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誤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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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嬌希望自己隻是小人之心,她想,等明日謝衡之還了蘭家的金子,她便敞開來問問,他究竟怎麼想的。

橫豎她霍嬌從來不是受委屈的性子。

好在翌日不忙,謝衡之早早同沈睿打了招呼,早些回來。怕撞上飯點,蘭宅附近人多口雜。

他把匣中的金餅子又數了一遍,便要出門。

李婆婆正在做晚膳,她按霍嬌囑咐,備了食材,打算晚上做乾荔枝湯。

霍嬌見他要走,隨口問:“很快便回來吧。”

謝衡之沉吟片刻,覺得不會很快:“你先吃,彆等我。”

李婆婆擔心道:“我看這蘭家人,不好相與。不要拉扯起來,被人看見,生了誤會。”

霍嬌也擔心他吃虧:“李婆婆,你飯做好了,先溫著,我跟著去看看。”

謝衡之沒有走遠,她徐徐跟在遠處。走到內城城櫓附近時,幾個官差模樣的人騎著高頭大馬,匆匆往外走。

謝衡之同他們大約是認得,招呼了幾句,霍嬌嚇得趕緊躲在一邊。

等那幾個人路過她身邊,霍嬌才看清了,其二是無須的閹人,大約是黃門衛出身的皇城司守備,另一個是一身甲胄的金吾衛官兵。

霍嬌無暇多想,跟在謝衡之後麵進了內城。

蘭家住處在兵部尚書家宅附近,霍嬌先前閒逛時路過幾次,地處寸土寸金處,一看便是高門大戶。

謝衡之沒有從正門進來,而是繞到小門,同小廝說了幾句,便提著匣子走進附近一家茶坊的二樓雅間。

霍嬌在樓下的糕點鋪子買了些綠豆糕,又等了片刻,果然見蘭家大娘子一個人上了茶坊。

若是事情順利,應當不一會兒謝衡之便能下來,可她上去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動靜,霍嬌便也跟著進去了。

這會兒是正是下午,茶坊裡人不算多。霍嬌上了樓,瞟見謝衡之同大娘子麵對著說話,那匣子她已經接過去了。趁無人注意,她落在二人隔壁,打算等他遇到麻煩,就去幫一把。

大娘子道:“行,那這金子我先收回去。”

謝衡之大概是要走,大娘子又道:“衡兒,你就不能坐下下陪我說說話?”

謝衡之冷淡疏離:“您是皇商主母,在下是從五品芝麻小官兒,不要讓人誤會我在攀附巨賈。”

大娘子喘了好幾口氣,聽出來帶著哭腔:“你一定要這麼和母親說話嗎?”

霍嬌茶盞都險些沒拿穩,母親?

蘭家的大娘子,為什麼是謝衡之的母親?

謝衡之從小喪父,是寡母和祖父一手拉扯大。若大娘子是他母親,那寡母又是誰?

她等著謝衡之的回話,後者沉默了不知多久,開口道:“我現在有恩師,有朋友,有親人,過得很好,往事不必再提了。”

這便是默認了?

霍嬌倒吸口涼氣,謝衡之真的是她的兒子?

她腦中飛快填滿話本中才有的情節——高門貴婦年輕時紅杏出牆,生下一個孩子,礙於世俗轉贈他人不敢相認,時過境遷念及母子之情又以重金補償……

難怪謝衡之對蘭家曾充滿期望,如今又恨得咬牙切齒。

但胳膊肘終究擰不過大腿,霍嬌想到那日,她對大娘子出言不遜。

若是有一日他們母子和好,那她夾在中間會有多為難?

大娘子那邊道:“衡兒,我知你對我當年的做法不滿。但你知道的,你哥哥如今掌控著蘭家兩地的生意和西域商路,舅舅鬥不過他,家中再沒有彆人說話的餘地了,他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對我極為孝順,我也很為難。”

謝衡之似笑非笑,耐心聽她說完,起身要走。

大娘子又拉住他:“你向來也不是爭強好勝的性子,我同你哥哥去商量,不如你且住回來,東廂還留給你,總好過如今這般賃宅而居,朝不保夕。”

謝衡之像從沒聽過這樣好笑的事,他低下頭看著大娘子:“以什麼名義住回來?表少爺嗎。”

大娘子被話堵得沒音了,她忍著淚,喃喃道:“是我對不住你,都是母親的錯。”

仿佛想起了上次來找他的緣由,她又問:“衡兒,你答我一個問題,我今後便不打擾你。”

謝衡之忍耐著:“你說。”

“衡兒,你家中住的那位小娘子是不是……”大娘子幾番話到嘴邊,覺得不雅,又換了種問法:“你現在,是否婚配?”

