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茴茫然無措，喉間的禁錮存在感十足，讓他升起從未有過的懼怕。
可眼前的人就是南廷覲，連身上的氣息都一模一樣，他絕不會認錯。
對千茴而言，他們才分彆了不到三天而已，南廷覲為什麼好像不認識自己了。
從聽到南廷覲的聲音開始，到現在終於見到他，千茴的情緒起起落落，此刻更是十分委屈。
他眼前迅速浮上一層水霧，愣愣地看著南廷覲。
不知是不是千茴的模樣太過委屈，南廷覲手上的力道又隱約鬆了些，投來的視線卻依然帶著冷漠與審視的意味。
千茴雖有喪屍化的特征，離得近了再仔細端詳，實際一點都不像。
他皮膚蒼白，也是有些血色的，瞳孔清澈乾淨，濃密的淺色眼睫顯出幾分無辜。
不像喪屍，更不像正處於喪屍化中的人類，倒像是從哪裡跑出來的精怪之類。
“小覲……”千茴呼吸輕顫，磕磕絆絆說道，“是、是我呀……你不記得了嗎？”
南廷覲麵上無動於衷，視線再往下，掠過千茴的右手手腕與衣兜。
辣椒努力埋下去藏好，一邊按緊小包菜的頭，但軟藤的葉子卻露在了袖子外麵。
並且雙方實力懸殊太大，植物們的氣息再微弱，也無法在南廷覲麵前徹底藏匿。
千茴也很弱，纖細的骨骼仿佛一捏就碎。
奇特的外表、捉摸不透的行為，身上帶著變異植物。
南廷覲神色更冷：“實驗體？”
幾大基地當中，隻有天空基地最喜歡研究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最近還陸續抓了許多變異植物，目的不明。
基地的最高負責人聞訣，曾經是一位科研人員，做出來的藥劑的確能大幅緩解異能者的迷失症狀。
但唯獨南廷覲不用，也不許下屬明麵上購買。
天空基地便一直試圖與他交涉，想辦法挖掘他的喜好，曾經主動送來過許多亂七八糟的物品。
可惜南廷覲喜怒無常，性格古怪，對什麼都不感興趣，最多願意接一些高額的懸賞任務。
所以，眼前少年的來曆，最可能與天空基地有關。
而南廷覲沒有親人、沒有過往，這不是什麼秘密。
末日降臨之初，他仿佛憑空出現，後來迅速當上黑脊山基地的首領。
聞訣也一定探查過他的過往，或許當真找到了些什麼，又或許乾脆編造一個，再送上一份“禮物”。
南廷覲的神色越發陰鬱，死亡不久的喪屍屍體就在腳邊，血腥味不斷飄散，令他思緒有些混亂，耐心即將耗儘。
千茴一臉迷茫，歪著頭：“什麼……”
兩人離得近，南廷覲嗅到一絲獨特的草木氣息，逐漸冷靜。
“不是麼？”他眼底晦暗，沉沉說道，“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千茴被他嚇到，想往後退一些，卻還被禁錮著脖頸無法動彈。
這時候，衣兜裡的辣椒都快急死了。
到底什麼情況！這個人類的氣息很強，看千茴的反應，不會是那個黑脊山基地的首領吧……
難不成還真是認識的。
可看對麵的態度，也不像啊。
辣椒既後悔和千茴一起跟上來，又著急千茴怎麼半點防備之心都沒有。
都說要殺他了，還不趕緊逃命！
辣椒覺得不能坐以待斃，悄悄醞釀好辣椒籽。
它找準機會，探頭一吐，朝南廷覲發動攻擊。
兩枚辣椒籽外殼滾燙，衣物和皮膚一接觸到就會立即被灼燒。
但這種攻擊根本傷不到南廷覲分毫，他偏頭躲避，手上的力道鬆懈。
同時，軟藤配合默契，暴漲出兩條分枝，勾住千茴的身體，將他往後帶，退到相對安全的位置。
南廷覲懷裡一空，目光掃向露出衣兜的辣椒。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顯然沒把麵前的植物們放在眼裡。
這時，數道喪屍的嘶叫聲響起，伴隨著一些廢棄石磚被踩踏的動靜，來自樓房上方。
轉眼間，一隻中級喪屍嗅到了同伴屍體的味道，從窗口鑽進來。
它朝著千茴與南廷覲怒吼，飛快撲來。
南廷覲抬手，腳下一塊木板砸向喪屍，及時將其撞倒。
他微微側目，千茴已經護著懷裡的植物，飛快溜到了後方安全的角落。
千茴取出匕首握在手中，不安地望向窗口，緊挨著身邊的廢棄衣櫃，一雙漂亮的紅瞳往過來：“你要小心點……”
外麵那麼多新鮮的喪屍屍體，南廷覲又在正好在這裡，隻可能是他做的。
千茴猜到南廷覲很厲害，卻依然忍不住擔憂。
