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分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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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衡之壓抑的情緒湧上來。

他閉上眼,揉著太陽穴,原地站了許久,才克製地道:“她是我妻子,方才產生了一點誤會。”

茶坊東家比他矮上一個頭,見他眼眶發紅,十分可怖。

他四下看了片刻,還是說了實話:“官人莫急,小娘子應當是跟著您來的,您落座不久,她就坐你們隔壁。她走後不久,您也離開了。”

謝衡之回憶霍嬌留下的字條,猜測她隻是誤會了他的那句“尚未婚配”,心裡不快了。

不是因為知道他冒名頂替與她成親,要和他一刀兩斷。

他心裡好受了些,當務之急,是要尋到人在何處,再作解釋。

出了茶坊,路過糕點鋪子,東家手邊依舊放著一包紮好的綠豆糕。

謝衡之垂眸看了一眼,翻身上馬離開。

外城西邊一戶宅院正在用晚膳,小四合院門被敲的大震。

婢女去開門,外麵站的是黑著臉的謝衡之,他道:“劉雪淮呢,急事找他。”

劉雪淮正在院子裡吃飯,捧著豆芽夾麻餅就出來了:“慕瓴嗎?什麼急事。”

謝衡之使了眼色,隨他進了臥房,才道:“內子賭氣,離家出走了。”

劉雪淮大驚:“怎麼回事啊,你做什麼惹人生氣了?”

謝衡之不想說:“彆廢話,城門幾時關的?”

劉雪淮道:“各門有先後,大約從申時三刻開始,最晚的是通濟門,那邊有幾艘船正要下運河,估摸著全關完,要酉時了。”

城門一封,進出便需要文碟,霍嬌自然沒這東西,大概率出不了城。

劉雪淮也是這個意思:“這樣,我先畫幅畫像,我拿去給大家看看,汴梁就這麼大,能找著。”

他嘟囔:“早說讓你帶出來看看,偏要金屋藏嬌,好了吧,誰都沒見過。”

謝衡之煩躁道:“畫什麼畫像,弄得人儘皆知,以後她還怎麼做人?她走的時候穿著一身月白色衣裳,又高又瘦,長得特彆好看,人堆裡一看就知道是她。”

劉雪淮剛要鋪開紙,畫人像。聽他一說頓時無語:“有那麼誇張嗎?”

謝衡之斬釘截鐵:“有。”

再說霍嬌揣著錢到了通濟門,打算水路回家,傻眼了。

碼頭邊圍著一大圈皇城司的人,督促著最後一搜民船上路,說是等這艘船走,就要關城門了。

汴梁向來是要後半夜才關城門的,霍嬌打聽道:“今天怎麼這麼早,那明日幾時開?”

守衛不理他,船夫小聲道:“娘子,聽說後幾日都不開城門,你若是想出城,隻能從戴樓門走,那邊嚴進嚴出,需要官府給的文碟。”

霍嬌想起先前,幾個人同謝衡之打招呼行色匆匆。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挺像那麼回事。

有人著急出城,給船夫塞了銀子,小聲懇求:“兄弟,我家老母親在隔壁鄭縣,身患重病,還請幫忙想想辦法。”

霍嬌觀察了片刻,發現這會兒嚴進寬出,上船的人並未收到太多盤查。

她也湊過去道:“小哥,出城怎麼算?”

那船夫同東家交頭接耳了一番,低聲道:“現在至多還能帶兩三個人,一個人……”

他食指打了個對叉:“十兩銀子。”

霍嬌難以置信:“多少?!”

十兩銀子?她得賣多少本書才能賺回來啊,搶錢呢。

她又沒有重病的老母親等著探望,晚幾天走不會怎麼樣,當留下玩玩了。

想通了,她還怕船夫怪他問價不買,趕緊溜走了。

一通折騰回到城內,夜幕已然四合,霍嬌想著既然留在汴梁,那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

譬如,看看盛京的書坊都是如何經營的,也算不虛此行了。

霍嬌說走就走,直接去了書坊街。

由於大部分時候,謝衡之完工還算準時,晚膳都是在家裡吃,霍嬌還沒怎麼夜裡來這兒逛過。

她家的書坊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畢竟晚上點燈也是要成本的。

這邊大不同,天色黑下來,書坊街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她走近一家鋪子,隨意翻開兩本梵夾裝的佛經,本本字跡清晰,裝幀精美。

夥計看她過來,招呼道:“娘子買佛經?”

