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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天,對於嘉樹來說,就好像是一直黑著的天突然就亮了。
他的世界出現了不一樣的顏色,那個人穿著白色的衣服,褐色的皮鞋,走到自己麵前時,渾身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他們的眼睛碰到一起,小窗外淺淺的陽光罩落在那個人的臉上,好像是太陽剛升起雲朵的金邊。
榮之珩把嘉樹帶回了家,而他的母親則因為注射藥劑過量而躺在床上不停抽搐尿失禁,被立刻送去了治療。
榮之珩麵上對嘉樹說,哥哥接你回家。但回去時,他嫌棄嘉樹太臟,都沒和他坐同一輛車。
到了榮宅,便把嘉樹交給了傭人,讓人給他洗洗乾淨,又讓秘書聯係了醫生,過來給嘉樹做檢查。
他自己則直接上樓,去見榮旗。
榮旗今天去醫院做了透析,回來時便一直在房間裡休息。
榮之珩敲門進去,榮旗剛醒過來,靠坐在床上,手裡拿著平板,枯細的手指拿著點觸筆,在屏幕上畫著。
見榮之珩進來,他放下手裡的筆,抬頭看去,叫了一聲哥。
榮之珩拿了張椅子坐在他的床邊,探身看了一眼他的屏幕,榮旗恰好摁滅了屏幕,他便問,“累不累?在畫什麼?”
榮旗往後靠,垂下眼,漫不經心道:“隨便畫畫,沒什麼。”
榮之珩抿了抿嘴,抬起手,手指掠過他的頭發。
沒有碰到,榮旗往後縮了縮。
榮之珩收回了手,對他說:“小旗,你再堅持堅持,哥哥很快就能給你找到匹配的腎,能做到了手術,你就能健康起來了,就能和以前一樣。”
榮旗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扯開嘴角,像是在笑。
榮之珩從榮旗房間裡出來,走到樓下,嘉樹已經洗完了澡。
他沒有自己的衣服,但他的身高和榮旗相仿,傭人便給他穿了榮旗的衣服。
他站在客廳裡,淺栗色有些枯的頭發毛毛躁躁炸開著,四肢都很瘦,低著頭,尖尖的下巴快戳到鎖骨,像隻小鳥停在沙發上。
榮之珩朝他走去,他聽到聲音,立刻抬起頭,見到是榮之珩,眼裡沒有警惕,而是有些欣喜和膽怯。
他的手抱著自己,下意識站起來,卻在起身的時候,直勾勾摔在了地上。
但和常人相反,他摔在地上,不是立刻爬起來,而是膝蓋著地,雙手支撐著,昂起下巴,看著榮之珩,“哥哥。”
發音不是很標準,但卻能聽明白。
榮之珩聽到這聲“哥哥”,又見他如此,有些錯愕。
可轉念一想,秘書同他說的話。
嘉樹從八歲起就被他母親關在了地下室,正常人被關是幾天就受不了了,更何況嘉樹從小就被關到了現在,行為舉止變得奇怪,也能理解。
“不要跪在地上。”榮之珩的手捏住嘉樹的乾癟的手腕,把他提了起來。
“你坐在沙發上,不要動,待會會有醫生過來給你檢查身體。”榮之珩耐著性子同嘉樹說,又看嘉樹臉上迷茫的表情,便止住了聲音,覺得多說無益。
嘉樹倒是很聽話,也可能是長到至今,他也隻學會了聽話。
榮之珩讓他不動,他就真的不動,維持著一個坐姿,好似一個人偶。
榮之珩無心管他,因為等得焦躁,他便走到門外去抽煙。
煙剛點燃,抽了一口,門口就來車了。
榮之珩掐滅了煙,丟進一旁小桌上的煙灰缸裡,匆匆迎去。
來人是榮旗的私人醫生,姓邱,單字一個章,四十歲左右的樣子,看著溫和宜人。榮之珩帶人進去,指著筆筆挺坐在沙發上的嘉樹。
“這是我父親留下的孩子。”
邱章一眼看去,就知道這腎一時半會是捐不了的。
他走到嘉樹身前,陰影投下時,嘉樹慢慢抬起頭,茫然地看著眼前的陌生人。
“小弟弟,把你的手給我看一下。”
嘉樹下意識朝榮之珩看去,榮之珩以為他是聽不動,便走過去,捏住了他的手臂,拉給邱章。
邱章瞧著他那隻枯瘦無血色的手,又仔仔細細端詳著他的五官,歎了口氣,轉頭對榮之珩說:“榮先生,這孩子有很嚴重的貧血,而且還極度營養不了,就算配型成功了,他的身體條件也根本不支持手術。”
“那樣怎麼樣?”榮之珩有些錯愕。
“先養養,今天先抽血,下周帶他來醫院,我們做詳細的檢查。”
榮之珩聽到邱章這麼說,心裡十分不悅,攥著嘉樹的手不禁緊了緊。
嘉樹痛呼,榮之珩卻沒有理會。
他眼下隻想著,如何能快點配型。
這個私生子是他最後的希望了,如果匹配上了,榮旗就能手術,便能康複了。
“榮先生,您先讓一讓,我這邊要給他抽血。”
榮之珩回神,鬆開了嘉樹的手。
他低頭瞥了一眼,看著嘉樹自己把袖子拉起來,蒼白的手臂乾癟得像一塊吸乾了的海綿,他不禁問:“害怕嗎?”
