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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9捂蓋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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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廣德提出招募女真族人為大明守衛北疆,讓譚綸、曾省吾還有一眾兵部官員都是一愣。

此前,他們可都是把女真人當做敵人看待的,畢竟兩邊剛打完仗不到兩年時間。

現在魏廣德發現北疆遼闊,朝廷卻安排不出人去守衛,就想到用女真族人去做這個事兒了。

麵麵相覷後,終於有人低聲說道:“也不是不行,就是這甄彆”

“是啊,不說甄彆的難度,他們就是從北地逃難過來的,這時候又要把他們送回去,怕是他們也未必願意啊。”

“隻能說勉強一試,那奴兒乾附近還有許多野女真部族,都是當初不願意南下的。

如果能帶去一些女真人,想來官軍過去和他們接觸也會方便很多。”

說這話的顯然比較了解那邊的情況,至少是做過功課的。

又考慮到都是女真人,交流起來可能更加方便。

下麵人的竊竊私語,譚綸自然也聽到了。

魏廣德這時候卻是笑著擺擺手,繼續說道:“我就這麼個提議,兵部下來不妨和熟悉遼東、女真之人商議再定。”

奴兒乾的一事,就因為他是定下的調子,現在看起來似乎大明因此要背上沉重負擔,魏廣德可不想再因為自己一拍腦子定下來個什麼事兒,最後出現大紕漏。

“也好,下來兵部找人議議,最主要還是要看遼東那邊的意見。”

譚綸點點頭說道。

魏廣德這點就很讓他滿意,這個時候譚綸甚至有些後悔在知道遼東出兵奴兒乾所遭遇巨大困難的時候沒有及時告知魏廣德。

不過就算真告訴了,估計也就是想辦法,還有就是北上的時間可能延後,會給戚繼光留下一、兩年的時間向北發展,做一些前期準備。

比如先占領懷德,把周邊軍報修繕一新後再分批往土河送船。

至於就地取材造船,十年之內都不要想那麼多。

雖然遼東山高林密,但新砍伐的木料幾年內是不可能用的,又不是當柴火燒。

至於調木材造船,還不如按照戚繼光想的辦法,到時候直接開鑿一條冰道,發動人畜和力把船拖過去簡單。

等所有事兒都說完,兵部的官員也散了,魏廣德還是沒打算離開,而是坐在那裡和譚綸、曾省吾隨意聊天。

現在說韜略太早,再有幾份遼東戰報過來,就可以具體部署了。

之前所發布的命令,不過是為大戰提前做的準備。

“善貸,剛才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等到曾省吾也告辭離開,值房隻剩下譚綸以後,他才小聲詢問道。

他算看出來了,魏廣德似乎今天就沒打算回內閣辦差去。

“這幾天我都泡在你這裡辦公。”

魏廣德下意識看了眼值房大門,壓低聲音說道。

“嗯?內閣出什麼事兒了?還是宮裡有事兒?不應該啊”

譚綸詫異道。

“彆瞎猜,這幾天文華殿也沒我的課,就不興我偷懶幾天。”

魏廣德笑著打斷譚綸的話頭說道。

“這不像你的作風。”

對此,譚綸隻是笑著搖頭,末了說了句。

“嗬嗬”

魏廣德一陣輕笑,最後才說道:“張江陵進書院的事兒,現在下麵已經推開了,地方上都不敢再延誤了,生怕不了施觀民的後塵。”

“怎麼回事兒?”

譚綸立即追問道。

“施觀民辭官不乾了。”

魏廣德輕聲說了句,隨即就搖頭苦笑道:“看似這是最好的結局,但實際上卻是讓內閣最被動的做法。

嫉賢妒能這個詞,怕是不容易甩掉了,我還不如不去內閣,在你這裡多幾天清淨。”

“地方上奏疏多起來了?”

譚綸小聲問道。

“差不多,據外麵驛站的消息,今日南麵來的奏疏比往日多了許多,估摸著南京六部那邊會集體反對,應該是憋不住了。”

魏廣德苦笑,但他也沒辦法,張居正這次是鐵了心要打壓學風問題,現在書院裡確實風氣很不好,不注重講學而更喜歡評論時政,順帶還有官員。

“另外,福建那邊也鬨出點幺蛾子出來,說是有地方上因為工部量具損壞,所以就自製量具測量田地數量,據說有官員用小弓當大弓記錄,憑白增加不少田地出來。

地方鄉紳已經集體告到巡撫、布政使衙門那裡去了。”

魏廣德有小聲透露道,“這個消息福建那邊想要掩蓋,你聽了也彆傳出去。”

後麵魏廣德說的消息,譚綸也是第一次聽說,說明京城裡還真沒有傳開。

不過,這消息真能掩蓋住嗎?