霍嬌不打算買,推回去道:“隨便看看。”

夥計以為她嫌貴,又找了本裝幀粗糙些的:“這個便宜,內容是一樣的。”

霍嬌打開看,便宜在紙張上,用墨依然很好,甚至帶著淡淡的香氣。

這時候有彆的客人來了,夥計走開時,霍嬌看見這鋪子門邊立著一張手寫的招子,上書“招刻工”三個大字。下麵還細致寫著要求。

霍嬌讀了幾遍,覺得自己也符合要求,等夥計招呼完了買家,她便問:“你們招刻工師傅嗎?我想試試。”

夥計張了張嘴,刻工算個辛苦活,男人做的多,鮮有女刻工。但他看霍嬌眼神堅定,還是說:“娘子可是認真的,我喊我們老板娘來。”

不一會兒老板娘來了,名喚榮二娘,她上下打量正在欣賞話本的霍嬌,問:“是娘子要做刻工?”

霍嬌笑道:“是呀。”

榮二娘道:“以前做過?”

霍嬌道:“做過,我是熟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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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二娘又問:“你這樣的年紀,不在家相夫教子,出來討生活,可是遇到難處?”

見霍嬌不太想說,她道:“沒彆的意思,怕你做不久,換人又是麻煩事。”

霍嬌也不確定能做多久,她隻是心血來潮,想學習一下,因此也沒給她保證。她實話實說:“我和前夫和離,現在一個人,想找份活乾乾。”

榮二娘是個心軟的人,見她貌美而樸素,口音又是外地的,以為是遭歹人拋棄,便問她:“今晚有地方住嗎?”

霍嬌這才想起來這個問題,她搖搖頭:“沒有,不過這裡找個客棧住應該不難。”

榮二娘想了想,道:“住我店裡吧,明天一早還有兩個師傅要來試工,我要看看誰更合適些。”

霍嬌正巧好奇,便感激道:“多謝容二娘收留。”

她跟著容二娘進了書房後院,見格局與自家的書坊大差不差。

院子裡立著正在晾曬的木版和清洗乾淨的工具,主房擺著一排排木桌,當是用來手抄和寫工門。東廂的架子上滿是木板,一旁是刻到一半的木版。西廂則是印房,師傅們都熄燈收工了。

看來東家不算苛待。

休息的地方在後院,不算大,是男女各一間的大通鋪,一個婆子正在打掃。

師傅大多是男子,因此女眷的臥房裡隻住著一個婢女和婆子,地方很寬敞。

婢女萱兒見來了位年紀相仿的娘子,放下正在疊的衣裳走過來:“二娘子,怎麼帶了位天仙似的姊姊來?”

榮二娘道:“霍娘子是刻工師傅,今晚暫時住在此處。”

萱兒見她空著手,從鬥櫃裡翻出來乾淨的手巾,又找了皂角給她:“要衝涼在耳房,霍娘子先湊合用吧。”

霍嬌受寵若驚:“謝謝。”

她去一旁的耳房,打了溫水洗澡,聽見榮二娘同萱兒聊起生意事:“抄經的事兒,咱們應當是接不了,唉。”

萱兒道:“抄經向來是寺院壟斷了,我們賣一賣散經,也不是大頭,娘子莫要煩心了。”

榮二娘道:“倒也不是錢的事,好容易有個結交的機會。”

二人說話間,霍嬌洗完出來,她們便換了話頭。

萱兒道:“霍娘子聽口音是南方人?”

