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想看看你們魏頭為了什麼公務,放著巡查官道的監督不管,跑到天字號房裡當差,哼。”熟悉的男音剛落,客房的門被暴力推開:“耽誤了我們言家巡遊,影響了國運,你們魏頭負的了責嗎?”
“什麼人,不知道正在辦案嗎?”魏臨不爽的收回未能得逞的手,滿臉戾氣看向門口。
青衣錦袍男子似笑非笑的倚在門框處,袖口金色的刺繡在白日裡熠熠生輝,魏臨覺得那刺繡有些眼熟。
青衣男子看清屋內女子是言菱,他麵上嘲諷的表情一滯,回過神來問魏臨:“她犯了何案?”
言菱不爽的盯著青衣男子,眼神帶著威脅。
青衣男子假裝沒看到言菱的眼神,一副我不認識你你彆想套近乎。
魏臨看到青衣男子,如老鼠見了貓。青衣男子是都城言家大房嫡長子言凡,尋常百姓家長子嫡孫都金貴得很,更何況是元國四大家族言家的嫡長孫,在魏臨眼裡得罪了大公子就是得罪言家。
他收斂蠻橫的氣勢,恭敬的拱手行禮:“不知大公子前來督查,是魏某的過錯。魏某剛抓到致人自儘的凶手,正欲盤問,誰知大公子竟然來了。”
“哦,她?讓人自儘了?看來她烏鴉嘴的本事見長啊。”言凡最喜歡被喚作大公子,他迤迤然走到會客桌旁邊坐下,朝魏臨挑眉:“說說,如果真是涉及人命,本公子就不追究你瀆職之罪了。”
你才是烏鴉嘴,你們全家都是烏鴉嘴!言菱衝言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她這位堂哥莫不是瞎了,這是沒認出她?
魏臨擦了擦頭上的汗,這位大公子可不是好說話的主,聽說京都城內都稱他為大紈絝,也不知怎麼轉了性子,要來督察休整官道。
這口氣是認識這位菱娘子?言菱言菱,言?該不會這位菱娘子的言,是都城言家的言吧?
魏臨感覺一滴冷汗劃過額角,他強迫自己鎮定,彆慌張彆慌張,也許這公子哥隻是瞧人家好看想多管閒事呢。
他自我安慰,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添油加醋的把手下收集的線索與自己的推測和盤托出。
魏臨生怕言凡不信,拍著胸脯道:“大公子,此女定是幕後黑手,魏某手下已查明。待魏某料理妥當,立馬回去繼續巡查官道。”
這錯漏百出的線索與推測,誰信誰沒長腦子。言菱好整以暇的盯著言凡,倒想看看她這個堂哥如何回答。
言凡麵上露出了為難之色:“是嗎?那可就難辦了。”
魏臨以為言凡要為難自己,眼珠轉了轉:“大公子,您也知道,老百姓的事也是大事,更何況出了人命。您高抬貴手,先通融通融在下,待解決此案,魏某立刻回去巡查官道。”
“通融?你……”言凡看自己這個堂妹不爽很久,正欲開口讓魏臨收拾收拾她,小懲大誡一番。
言凡麵帶得色瞟向言菱,發現她正作的口型好像是:你、想、死。
他後頸一涼,立馬把落井下石的話吞進腹中。開玩笑,他可不想嘗嘗言菱烏鴉嘴的厲害,他瞪向魏臨:“瞎了你的狗眼,言家大小姐怎麼會是犯人,我看你是活膩了!證據不足就敢隨意抓人!”
