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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6暈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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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你來了。”

魏廣德走進內閣園子,很快就到了自己值房外。

此時值房門大開,蘆布躬立一旁迎候。

“嗯,今日可有加急事務。”

魏廣德邁步走進屋子,隨口一問。

“兵部昨晚送來一份奏疏,是俺答汗差人送到宣府,宣府不敢怠慢,連夜送入京城。”

蘆布跟在魏廣德身後走進值房,小聲對他說道。

“哦。”

魏廣德一下子站定,隨即嗬嗬笑起來。

算算時間,遼東之戰過去已經一個月了,想來他也應該收到消息,黃台吉統帥的土默特部在明軍打擊下損失慘重。

“就是這不是這是來請罪的折子還是興師問罪的。”

魏廣德心裡嘀咕,不緊不慢走回書案後,拿起案牘最上麵的一份奏疏看了眼,果然就是蘆布所述的那份奏疏,需要加急處理。

回到自己位置上,一屁股坐下,這才打開奏疏看起來。

俺答汗報上來的事兒,兵部和通政使司已經打開看過,甚至做了副本,想來這時候外麵已經有書吏開始傳遞這個消息了。

魏廣德翻開奏疏一目十行,很快就把俺答汗奏疏看完,不過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通篇奏疏,都沒有提到明軍和土默特人在遼東的戰事,自然也就不存在魏廣德猜測的請罪或者問罪,而是俺答汗居然請求明廷在草原建立一座寺廟,還說西藏僧人生活辛苦,請求朝廷增加布貢。

布貢,其實就是大明朝廷和西藏之間的朝貢貿易,準確說是大明朝廷和西藏宗教領袖之間的交易。

明初,太祖朱元璋對西藏完全不了解,所以按照慣例直接派遣使者要求西藏歸順,結果自然是西藏“未即歸命”。

當然,此時西藏在大明還叫做吐蕃。

考慮到朱元璋的威嚴,大明同西藏的關係自然不能就這麼繼續沒個定論。

洪武三年六月,朱元璋派遣僧人克新前往西藏招撫,畢竟中原畢竟有著“懷柔羈縻”之對外傳統,所以雖然他已經派出大將徐達打通中原至西藏的道路。

之後,更熟悉西部民情的陝西行省員外郎許允德出使甘青雪區多地,成功招降數個藏族部族,並打通大明同西藏核心地區烏思藏的溝通渠道。

到此時,朱元璋才知道西藏世俗權力很弱,主要是依靠宗教進行管理。

於是從朱元璋開始,為拉攏紮巴堅讚而尊其為“灌頂國師”,朱棣則給與本由元朝皇帝賜給薩迦派八思巴的稱號“萬行具足十方最勝圓覺妙智慧善普應佑國演教如來大寶法王西天大善自在佛”,即大寶法王。

同時,屬於薩迦派的昆澤思巴和新崛起的格魯派的釋迦也失分彆獲封“大乘法王”和“大慈法王”。

西藏教派領袖的政治地位得到明王朝的認可與支持,大明朝廷與西藏的交流也在這些上層人物的溝通下順利推進。

所以,大明對西藏的朝貢不是和西藏世俗統治者之間進行,而是和宗教留下之間進行,自然也不能再叫朝貢貿易,而是叫布貢。

布,是大明王朝布施的意思。

貢,則是西藏宗教領袖向大明皇帝進獻寶物。

大明對西藏的布貢一向很大方,從朱元璋時期就開始,這也是朱元璋或許意識到要想征伐其他地方一樣征伐西藏有相當的難度,不願輕易大動乾戈。

當然,西藏實際上也意識到大明的擔憂,所以在對和大明的交往中往往顯得盛氣淩人,讓奉命前往的明朝官員是非常不滿。

魏廣德考慮到朝廷其實已經承擔了極重的布貢負擔,如果真按照俺答汗的請求答應增加布貢,不僅是削弱朝廷自身實力,說不得還在壯大黃教,甚至是蒙古人的實力。

所以,一開始,魏廣德就把增加布貢的選項直接去除,絕對不會選擇同意。

至於在草原上建造一座寺廟的請求,魏廣德想到大明後續的計劃,似乎還真不好拒絕。

反正大明也已經準備在草原上建造寺廟,隻是之前俺答汗一直沒有回到草原,所以後續計劃並沒有展開。

似乎,正好利用這個機會,開始吸引蒙古人大建寺廟。

即便現今朝廷財政困難,魏廣德也決心要大操大辦一場,建一座宏偉莊嚴的寺廟出來。

不過想到又是一大筆開支,魏廣德覺得有必要先和張居正說一聲。

草原上,建造寺廟所需要的石料、木材,大部分都不能就近取材,而是要從大明境內運過去,耗費可不會小。

“老爺,茶來了。”

蘆布這時候端著茶進來,放在書案一側。

魏廣德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就問道:‘首輔大人來了嗎?’

