？有沒有關係親近的對象？”
江又翎頓了一下：“秦總忙於工作，目前沒有把心思放在個人生活上。”
秦老夫人冷笑一聲：“說實話。”
江又翎反複斟酌著措辭：“我主要負責輔助秦總的工作，秦總的感情狀況，我並不了解……”
秦老夫人此時正彎下身子，手輕輕拂過她視若珍寶的蘭草。
幾秒後，她才抬起頭同他對視，聲音中含著冷意：“你應該知道吧？小鬱還年輕，不懂事，但如果他對不合適的人動心，我絕不會坐視不理。我們秦家，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得來的。”
又來了。
江又翎習以為常，等著她說下去。
秦老夫人神色不屑，連正眼都沒有看向他，語氣裡含著極為明顯的警告：“你也當了這麼久小鬱的助理了，彆忘記你一開始是怎麼進的寰宇。”
“你現在的一切都是秦家給你的，人要學會感恩，太貪心,隻會什麼都得不到。”
她的語氣慢條斯理，眼神卻十分淩厲：“記住，你產生了不該有的心思，那就已經不適合當小鬱的助理了。”
江又翎：“……”
他內心著實很無奈，每次來見秦老夫人，都要走一遍這個流程。
不知為何，這些年來，秦老夫人始終認定他對秦鬱情根深種，使儘手段想要嫁進秦家，所以對他格外厭惡，每次見都要“敲打”他一番。
敲打完他，還會找各種理由，說服秦鬱換個助理。
雖然秦鬱從來沒有理會過。
江又翎覺得自己很冤枉，他是有那麼一小段時間喜歡秦鬱，但也隻是偷偷暗戀，從來沒產生過能和秦鬱結婚的妄想。
他隻是個兢兢業業的社畜，攀高枝這種技術活不適合他。
他緩了緩，淡淡道：“您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
“您可能不知道，處理好手上的事務之後，我就要去景陽的分公司了，秦總會有新助理。”
反正他本來也要走，能讓秦老夫人心情舒暢些也不錯。
江又翎默默想：希望秦老夫人和主角受能晚些對上。
畢竟，要是知道秦鬱現在跟主角受感情很不錯，兩人甜甜蜜蜜，很快就能確認關係了，秦老夫人肯定不會高興。
要知道，原作劇情裡，她也為拆開秦鬱和白熙貢獻了不少力——雖說全都失敗，還誤打誤撞讓兩人感情更進一步，但江又翎知道，對秦老夫人這樣看中門當戶對的人來說，白熙一定不是她會認可的人選。
秦老夫人神情中閃過幾分不可置信，看著他的臉重複了一遍：“你真的要走？”
江又翎不明白她為何如此驚訝：“是您說的，我不適合繼續擔任秦總的助理了。”
秦老夫人臉色幾經變化，欲言又止：“你……”
她想說點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實在是說不出口。
她能看出江又翎對秦鬱用情至深，但以她的立場，自然是堅決反對。
然而，這些年看著江又翎將心思掩藏得很好，從未越過那條紅線，隻是在秦鬱身邊默默守護著，秦老夫人早忘了要提防他。
也就是呂曼青前幾天來的時候，提了一下秦鬱身邊乾乾淨淨，連個臨時的伴都沒有，近幾年出席各路應酬都是江又翎陪著，她才又想起這件事來。
經曆了這麼多年，她早就沒有像當初那樣看不上江又翎，但江又翎曾經是秦家養子，秦老夫人自然不能接受秦鬱和他在一起。
所以她讓秦鬱周末過來和呂曼青培養感情，特意把江又翎也叫過來敲打敲打，讓他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妄想他不配得到的。
結果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江又翎居然說，他要離開。
秦老夫人愣了半天，彆扭地擠出一句：“你這麼喜歡小鬱，怎麼舍得離開他？”
江又翎：“……”
以多年的經驗，秦老夫人是不會改變自己的認知的，還不如順著她話說。
所以江又翎抬起眼睛，看著秦老夫人，清淺地笑了一下：“是的，我很喜歡秦總，但是秦總如今已經並不需要我，我打算放棄，去過自己的生活了。”
秦老夫人愣了一下：“你……”