他這個堂妹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小時候在族學裡有人欺負她,她都是睚眥必報。再加上她那好的不靈壞的極靈的烏鴉嘴,言凡此刻若不幫她說話,隻怕日後定不能善了。
言家大公子言凡說眼前這菱娘子是言家大小姐,魏臨嚇得立刻撲倒在地。
此時他才恍然大悟,大公子袖口上繡金的紋樣竟和菱娘子黑色大氅領子上的符號一模一樣,這意味不言而喻。
都怪自己不太識字,沒文化真是害死自己了。
“大,大公子,小的太心急破案。有眼不識金鑲玉,是小的瞎了狗眼,還望大公子息怒,息怒。”
見言凡揮袖躲開自己,魏臨急忙扯住言菱黑色大氅邊緣:“菱娘子,不,不,大小姐,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小的,小的也是破案心切,小的沒惡意,真的沒惡意。”
都說女子不受家族重視,但落難的鳳凰也是鳳凰。有言家給她撐腰,自己怎麼也得把身段放低,才有可能求得活路。
再說了,他也早就聽說這位言家大小姐的名頭,據說她的那張嘴極其厲害,說什麼不好就什麼靈。魏臨努力給自己找補,模樣滑稽非常,之前有多趾高氣昂,此刻就有多狗腿狼狽。
言菱懶得同小人計較,想到自己與董百事的約定,道:“魏頭,你既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瞞著你了。此案我很感興趣,你不妨配合我破了此案。”
“哎哎哎,您喚我魏臨,在您麵前不敢稱魏頭,這不是折煞了小的嘛。您儘管吩咐。”魏臨忐忑的看著言菱,也不管她的身份是否合適插手此案件,隻想儘快交差了事。
“你先出去等吧,我與兄長有事要談。”
“好的,您隨意您隨意。”魏臨點頭哈腰的退出客房,貼心的關上房門。
門剛關上,言菱脫下大氅往會客桌上一扔打量著言凡。她是都城烏鴉嘴,他是言家大紈絝,他倆半斤八兩倒是能聊上幾句:“大哥,你沒去吟詩作對?”
“你還有空操心我,我倒是想問問你,你不在族中學習,怎的出現在此處?”言凡將桌上的大氅往旁邊一推,拿起桌上的瓷杯把玩。
“我的事也不用你操心,難得你不去酒樓花樓廝混,我挺好奇的。”
“還不是我娘,說我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幫家裡跑跑腿做點事。言家巡遊在即,這附近官道正在休整,所以我就被安排來監督了。”
“哦,那大哥出來,可帶了青衣侍從隨行?可否借我幾名用用?”
“你要青衣做什麼?”言凡的青衣侍從是祖母賜給他的。平日裡他無所事事,青衣侍從跟著也沒什麼大用,就都留在家中了。
“大哥你聽說過這間客棧嗎?”言菱將懸賞告示上的內容講了一遍:“我覺得這間客棧有問題,想借青衣用用,萬一有什麼不對,青衣也能幫幫忙。”言家的青衣多數都有預知的能力,他們祖母賜給言凡的青衣,甚至能通過意識控製他人行動。
“喔,是這樣啊。”言凡料想言菱是想破這客棧的懸賞,不以為然的撇嘴。真是閒的,好好的大家閨秀不當,難怪她親爹看不慣。
“大哥,你同意借我幾名青衣嗎?”言菱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言凡打斷。
“不借。”言凡乾脆的拒絕,要是被他母親知道自己借青衣給言菱,怕是要跟自己鬨上一場,反正他正好也沒帶青衣:“也不是我不借,主要這趟出來走的急,我沒帶青衣侍從。”
“你什麼時候回言府?到時候送幾個過來也行呀。”
“近期監督官道修整,不回不回。”
那隻能另做打算了,雖然被言凡拒絕,言菱也沒放在心上:“好吧,大哥你千萬不要跟家裡說我在這裡。”
“知道了知道了。”言凡不耐煩地應聲,他喉結動了動,感覺說了會話有點口渴,順手端起茶壺,倒出一杯冷茶。
瞥見言凡端起茶杯準備喝,言菱心生不好的預感,急忙開口阻止:“彆中毒了。”
言凡囫圇一杯茶水裹進嘴裡,才後知後覺的聽清言菱說的話,茶水噗嗤從嘴裡噴了出來。
饒是如此,還是有不少茶水入了肚子,隻眨眼間,他就覺得自己的口舌有些發麻。
“你,你這烏鴉嘴!”言凡大著舌頭,口齒不清的一邊說話,一邊踉蹌往房門衝去。
“?”平白被他罵烏鴉嘴,言菱莫名其妙緊跟著言凡,看他倉皇的步伐有些不穩,難道又讓她說中?
