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張,那就是顧相的幼弟了,至於是張二還是張三又有什麼區彆呢?錦衣青年折扇一揚,笑道:“我姓錢,行四,你叫我老四就行。”
這錢四肯定也不是那個四郎,不是老大就是老二,畢竟能擺出這麼一副囂張架勢的,整個泉州府估摸著也就隻有錢家的那兩位‘太子’了。
不過大家都是出來玩兒的,心領神會就行了,知道得那麼清楚做什麼?姬未湫也佯裝不知,露出一個彆有所指地笑容:“原來是老四,聽說你兩個堂哥抱恙,你興致倒高,也不怕叫家中訓斥?”
錢四得意洋洋地扇了扇扇子,彆說,這個天氣扇扇子真的怪冷的。他道:“他們病他們的,我玩我的,這有什麼乾係?家裡抓到我再說,再說了,就算抓到了又能怎麼樣?”
姬未湫會心一笑,錢四的意思就是明目張膽的裝病,就算‘瑞王’派了太醫去,也有辦法糊弄過去,實在是糊弄不過去,抓了個現行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姬未湫心道他這個太平王爺當得還挺成功的。
錢四湊了過來,調笑道:“張三哥難得來我泉州一趟,這一頓三哥做東,我不搶,後頭就交給我吧!這泉州城裡頭好吃好玩誰能比我清楚?保準三哥儘興而歸!”
姬未湫眉目微動:“有功夫帶我玩兒,為何不去王爺那兒?”
“嗐,得了吧。”錢四一收扇子,在掌心中不耐煩地敲了敲:“都說了伴君如伴虎,王爺也算是半個君了……那是玩兒嗎?本少爺可不耐煩給人當小廝賠著笑臉鞍前馬後呼來喝去的……咱們能不能不提那掃興的人?”
姬未湫舉杯淺淺抿了一口酒,悠悠地說:“你就不怕我告訴王爺?”
“你說我可以不認賬啊!”錢四嬉笑著說:“總不能因為這種小事就砍了地方要員之子吧?”
各府知府品階按照州府納稅分為三等,泉州府為上等,知府為從三品,這個品階放到燕京裡倒也不算是打眼,但是擱在地方上就頂天了,手中握著實權,進了京也要被人高看一眼。
姬未湫笑了笑,換了個話題:“有什麼地方好玩兒?”
“看三哥喜歡玩什麼?”錢四道:“要是不知道玩什麼……我倒是有個好去處,不如三哥隨我去?”
“先說地方。”姬未湫睇了一眼給一旁的青玄衛。
錢四猶然未覺:“說了就沒那麼有意思了。”
“那我就去不了。”姬未湫揚了揚下巴:“看見沒有,都是管著我的,得先去踩點,否則叫我哥知道了我沒好果子吃。”
錢四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嗤笑道:“張三哥身份不一般嘛,應該的。”
這麼一說,他也無所謂什麼的報了個地址:“長柳巷進入第二戶……算了,讓我小廝帶著他們先去看看。”
他說罷,略帶著惡意地問道:“張三哥,你要是嫖個妓,他們是不是還得幫你剝光了卷著被子送進來?”
姬未湫的指尖下意識點了點案幾,麵上還是一片雲淡風輕:“那還不至於。”
錢四有一句沒一句跟姬未湫搭著話,多是在打聽燕京裡有什麼好玩的,姬未湫玩得開,自然沒有說不上的地方。錢四突然道:“張三哥,聽說燕京裡有個暗標是不是真的?你去過嗎?”
所謂暗標,就是賣一切不能光明正大賣的東西的地方。現下這等社會,人都可以正大光明地賣,能專門搞個場子賣的可想而知是什麼東西。
姬未湫有所耳聞,還收到過幾次明裡暗裡的請帖,不過那種地方他懶得去,也不知道他哥留著那地方做什麼。
“暗標倒是有。”姬未湫接了眠鯉送來的帕子擦了擦手,:“裡頭太混亂了,家裡不讓去。”
錢四眼睛動了動,含糊道:“……那可惜了。”
“怎麼,你去過?”姬未湫略有些好奇。
“哪裡,我們這種小地方哪裡辦得起來!”錢四隨口說完,又說起哪個青樓的頭牌好看,哪個賭坊玩得花樣百出,一頓飯不知不覺吃完,青玄衛也回來了,姬未湫見對方微微點頭,便道:“差不多了,走吧。”
馬車吱呦,進了巷子後又換了轎子,七拐八彎地將姬未湫帶到了一處坊市中,而且是在一處雕梁畫棟的後院中。這一片大概全是青樓,看模樣就是,連空氣中都彌漫著糜爛的脂粉的氣味。
錢四剛推開院子,裡頭就迎出來四五美貌娘子,嬌笑著簇擁過來,錢四毫不客氣的左擁右抱,側臉看姬未湫:“三哥,彆客氣,看上哪個你說!”
“就這?”姬未湫雙手攏在袖中,“瞧著一般。”
“三哥眼界高!”錢四不以為意地道:“下回抽了空子,我去燕京!三哥帶我開開眼界!”