霍嬌道:“我是浦縣永寧鎮人。”

榮二娘道:“永寧鎮我曉得的,那可是好地方,就前些年吧,出過一個狀元,今年又出了個探花。”

提起謝衡之,霍嬌覺得像是撥動心上的一根刺,悶悶地疼,她應道:“娘子誇獎,我們就是個小地方。”

萱兒也道:“怪不得霍娘子這樣好看,我聽說那裡很出美人,墨商蘭家有個上門女婿,是不是就是永寧人?霍娘子,你認得不。”

榮二娘道:“好像是,我做姑娘時,見過一回。身高腿長的,就是可惜是個短命鬼。”

霍嬌搖搖頭,她還真沒聽說這事,不過永寧說小也不算小,做人贅婿也不光彩,許是她不認得。

萱兒道:“這人我沒見過,他兒子我見過,的確是個眉目含情的風流公子。”

榮二娘伸了個懶腰:“眉目含情有什麼用,又看不上咱們小門小戶,不同咱們做生意。”

“要是用了他們的墨,咱們的成本上去,不也不好賣麼,”萱兒安慰榮二娘,給她披了外衣:“夜裡還有些涼,娘子早些回去吧,霍娘子我會照顧好的。”

想到明早還要試工,霍嬌也早早躺下。

萱兒捧著油燈,躺在她旁邊,很好奇地問:“娘子還未婚嫁嗎?怎麼一個人出來做工。”

她問的很自然,沒讓霍嬌覺得冒犯。霍嬌也如實道:“我同先前的夫君和離了,沒有事情做,想著重操舊業。”

萱兒很驚訝:“娘子這樣品貌,那男子怎麼會同意。”

霍嬌歎了口氣,謝衡之想必並不同意。不過他占著她,態度又曖昧不明,不是良人。

霍嬌道:“依我看夫妻二人相處,和樣貌關係不大,一是看家世門第,二是看人品性格。”

萱兒點點頭,又搖頭:“有道理,二娘子同東家倒是門當戶對,兩小無猜,可是東家太懶了,不乾正事又在外麵沾花惹草,整個書坊,都是二娘子撐著。”

霍嬌想到她聽說自己和離時的關切,不像作假,也生出一點惺惺相憐。

書坊後院的早上開始的特彆早,霍嬌近來慣會懶起,萱兒起來漱牙梳洗了,她才醒來。

等穿戴好入了前院,發現師傅都忙碌起來了。

霍嬌有些不好意思,萱兒道:“沒事的,榮二娘還沒來呢,其餘試工的師傅也沒到。”

霍嬌在院中張望,這書坊不大,加上夥計,統共雇了十來個人。其中房內坐著五六個寫工,三個刻工,還有兩個年紀不大的印工。

不多時榮二娘從外麵帶了兩個男子進來,大約是來試工的,霍嬌稍微一打量,心裡便有了底。

這兩人,一個怕是才從學徒轉師傅不久,嫩得很。另一個年歲長些,霍嬌隨口湊近他說了兩句話,便可聞見他周身的酒味。

榮娘子道:“承蒙諸位青睞,小店點本經營,隻雇得起一位刻工師傅,所以也請大家進來看看,咱們互相都可選擇,看看小店是否適合。”

年長些的師傅問:“那這試工,也是有工錢的吧。”

榮娘子笑道:“師傅隻要做半個時辰,咱們按一天的工錢算,還留三位嘗嘗我們廚子的手藝。”

管飯又有錢,橫豎不虧,霍嬌聽著很滿意,也沒想著長留。

不過人一旦坐下來,那股子好勝的勁兒就上來了。

案上擺得是一塊棗木木版,字貼好,刻了大半。一旁的禇色布包打開,裡麵是整整齊齊的刻刀。

霍嬌看得心動不已,這刻刀做的可比永寧的精致多了,她一定要買幾套帶回去,差點就這麼走了!

霍嬌還在欣賞刻刀,另兩人已經動起手來。刻刀挖木頭的聲音此起彼伏,書坊裡的其餘師傅否趁機圍過來摸魚。

霍嬌挑了把趁手的刻刀,也開始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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