“首輔大人剛進值房。”

蘆布馬上說道。

他平時都在門口侍立伺候,可不就相當於魏廣德的眼睛和耳朵,幫他打探內閣裡的消息。

“剛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魏廣德也沒有馬上就過去,而是把奏疏放在一邊,又拿起一份奏疏隨意翻看起來。

處理了兩份奏疏,時間約摸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他這才起身,拿著那份奏疏走出了值房。

想來,張居正也應該聽說這份奏疏了,魏廣德心裡想著,腳步輕快走向首輔值房。

很快,魏廣德就到了門前,對著書吏說道:“首輔有空嗎?進去問問。”

“是,魏閣老。”

書吏答應一聲。

其實剛才看到魏廣德過來,他就已經做好進去通報的準備。

很快,魏廣德得了信兒走進值房裡,張居正已經起身迎了出來。

“善貸,可有大事要商議?”

不知是明知故問還是什麼,張居正迎魏廣德進去坐下,就開口問道。

“這是宣府送來俺答汗的奏疏,叔大兄還是先看看吧。”

魏廣德進來的時候就環視了值房,看到張居正書案前翻開的奏疏,也就不拐彎抹角,把手裡奏疏遞了過去。

在接過來快速瀏覽一番,就見他眉頭緊鎖。

思考片刻,張居正才開口問道:“善貸,你是何看法。”

“一開始我以為是因為遼東之事來的奏疏,沒想到卻是這件事兒,俺答汗在試探我們的態度。”

魏廣德也直言道。

張居正微微點頭,表示認可。

“既然他不想提起那事兒,我看朝廷也權當沒這回兒事兒。”

畢竟剛剛兩邊才進行了交戰,動用的總兵力高達近二十萬,已經是一場浩大戰爭了。

按說,這種事兒無論如何也不該如此輕描淡寫就揭過去。

但看俺答汗的奏疏,似乎還真想就這麼打馬虎眼,大家都不說了。

大明這次戰事沒吃虧,隻是耗費了些錢糧,還有就是一筆撫恤。

相對來說,土默特這次不僅損失大批精壯,還有不少牛羊糧草,雖不至於傷筋動骨,但也絕對不輕。

草原上,人口一直都是限製他們發展的主要因素。

“那他提出的兩個請求,朝廷又該如何作答?”

張居正微微點頭,他和魏廣德都是這個意思,如今俺答汗也如此,正好和了心意。

關係不鬨崩是好事兒,邊民也不用擔驚受怕的。

“建廟可以,不過增加布貢就算了。”

魏廣德直接把自己的考慮說了出來,“原本我們也打算大肆在草原上建廟,俺答汗此請正和了我們的本意,隻是這時間,似乎提前了一、兩年,不知道戶部那邊能否支應上。”

“戶部就算沒銀子,借也要滿足這筆銀子的支出。”

張居正也直接表態道,“對西藏布貢確實不能增加,好處都讓黃教占去,他們又和草原上實力關係密切。

而且當下環境,也不宜開這個口子,否則俺答汗還以為我們朝廷怕了他。”

“叔大兄既然也是這個意思,那我就回去直接票擬,奏上去了。”

魏廣德開口說道。

說著,魏廣德起身就打算告辭離開。

“善貸稍候片刻,我這裡還有事兒要和你議一議。”

見魏廣德要走,張居正馬上說道。

隨即,他快步走到書案前,拿起那份攤開的奏疏回來,遞到魏廣德麵前,說道:“這是福建上的奏疏,那邊已經清丈完成,共丈量出田地1700餘萬畝,比原額增加300餘萬畝。”

魏廣德正翻看福建上報田畝,耳中就聽到張居正報出的數字。

雖然一下子增加近兩成,但他並沒有太過詫異。

有心理準備,自然不驚訝。

魏廣德看完奏報,並沒有說話,而是把奏疏放在中間茶幾上,等待張居正下文。

果然,看到魏廣德放下奏報,張居正終於有開口說道:‘僅福建膏腴之地就有如此之多隱瞞田地,全國範圍內該有多少?