南廷覲呼吸微頓，從他身上收回視線。
被木板砸倒的喪屍重新爬起來，再度發動攻擊。
中級喪屍都有不同程度的強化或異變，這一隻體格健壯，皮膚泛著銅色。
它渾身硬得像鐵，卻在南廷覲麵前撐不過半分鐘，喉部被一根鋼筋硬生生刺穿。
千茴原本緊張萬分，還試圖去幫忙，被辣椒死死拽住袖子。
確認南廷覲沒有被喪屍傷到半點，他才稍稍安心。
隨後，窗口又鑽進一隻喪屍，也是中級。
附近一定有即將進化的高級喪屍，這些中級喪屍發現危險，會拚儘全力保護對方。
聽動靜，窗外還有兩隻，不斷發出叫聲，吸引其他中低級喪屍靠近。
南廷覲拔出喪屍身上的鋼筋，走出這個房間。
他身上的氣息最濃厚，存在感與威脅性最高，幾隻喪屍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紛紛丟下房間角落的千茴。
千茴在角落焦急等了一會兒，忍不住想出去看看。
辣椒及時鑽出來，指指地上的喪屍，示意趕緊挖晶核。
變異植物沒有人類異能者的各種條件，提升能力的唯一方法，就是吃下晶核，這與遊戲的升級並不衝突。
不過喪屍是南廷覲殺死的，千茴也想著，或許南廷覲會需要這些晶核，如果他不要，再給植物們。
於是他忍著血腥味，用匕首把晶核挖出來，撕下衣擺布料擦了擦。
小包菜也來幫忙，從房間到外麵的走廊，一共挖了三塊晶核。
再沿著樓梯往下走，又有一隻中級喪屍。
辣椒行動不便，負責辨認喪屍的等級，軟藤為千茴撥開腳下的雜物。
來到樓下，千茴爬上廢墟，找到最後一隻中級喪屍。
他挖出晶核放好，再起身環顧，尋找南廷覲的身影。
在千茴忙著挖晶核的時間，所有靠近的中級喪屍都被解決。
周圍安靜下來，南廷覲正欲離開，已經到了遠些的地方。
千茴立即跳下廢墟，慌忙追過去。
他現在不必擔心認錯了人，出聲喊道：“小覲……”
南廷覲離開的速度不減，不知有沒有聽見。
辣椒拽著千茴的袖子，朝他搖頭：“嗚嗚！”
它想讓千茴放棄，離那個人類遠一些比較好。
雖然白撿幾個晶核很開心，但辣椒覺得，那個人類比喪屍還要危險。
千茴知道辣椒的意思，他抿了抿唇，默不作聲。
軟藤緩緩攀上他的肩側，用葉子親昵地蹭過來，移動枝條，繞住千茴的肩膀與手臂。
隨後，它兩端催生的枝條瞬間延展，攀上周圍的廢墟。
千茴腳下一空，在藤條的協助下，猛然前進了一大段路。
他穩住身體站好，摸了摸軟藤的葉子，驚喜道：“好厲害……”
衣兜裡的小包菜探頭，雙眼崇拜，辣椒見狀閉了嘴。
軟藤的這項技能初次使用，還不太熟練，但足以幫助千茴加快速度。
他離南廷覲越來越近，翻過一截斷牆，望著前方的背影，千茴又喊了一聲：“小覲……”
這一次南廷覲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
千茴見狀欣喜不已，跳下斷牆正要過去，一塊尖銳的磚石突然橫在眼前。
南廷覲冷漠道：“不許跟著我。”
他之前沒有殺了千茴，不代表現在和以後不會，不論千茴是不是與天空基地有關聯。
懸空的磚石再往前一點，就會刺破千茴的喉嚨。
至於他身邊的幾隻變異植物，也得死。
千茴不敢上前，委委屈屈道：“為什麼？”
南廷覲不回答，千茴望著他，又掏出衣兜裡的幾枚晶核：“那、那這些……”
“我不需要。”
辣椒聞言，一把將裹著晶核的布袋薅走，重新塞回衣兜。
千茴“哦”了一聲，鼻尖泛酸：“你是、是不是……不記得我了？”
南廷覲好像忘了他，不知道他是誰，否則怎麼會拒絕他。
千茴原本說話就不怎麼利索，情緒一起來，吐字含含糊糊，聽著像撒嬌似的。
南廷覲沉默不語，眸光安靜注視。
突然，他朝前緩步走來。
擋在前方的磚石依然在，千茴沒有動，看著南廷覲越來越近。
“那你告訴我，”
南廷覲停在半步之遙的位置，垂眸問道：“我是誰？”
磚石輕微抖動，千茴的回答一旦失誤，立即會被刺穿喉嚨。
千茴毫無察覺，也沒有注意到南廷覲話裡的微妙。
他仰起臉，認認真真道：“你是我的男朋友。”
磚石晃了一下，恢複平穩。
片刻後，南廷覲麵無表情，微微彎下腰湊近。
他注視著千茴，低聲一字一句反問：“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