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魔頭締結血契》轉載請注明來源:思兔閱讀sto.ist
“哦,我知道,”祝鈴瀲點點頭,豎起食指,“你是對什麼都沒有興趣的老大爺嘛。”
“也不是什麼都不感興趣。”謝辭感受著她頭頂上軟翹的發絲,“難道你不知,魔對吃人肉很有興趣嗎?”
“……真假的?”
“不然你以為我幽居山中吃的是什麼?”魔慢條斯理地伸手研磨,“之前掉進山裡的人都被我吃了。”
“那你為什麼沒吃我?”
“你覺得呢?”
又唬我。
祝鈴瀲才不信他的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因為,哦,我比較招人稀罕?”
“挺自信的。”謝辭已經對她的回答見怪不怪,“是血契,小修士。”
祝鈴瀲看著大片黑色的墨慢慢暈染,就像魔的眼睛,想了想:“謝辭,你為什麼要做魔?”
成魔者,大多心存邪惡,或因仇恨怨懟,或為貪嗔欲念。可謝辭卻心如止水。
她還偷偷打聽過,五十年前興風作浪的魔的事跡。裡麵沒有謝辭這號人物。
大概謝辭自己都忘了做魔的初心了吧。祝鈴瀲想,好半天了他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猜:“是為了得到某種力量嗎?天下無敵的那種?”
謝辭嗤笑。在成為魔之前,他便自信是舉世無雙。
師尊每年都要跟他比試比試。最後那年,師尊跟他打得已是氣喘籲籲。卻不肯服老,喝了一壺醉堂春:“好小子,再來。”
山巔風大,謝昱衡織金紅發帶獵獵作響,少年誌驕揚眉,光鮮亮麗:“弟子領教師尊的醉劍。”
“又或者是被迫的,從小受儘折磨,忍無可忍黑化成魔?”
祝鈴瀲仍在猜。她抬頭想看謝辭在沉思什麼,又被他輕飄飄地用食指點著後腦勺,按了下去。
“沒有為什麼。”
他終於開口。語氣沒有什麼波瀾。
沒有迫害,沒有黑化,他從小就是天之驕子,是天元峰中最負盛名的天才。
“那,你殺過人嗎?”祝鈴瀲遲疑著問。
魔眸光平靜。
他也想知道他有沒有殺過人。
他救過很多人。每年曆練,他和孟朔等五人的小分隊總是除妖最多的。他們走在熱鬨街市,從妖口中被救出來的鎮民歡呼鼓舞,儘享太平。
他們五個修士臉上的自豪與得意是真的。
可無極雪山上那三百具屍體也是真的。
漫山遍野,靜悄悄的,呼嘯的風吹起屍體上的的頭發,染血的衣衫。
他們永遠躺在他的記憶深處。
回憶閃過。
胸腔裡咚咚的,卻不是心跳。
“當然。”謝辭垂下眼簾,漠然道,“成為魔,不就是為了可以肆無忌憚地殺人嗎?”
祝鈴瀲張張口,想反駁又無言。魔繼續低了低身子,握住她的手,在紙上慢慢寫下敕令。
那是一雙二十多歲少年的手。
冷白的手腕堅實有力,修長的手指利落。
曾經的劍印在時光中消失無痕,隻剩下凜冽的寒意。
但祝鈴瀲的注意力全在紙上。
魔寫下的敕令,字跡不羈,相比說是符文,更像是出劍,劍劍利落,擲地有聲。
都說字如其人,可魔的字一點不像他的人。他的字明亮靈動,不受約束。
靈,靈動非常。
但還不待她細細端詳,轉瞬之間,符文便化為一陣青煙,飄渺散去。
祝鈴瀲:“化煙符?”
“嗯。隻是給你示範一下。”謝辭不鹹不淡道。其實他心中有數,這小修士很有天賦,隻是缺了引路人。她當前的寫符方式犯了大錯,但需要她自己發現。
魔這一時興起引得祝鈴瀲追問不舍:“你都沒有注靈,這符文就能用嗎?”