霍嬌捏著茶碗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她有種預感,會聽見不好的答案。

果然,謝衡之道:“尚未。”

話音一落,霍嬌懵了。她低頭看了很久自己的手指,捧起茶碗,想喝一口茶,發現手在顫。

大娘子大喜過望:“沈學士是你同僚,他夫人祝三娘子你可見過?生的嬌柔溫婉。她還有個嫡妹六娘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比祝三更要貌美知惠,今年新科放榜使,她還吵著要看看探花郎樣貌如何呢……”

霍嬌捂住耳朵,她好像突然不認得謝衡之了,她很害怕聽見他說話。

然而,隔壁冷清的男聲,還是往她耳朵裡鑽:“怎麼,祝六娘子天人之姿,你不留給哥哥,舍得留與我說親?”

霍嬌渾身發抖,眼淚刷地流下來。

她不想繼續留在此處,這是謝衡之和他母親的事,他若真的不想給母親餘地,又怎麼會與她談論這麼久?她一個外人跟過來,還怕他受欺負,也是夠可笑的。

她一路失魂落魄往回走,心緒萬千。時而怪自己不該對婚姻大事猶豫不決,無德在先。時而又慶幸阿耶給自己留了這條後路,省去周遭人詢問的難堪。

她回到家,對比蘭家內城門庭熱鬨的大宅子,這件小院的確破敗,而且,她還讓他睡竹床。

李婆婆人不在,菜都溫在鍋裡。霍嬌捧著粗瓷海碗,自己盛了點飯,把紅燒肉搭在碗頭上,一口一口往嘴裡塞,吃完了,她覺得有點噎,又添了一大碗乾荔枝湯。

湯剛盛出來,霍嬌心神不寧,一口下去,燙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忽然特彆委屈,擱下湯碗,大聲地哭了一會。

她不知道謝衡之究竟是怎麼想的,她像一張白紙。而謝衡之心裡放著許多事,這些事,他一件都不告訴霍嬌。

她不知道他的恩師是誰,朋友有哪些,也不認得他同僚的夫人們。

不知道他生母是何人,兄長又是誰。

他說身邊的人早就知道他在故鄉已娶妻,可他明明就對母親否認了,究竟誰知道?

來了汴梁,她就像一隻金絲雀,每日在這小屋子裡吃吃睡睡,戰戰兢兢地揣摩他的情緒,等他回來。

她不想再過這種生活了,她要回永寧。

那裡有她的家人,她的生意,有白牆灰瓦,也有長江東流去。

霍嬌擦乾眼淚,猶豫再三,還是給謝衡之留了一張字條。沒什麼好收拾的,她吃得飽飽的,帶著從永寧帶來的私房錢,大步出了門。

謝衡之從茶坊出來,見樓下有霍嬌愛吃的糕點,是現做的。老板指著一提包好的:“方才有個小娘子,付了銀子,東西又沒拿。要不你先拿這個,等她回來我再給她包上。”

謝衡之一愣,接過了包好的綠豆糕。

他沿街走了很久,路過書坊街的時候,門口幾名著裝儒雅的東家,與顧客侃侃而談。

他忍不住會心一笑,想到永寧鎮的日子,也想到霍老板。

情緒稍微平複,他折返回家。

推開門,霍嬌不在院中坐著。他便喚她:“阿姐?”

這時候李婆婆剛好回來,她怪道:“家主為何一個人回來了?娘子尋你去了。”

謝衡之還未會過意,皺眉看她。

李婆婆也沒多想,以為兩人走岔了:“方才奴去外麵,鄰居們都在說,官家的年輕妃嬪,生了個大胖兒子,怕出現上回那樣西州人騷亂的事兒,臨時將城門都關了!”

謝衡之道:“城門的確是要關了,其餘還不清楚。”

李婆婆目光閃爍:“家主,您說……楊大人會不會回來?”

楊大人便是謝衡之的恩師,他也陷入沉思,的確,這或許是個契機。

李婆婆沒再多言,想進夥房看看菜。

謝衡之在外麵,聽見她突然驚呼:“什麼人進來過?”

謝衡之進來,見夥房的小桌子上擱著一碗冷透的乾荔枝湯。

他食指蹭過碗沿上的口脂,是霍嬌。

“你說她尋我去,是什麼意思?”謝衡之問:“什麼時候出門的。”

李婆婆道:“你一出門,娘子便去了。她怕你吃了虧去。”

謝衡之心一沉,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又去臥房,果然見案下壓著一張白紙。

他抖開信紙,見上麵霍嬌娟秀的字跡,隻留下寥寥幾句話:

“謝衡之:展信佳,郎君與我雲泥,婚約作廢。

願郎君平步青雲,也願我財運亨通。霍嬌”

謝衡之盯著這行字,仔仔細細讀了好幾遍,才能夠確認那句“婚約作廢”的意思。

他咬著牙,顱中嗡鳴了許久,隱約猜到霍嬌是聽見什麼,產生了誤會。

他揣著信出門,囑咐李婆婆若是見到霍嬌,一定留下她,便風塵仆仆地趕往蘭宅門外的茶坊。

茶坊東家還認得他,問道:“客官是喝茶,還是落下東西了?”

謝衡之道:“我尋人,方才我隔壁是不是坐了個年輕娘子,大約這麼高,月白色衣裙,非常漂亮。”

東家對霍嬌印象很深,他見謝衡之情緒不對,猶豫著不肯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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