言凡雙腿發軟跌靠在門邊,還沒走兩步已覺眼前開始發黑,他確定自己中了毒。
果然靠近大妹妹沒有好事,這烏鴉嘴的能力世間罕有。
這是什麼個情況?門口守著的言家護衛雙雙上前攙住自家大少爺,滿臉茫然:“大公子,您怎麼了?大小姐怎麼也在?”
言菱一臉無辜回頭掃視天字五號房,房內狼藉遍地。打鬥痕跡十分明顯,這架勢不是暗殺就是追殺,這種屋裡的東西怎麼能亂碰:“趕緊送去找太醫吧。”
大哥都快而立之年了,怎麼比她社會經驗比她還少。言菱無奈苦笑,原以為來了強援,誰知“強援”如此之快就要退場。
她無語的看著言家護衛們手忙腳亂,驚慌失措的搬著言凡急急離開客棧。
同樣作為言家的邊緣人物,他比言菱更不如,言菱是異能不穩定,他是壓根沒有遺傳到言家任何異能。
不過即使如此言凡的待遇也比她好上許多,雖然他沒有異能,但言家給了他一眾護衛及青衣。
而言菱,除了在言家族學被耳提麵命要好好穩定異能,沒有任何護衛隨從,從來都是獨來獨往。
言家每七年一次的巡遊即將開始,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魏臨候在天字五號房門外,目瞪口呆的看著言凡嘴角流著烏血被護衛抬走,想不通其中的關竅。
言家大公子來的時候好好的,走的時候半死不活,不會是因為得罪言菱了吧?言家大小姐竟如此厲害。
“大小姐,大公子他……”魏臨心下忐忑,支支吾吾。
“……”大伯母向來護犢子,就算跟姓魏的沒關係,他都會掉層皮。更何況他是案件的負責差役,不過這魏臨也不是什麼好人。言凡的外祖父是太醫院院使,皇室那些烏糟事見多了,輕易不會有毒能難倒他外祖父。
“我大哥他誤飲茶壺裡有毒的茶水,護衛已經送他去找太醫。”
言外之意就是中毒和言菱無關。
魏臨擦了擦腦門上的虛汗,他才發現自己今天真的是倒黴透頂,原以為來了撈偏門的引子,誰知越發展越像催命符。
“魏臨,你去樓下將胸前衣衫破爛的那人請上來吧。”
“是是是。”魏臨唯唯諾諾下樓。
不多時,董百事悠哉悠哉的走上樓,他就猜言菱沒事。
甫一進屋,就聽言菱潑冷水:“你要的懸賞,難辦。”
董百事原本淡定的臉瞬間垮了下來,他連百兩黃金到手怎麼花都已想好,這個言家大小姐居然告訴自己難辦。
“言大小姐,你要違約?”
言菱見董百事麵色難看起來,心裡覺得好笑,堂堂異都司司長,簡直掉錢眼裡了。
“不,隻是要拿這懸賞,需要董司長提供些幫助。”言菱將懸賞告示鋪在會客桌上,指著畫上的同樂客棧:“我來之前已經打聽過,同樂客棧已經有四十多年頭了。期間換過五六個掌櫃的,每年總會出些意外,死於自縊的男子占了一大半。”
“這些客人共通的特點就是要麼出手闊綽、要麼風度翩翩,董司長,要不你裝作有錢人,試試客棧裡的渾水?”
“就我?”董百事指著自己胸前破爛的布料,十分懷疑:“你確定有錢人穿我這樣?還是覺得我能達到你形容的風度翩翩?”
言菱哽住,看著身穿布衣,胸前衣襟破破爛爛的董百事,腦海裡回蕩他伸著折扇到處要打賞的模樣。
呃,他這樣確實不太好偽裝成有錢人,畢竟他剛在客棧裡剛說書討捧場錢。長的也差強人意,說他風度翩翩實在是難以取信於人。
“且不說我一身破爛,我一來客棧就住地字號房。被官差叫走以後突然富起來,誰信?”
這倒是,若這客棧裡真有什麼,埋伏在暗處的那人應該對客人們一清二楚,這會兒讓董百事作誘餌,對方也不一定會上當。
“那就隻能我來當誘餌,會會這客棧裡的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