“秦總並不知道我的感情，我也不準備告訴他，增加他的負擔，還請您幫我保密。”江又翎輕聲道。
聽到自己的猜想被證實，秦老夫人卻沒有多高興，而是心裡被無聲地扯了一下，開始揪起來。
江又翎對秦鬱的愛意太過深沉，不求回報，連她這樣堅決反對的人都被打動了。
如果秦鬱知道了這件事，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反應，畢竟秦鬱性子冷淡，並不喜歡江又翎，隻把他當成助理。
想到這裡，秦老夫人甚至開始覺得江又翎有些可憐。
兩人在院子裡相對無言，站了許久，秦老夫人轉身離開，背影不知為何很僵硬。
走之前還丟下一句：“你懂得識時務最好。”
江又翎低下頭，語氣和順：“謝謝老夫人。”
·
“奶奶跟你說了什麼？”
回去的路上，秦鬱相當突兀地發問。
江又翎怔了片刻，立刻反應過來，秦鬱怕他在秦老夫人麵前亂說話。
“老夫人隻是找我問了問您最近的情況，”江又翎觀察著秦鬱的神色，又伺機補充，“還有您的私人生活。”
不知為何，他竟然從秦鬱臉上看出了一絲緊繃，好像他在暗暗為什麼而緊張。
江又翎想了想，便明白了，秦鬱這種情竇初開，性格還很彆扭的總裁，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知曉。
果不其然，秦鬱馬上問：“你怎麼回答的？”
江又翎實話實說：“我說這是您的私事，我並不了解。”
有他這句話，秦鬱的情緒放鬆了一些，沒再看他，而是扭頭看向窗外。
江又翎不由得失笑。
為了扮演好一個關心上司的助理，儘管知道答案，他還是問了一句：“您跟呂小姐聊得如何？”
秦鬱眉峰一凜，不知想到了什麼，反問道：“你覺得她怎麼樣？”
“呂小姐人長得漂亮，性格也不錯。”江又翎實話實說。
從前秦父還在世的時候，呂家同秦家來往緊密，合作關係相當穩固，呂曼青同秦鬱算是從小就認識，兩家也透露過想要聯姻的意願。
不過隨著秦父去世，秦鬱上位，這件事就沒有再提起過。
現在看來，秦老夫人還抱著這個心思。
以客觀的眼光判斷，對秦鬱來說，如果他對感情沒有興趣，像豪門圈子裡大部分人一樣把婚姻當成工具，呂曼青會是一個合適的聯姻對象。
但江又翎有上帝視角，已經知道，有主角受在，秦鬱是不會有這樣的想法的。
不過秦鬱看起來誤會了他的意思，他眼神微閃，轉過頭，盯著江又翎：“你喜歡她這種類型？”
江又翎：“……”
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他隻是秦鬱的助理，又不可能跟呂曼青聯姻。
他失笑道：“當然沒有，我隻是好奇您的看法。”
秦鬱眉心一舒，冷淡開口，語氣不耐：“我對她這種人沒有興趣。”
江又翎笑了笑：“我明白。”
他早就知道，秦鬱不喜歡呂曼青這種類型，秦老夫人的按頭湊對注定隻能失敗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秦老夫人，秦鬱不是會跟人談起理想型的人，自己的喜好，他不願意跟任何人分享。
連江又翎也是機緣巧合下才知道的。
那時候他還沒搬出秦家，跟秦鬱的關係也還沒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某次在飯桌上，他半開玩笑地問過秦鬱：“秦總喜歡什麼樣的人？”
他沒想過會得到答案，然而秦鬱看他一眼，真的回答了。
“能一直在我身邊，會安心被我保護的人。”
江又翎已經忘記當時聽到這個回答的自己是什麼心情，也忘記自己當時說了什麼。
隻是在這麼多年之後，回憶起這個細節，他一下子恍然大悟。
這描述的，不就是主角受嗎！
如今聯係起來一想，主角攻受果真是天生一對，完美契合。
相比之下，他這個惡毒配角，不僅麵目可憎，處境還危險多了。
好在，不久之後他就跟劇情線沒有關係了。
江又翎想，希望不會再有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