譚綸表示深切的懷疑。

不過,其實京城官員都很清楚,或者說所有大明官員其實都很清楚,現在關於田畝的事兒,要是不翻開來說,自然什麼事兒都沒有。

可真要被人翻開了,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兒。

“之前讓江西各家都把該交的田賦準備好,就是因為這個事兒?

張江陵真要把這事兒鬨開?”

要說大明的讀書人,貪小便宜的習慣也不知道怎麼養成的,到現在本來隻是免役發展到現在免賦。

都說張居正改革功勞最大的就是推行一條鞭法,清丈田畝,但實際上真把他自己搞死的,還是因為他想驅散那團迷霧,把讀書人自己編出來的免賦特權取銷掉,隻維持免役特權。

隻不過此時天下田畝不是在宗室勳貴手裡,就是在他們這些有官身人身上,大家其實都不願意交。

這不是一點點銀子的事兒,這是一筆長久的支出。

每年一點點,放一塊可就不是一點銀子。

而且,這事兒還不能鬨大,要是讓小民都知道了,他們這些“之乎者也”如此欺騙天下人,後果太大不敢想象。

在官員和士紳的一通騷操作下來,把本該他們承擔的賦稅分攤到百姓頭上,讓人憑白幫他們交了那麼多年的稅,放誰身上不鬨心。

“張江陵堅持免役不免稅?”

譚綸皺眉問道。

魏廣德點點頭,“從去年起,都得把該承擔的賦役承擔起來,所以我才讓老家那邊準備一下,免得被打個措手不及。

此時,徐閣老他們似乎還沒答應,聽說最近兩地書信往來甚密。”

“按說,這稅,其實該交的。”

譚綸歎口氣,小聲說道。

“是啊,我也覺得該交,本來朝廷就優免了雜役,連田地賦稅也想逃脫,哪朝都說不過去。

還得是當初那些大人們玩的花,居然想出這個主意,關鍵我讀書那會兒還真就信了,以為考取了功名就可以免稅。

這就是這一政策即便我們知道執行不對,可卻沒人敢說的原因,最多就是清者自清,自己把那份賦稅交上,或者乾脆就不給自己留什麼田地,就比如那海瑞海剛峰那樣。”

魏廣德開口說道。

“對了,戶部有人舉薦,想啟用海瑞複起,出任禦史負責換帖銀征收。

善貸,你聽到消息了嗎?”

譚綸忽然問道。

“有這事兒?我沒聽說。”

魏廣德大為驚訝,他是知道張居正不喜海瑞,因為當初海瑞沒給他麵子,行事太過剛直。

“昨兒我聽府裡人說的,說是戶部那邊有主事提的這個事兒。

京畿附近牙行的銀子本來許多都是直繳戶部,所以收取換帖銀倒是沒遇到太大難度。

畢竟,都是從商人處收稅,沒人敢不繳。

可出了北直隸,天高皇帝遠,說是征收起來就有諸多麻煩,戶部打算請派禦史專職此事。”

譚綸說道,“可能還在戶部內部討論吧,所以沒奏到內閣去。”

“海瑞起複的話,至少得給他掛副都禦使銜,怕是首輔不會答應。

不過

收銀子這差事兒,除了他海剛峰,怕是被人還真不行。”

魏廣德小聲評價一句。

依法納稅是公民的權利,魏廣德現在錢多,自然不考慮偷稅漏稅這條途徑發財致富,所以對於是否啟用海瑞負責商稅掌聲,真沒感到太大壓力。

“錢財身外之物,朝廷其實還真需要他這樣的來為朝廷生財。”

譚綸也不是個貪財之人,隻不過和絕大部分官員一樣,衙門裡發的,彆管是不是搜刮來的民脂民膏,反正該收還是收,隻是自己不主動參與搜刮。

畢竟,這都是朝廷發的俸祿,衙門發的補貼。

兵部“漂沒”的餉銀,彆以為就是下麵官員自己揣進腰包裡,那其實大部分是進了兵部的“小金庫”,定時按品級發放補貼給兵部官員的。

否則,真以為那些不在職位上,弄不到半點油腥的官員會心甘情願看彆人發出?