我欲儘快讓戶部以福建清丈經驗編製《清丈條例》,自北直隸開始,山東、山西,自北向南開始清丈之事,善貸以為如何?’

魏廣德考慮片刻,終於還是點點頭,“叔大兄,若考慮好,可按此施行,不過”

躊躇片額,魏廣德才繼續說道:‘《清丈條例》最好還是先發各省議論,再行實施為好。

同意條例的省份,可先進行清丈,有異議的省份,可讓他們上奏需要調整的條款,待朝廷確認後再行清丈之事。’

魏廣德開口提議道。

以福建的清丈經驗,未必適合全國,畢竟大明太大了,東西南北差異巨大,一刀切不可取。

張居正聞言,沒有說話,隻是低頭思考。

“容我再想想,此事近兩日還是要定下來為好,不易拖延時間。”

最後,張居正才抬頭說道。

魏廣德從張居正那邊回來,就在門口就對蘆布吩咐道:“馬上去把福建曆年上報田畝數額查出來,從洪武朝開始查。”

“是,老爺。”

魏廣德多少聽到一些小道消息,勞堪也提到福建那邊清丈的事兒,畢竟他在福建做過左布政,關係人脈也有。

否則,這次他去浙江,還有福建商人前來拜訪,其實都是訴苦來的。

按照現在的消息,福建清丈過程中其實出現許多紕漏,特彆是有故意做大數字的嫌疑。

不過當時不知道福建到底清丈出什麼數字來,魏廣德不好表態。

今天,福建的結果報到京城來,魏廣德也想看看大明的福建到底有多少田地。

之後的時間,魏廣德就在值房裡處理公務。

不把這些奏疏票擬好,他今天也彆想下班。

中午在值房吃過午飯,也就是小憩一會兒。

等他起來以後,蘆布這才端上新泡茶水的同時,還帶來一份手抄的紙箋。

魏廣德拿起紙箋看了眼,上麵就是蘆布讓人去查的福建曆代報上來的田地數量。

然後,就被數字驚訝住了。

紙箋上清楚的記錄了洪武二十六年福建官方統計耕地是1462萬畝,之後到弘治十五年的時候,耕地降至1351萬畝,再到去年的數據是1342萬畝。

官方記錄的田地,減少了一成,看似很小,可卻沒有考慮到二百年時間裡可能存在的,新增的田地。

福建多山是不假,可稍微平緩些的小山,就不斷被辛勤的農民開墾成了梯田,西晉時期就開始了。

好吧,魏廣德此時又注意到人口變化。

洪武時期登記人口福建有372萬,弘治時期增加到516萬,而去年止為642萬,人口大增而田地收縮,凸顯出人多地少的矛盾。

不過,真正讓魏廣德感覺頭暈的還是全國總耕地數量。

蘆布差人查的資料,或許是抄錄之人儘職,居然在抄錄福建數據之外,還把全國各年份上報的田地數量也超出來了。

魏廣德覺得,抄錄的人怕是也覺察到其中的貓膩了。

簡單說就是,洪武十四年全國有田地366億畝,到二十四年是387億畝,但是到了二十六年,隻兩年時間就暴增到85億畝。

之後洪武三十三年,也就是建文二年,田地數量將為425億畝,之後一直到成化二十一年,大體就隻有4億多畝。

不過到了成化二十三年,田地數量再次暴增至825億畝,幾乎整個弘治朝,都維持在這個水平附近。

而到了弘治十八年開始,田地數量再次突降到469億畝的數字,而嘉靖朝和隆慶朝,數字大體維持在45億畝上下。

好吧,魏廣德徹底暈菜了。

他還想理清楚大明的田地數量變化之謎,沒想到自己先被整暈了。

這個數字差額之巨大,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蘆布,這數字抄錄準確嗎?”

魏廣德忽然問道。

“老爺,抄錄之人怕抄錯了,還找兩人複核過,準確無誤。”

蘆布明白魏廣德暈菜的原因,他也暈,好在中書倒是有自己的猜測,於是小聲道:“可能和240步為一畝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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