嘉樹的聲音細細綿綿,“不害怕。”針頭紮入皮膚的時候,他卻還是打了個哆嗦。
很快抽完了血,邱章把紮在嘉樹上臂的壓力帶鬆開,取了消毒棉讓他按著針眼口。
嘉樹乖乖照做,低下頭,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手臂,稍長的頭發,發尾層次不齊,好像被人用鐮刀割開的。
邱章給嘉樹檢查完身體,便同榮之珩一起往外走。
走到樓梯口,榮之珩看了眼樓上,壓低聲音對邱章說:“邱醫生,你和我說實話,我父親的那私生子和小旗的配型概率能有多高?”
邱章愣了愣,隨機搖頭,“這個說不準,還是要看檢驗結果。”
榮之珩眉頭下意識皺起來,抿了抿嘴,“那你儘快安排吧。”
邱章還想說話,榮之珩那頭手機響了,他朝邱章擺了擺手,便快步走開。
邱章看他大步離開的背影,呼出一口氣,轉頭看向客廳。
那瘦瘦小小的孩子一動不動坐在沙發上,那姿勢同他剛才見到他時,一模一樣。
榮之珩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房子裡的傭人是不住家的,晚上都回去了。整個房子空了下來,他路過客廳,卻看到沙發上的黑影。
榮之珩愣住,後退兩步,按下牆壁上的開關,亮了一盞燈,沙發上的嘉樹還是規規矩矩坐著,隻是臉色比之前更為蒼白了。
榮之珩蹙眉,兩三步走到嘉樹麵前,他動了動嘴唇,擠出一句話,“你就一直坐在這裡?”
嘉樹昂起頭,臉上麻木的神情出現些許變化,迷茫渙散的眼神慢慢聚焦。榮之珩聽到他的聲音,比白日更加虛弱,“哥哥,你讓我坐在這裡,我沒有隨便亂動。”
“我是讓你在這裡坐著,但你也不用一直……”榮之珩似乎想到了什麼,聲音戛然而止。快掉傍晚時,他接到過家裡的電話,傭人告訴他嘉樹不肯吃飯,就一直呆呆地坐在沙發裡不動。當時他還有彆的事,全然沒有在意,卻不想嘉樹真的就這樣一直呆坐著。
榮之珩歎了口氣,垂眸看著嘉樹,“你現在不用坐在這裡,餓不餓?去吃飯吧。”
榮之珩帶著嘉樹走到廚房,幾份菜放在蓋碗裡,幾乎沒怎麼動。榮之珩把菜熱了,拿到外麵,又拿了碗筷遞給嘉樹,自己也拿了一份。
他在桌邊剛坐下,見嘉樹遲遲不上桌,側頭看去,就見他竟雙膝跪在地上,雙手捧著碗,舉過頭頂。
榮之珩睜大眼,立刻站了起來,壓低聲音問:“你這是做什麼?”
嘉樹昂起頭,就在此時,從樓上傳來一聲輕笑,“哥,你喜歡玩這種調調啊?”
榮之珩抬眼,榮旗不知何時下樓,倚在樓梯上,樂嗬嗬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