至於其他衙門,也都一樣,隻要做著官,就不會少拿這筆福利。

否則,大明的官員早就餓死光了。

這也是大明到了最後的中後期,貪腐已經是集體行為,已經達到法不責眾的程度。

偶有人不願同流合汙反而會成為異類,遭到大家集體抵製、打壓的原因。

當然,世上人千千萬,也不是真就沒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但那被叫做未仕進士,也就是有進士功名但沒有被授官,他們大多選擇縱情山水之間,遠離官場爾虞我詐。

“那你打算如何謀劃此事?”

譚綸小聲追問道。

魏廣德有急智,有時候能想到一些天馬行空的想法解決棘手難題。

“他們做的,其實不過是假借百姓無知,不知道旨意上說的免田其實是優免役糧,而隻以為就是免了這些田地的賦稅。”

不得不承認那些人真是鬼才,朝廷頒布的《優免則例》中對官員“優免役糧”和“免田”進行故意混淆,不僅瞞過了天下百姓,還讓後世人也都信以為真,以為當官就不交稅了。

實際上,不過就是相互交換而已,把“優免役糧”折入田畝中,以“免田”示人。

魏廣德緩緩說道:“此事,其實也把我等絆住了,就算想要撥亂反正也隻會成為眾矢之的。

所以,我之前和叔大商議過,不如順勢而為,將朝廷的免役核算後,直接折為免田,甚至直接將官員俸祿的折色也納入其中,計入免田之列。

比如我現在年俸千石,不過到手不過四成,六成折色,嗬嗬”

魏廣德說道這裡,不由嗬嗬笑起來。

說起來,明朝官員折色其實也有許多竅門在其中,不是後世以為一樣的折色。

官員俸祿折色比例大致遵循“品級越高,折色比例越高”的原則,但實際價值因受到折色方式不同和市場波動,實際購買力變化其實很大。

比如魏廣德的折色其實就是折銀和布匹為主,都是需要用到的東西,雖然折色價格比市場價高,但還能接受。

而低品級官員折色少,甚至末流官員僅折色兩成,也就是八成實發糧食,但其月俸也不過一石糧食而已,隻能說保證餓不死。

但折色的兩成可能給的就是寶鈔等不值錢的東西,幾乎等於無,具體就看府庫裡留下什麼沒人要的東西給你抵俸祿。

“以折色為標準的話,我年俸差不多少了四百多石,折合一萬畝田地糧稅。”

魏廣德緩緩說道。

譚綸微微點頭,大明稅賦,上等良田一千畝每年糧稅大約54石,說起來如果是一萬畝上等良田糧稅可達五百多石,但需要注意的是田地等級。

萬畝都是上等田地,很難得,所以大抵上其中會有不少中田或者下田,算起來魏廣德說的一萬畝也差不多了。

“所以,我當初給叔大提議是京官一品免田一萬畝,以下遞減,八品免田五百畝;外官減半;致仕免本品十分之六;未仕進士優免田一千畝,未仕舉人優免田三百畝;生員、監生八十畝。”

這個,魏廣德私底下大致算過。

如果沒有張居正清丈田畝,魏廣德還不好直接提出免田之事。

本來就不交稅,何來免稅一說。

但是如果真按照張居正的意思,讓士紳都把田地的稅賦交上來,那就給他們一定免稅額度,至少大家麵子上也好看的,也可以把這樁大明所有有功名之人集體“貪贓枉法”的事兒給遮蓋過去。

“朝廷正推行銀本位,以白銀替代祿米,以後每年定出一石糧食的銀錢,官員自願選擇領取銀錢或是祿米。

至於折色部分廢除,算是百官對朝廷財政不足的捐獻,實則用田地免稅抵償。”

魏廣德繼續說道。

“他怎麼說?”

譚綸雖然不覺得魏廣德用免稅田抵俸祿是個好主意,不過還得看張居正的態度。

“他沒表態,或許還在考慮斟酌。”

魏廣德灑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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