姬未湫既然來了,也不會做出當麵轉身就走的事情來,跟著錢四進了去,裡頭果然是美女如雲,對著錢四親密異常,一個個看著錢四的眼神仿佛錢四是她們的夫郎一般。
俗話說得好,鴇兒愛鈔,姐兒愛俏。姬未湫這般人品,站在錢四身邊時都快將他比到地下去了,卻硬是沒有一個花娘主動湊到姬未湫身邊來,有兩個陪在身邊的,還是被錢四給指過來的,那眼神仿佛是在逼良為娼一般。
錢四似是也看出了他的疑惑來:“三哥勿怪,這些小娘們都叫我給寵壞了!這些小娘們都是我廢了大功夫調教出……”
他說著說著外頭響起了敲門聲,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進來!”
一個小廝打扮的人進了來,見姬未湫在他便止了聲,錢四喝道:“說話!少給我磨磨唧唧的!”
小廝渾身一顫,這才說道:“公子,您要的那個止水姑娘小的們已經給你帶回來了!”
錢四一下子就有了精神,“真的?這也能被你們抓到?”
小廝訕笑說:“公子要的人,小的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給您帶回來啊!”
錢四有些坐立難安,轉頭看向了姬未湫,道:“三哥,有沒有興趣去見賞一賞我們泉州府第一美人?”
彆說,姬未湫還當真關注過,畢竟他哥發了話,要‘好好辦差’,他要回去交差總不能‘一問三不知’吧?還得給母後交差呢!他疑惑地道:“第一美人?我聽說泉州第一美人是皇商之女?她怎麼會在這裡?”
“這你就彆管了!隻說去不去吧!”錢四一手擺在桌上不住地敲擊著桌麵,仿佛姬未湫說不去,他就立刻告辭離開一樣。
“自然去,這樣好的機會可難得。”姬未湫應了,兩人就當即跟著小廝去了三樓,三樓不同於下麵兩層,每個房間門口都有精壯打手看護,錢四道:“這裡都是頭牌,怕客人鬨事傷了花魁,三哥彆怕!”
姬未湫隨意點了點頭,還未近呢,就聽見一陣隱隱約約地嗬斥聲:“快放開我!你們可知道我父親是誰?……放肆……放開……”
錢四推開了門,卻是進了隔壁的房間,他在房間牆壁上擺弄了幾下,就引著姬未湫來看,姬未湫順著暗眼看過去,隻見確實是個難得的美人,色若春花,宜喜宜嗔,如今那姑娘被兩個嬤嬤一左一右的扭著在綁手,她氣得臉頰通紅,彆有一番風情。
姬未湫讓開了位置,錢四就急不可耐地湊上去,一邊發出怪笑:“嘿,總算是落到了我的手上!三哥,你不知道這小娘們多難抓!等了一年了,總算是叫下頭的人抓到了機會!”
姬未湫道:“你這般抓了她,也不怕她父兄來尋你麻煩?”
“怕什麼?”錢四緊緊地盯著對麵:“都被我抓到這兒來了,她父兄就是知道又能怎麼辦?不過就是報個暴斃,難道還大張旗鼓來救人?”
姬未湫緩緩地道:“總會有麻煩。”
錢四這才彆開眼來看姬未湫,道:“三哥,你喜歡麼?喜歡的話我就把她送你了,你放心,絕對給你處理得乾乾淨淨,沒有半點麻煩。”
姬未湫看著他,沒有說話,錢四被他看得不知為何遊戲毛骨悚然,他訕訕地說:“三哥要是不喜歡,當我沒說!”
姬未湫忽地道:“你是不是在等我問你?”
“……你說什麼呢!”錢四的眼角垂了下來:“我好心帶你來玩兒,玩不到一處你就走唄!我又沒有強留你!”
“美人可貴,此等暴殄天物之事我是看不慣的。”姬未湫爽快地道:“我與你玩不到一處,你慢慢玩,我先走了。”
說罷,姬未湫拂袖而走,錢四目光陡然陰冷了下來,卻又快步追了上去:“三哥,是我一句話沒說好!哎哎哎……張三哥,你留步!”
錢四一直追到了大門口,閣外有馬車候著,他見姬未湫頭也不回地挑簾上了車,馬車緩緩行駛起來,他又喊了幾聲,這才停了。
小廝上前來低聲道:“少爺,這一步是不是太冒險了?萬一他回去告一狀……”
“不會。”錢四冷冷一笑:“這可不是不心動,隻不過他們這等人哪裡會輕易入局?怕我是個餌罷了,可惜了……來了我這裡,他就逃不掉了——他若是真的聰明,就不該跟我來這裡。”
……
姬未湫坐在馬車中,雙眼微闔,語氣中帶著一點戲謔:“你說,我看著很好欺負嗎?”
“眠鯉,把錢四送去暗標,讓他玩個夠。”
眠鯉遲疑了一下,低眉順眼地道:“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