“你該不會邊寫的時候邊注靈吧?”
“好厲害……不如,你教我吧?”
謝辭瞥了一眼:“你不是一向自詡正道修士,怎麼要我一個魔給你教術法?”
祝鈴瀲義正嚴辭:“英雄不問出處,我不嫌棄你。”
魔:“……你不若先練字。”
……
等鄰近傍晚,楚玉和顧懷遠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小師妹趴在案前刻苦練符,謝公子坐在她身後看書。
真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顧懷遠笑眯眯地感歎道:“這位謝公子跟小師妹說不定真能成一對良緣。下棋時,我問過他,他無父無母,無牽無掛。以後讓他入贅我們碧山宗,想來不是問題。”
“不過,”他輕撫折扇,“這一路上到底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楚玉一聽他這話,瞬間明白過來,懶洋洋道:“看來老顧你這隻狐狸,一路上也在觀察這個謝公子。”
楚玉才不信什麼一見鐘情,豔遇情深呢。她自小在武館長大,她爹開的武館不限男女。
練武場,健身房裡猛男多,渣男更多,她都看習慣了。
這個姓謝的與小師妹不過幾麵之緣,幾宿之情,就要追隨而來,實在可疑。
可她觀察了一路,也沒看出他有什麼目的。
大師姐摸了摸鼻子,有點懷疑,糟糕,這回不會真讓她目睹真愛故事了吧。
顧懷遠亦然。
當日是想,小師妹剛開始懵懂初戀,不想殘忍拆散兩人。再加上謝公子棋藝確實太好,這一路上不至於無聊。
當然重點還是棋藝太好。
一路上,顧懷遠與謝辭幾次下棋。所謂對弈見品行,他越來越欣賞謝辭,又見他整日安安靜靜地陪著小師妹。出乎意料地並沒有其他任何企圖。
剛開始他是不太接受這樣萍水相逢的豔遇,但是現在好像……磕到了?
“小師妹看起來在畫符,給晚上做準備。”楚玉從門口望過去,不由自主地露出幾分自豪的神色來。
她自己散散漫漫的,但她的小師妹最是勤奮刻苦。之前在碧山宗,早上天還沒亮,師妹已經起床,沐浴著清晨之氣,盤腿坐在樹下寫符。
小師妹那樣全神貫注。
樹上的晨露滴落在她的身上,肩膀和半個後背濕透。
她的小師妹卻毫不在意,趴著身子,一筆一劃地寫著,聽到師姐的走路聲,會抬頭用力熱情地招手。
“師尊說,師妹於符籙一術有不小天賦。可惜師尊師娘都並不精通符道,”顧懷遠頷首道,“希望小師妹能自己有些領悟。”
“小師妹能快樂平安就好。”楚玉印象中,祝鈴瀲還是跟在她身後的瘦小個子,打雷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抱著枕頭跑到她床上去睡。
“大師姐,你還把小師妹當小女孩呢。”顧懷遠早就知道,此次遇到這凶殘的妖,大師姐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是給小師妹心理減壓呢。
楚玉將懶得打理長長的頭發隨手攏了攏:“按照下午咱們打探的消息,這朱藥老倒是個遠近聞名,受人尊敬的好人。這會離夜晚還有點時間,去挖墳吧。”
兩人到光頭男所說的埋屍地準備挖墳,看看屍體的具體情況。
顧懷遠剛要將折扇插到地上,突然想到:“大師姐,我也是師弟,你怎麼不把我也當小孩呢?”
楚玉熟練地將遮口鼻的白布遞給他:“行,小孩。乾活吧。”
顧懷遠念動咒術,一隻穿山甲自扇麵鑽出,極其熟練地將死人從墳裡全刨了出來。
誠如所言,死狀可怖。
兩人觀察一陣,在太陽徹底下山前又趕回朱藥老府中。
祝鈴瀲已經在等候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