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叔聽到侯三不要麵皮的自誇,有點遭不住,侯三這樣的性格,這年頭真不多見。
一人語塞,想開口恭維的話到嘴邊,就是突破不了心理防線。一人手電筒懟臉,眼巴巴的期待對方回話,屋裡瞬間安靜下來。
“咳咳~”
李向東輕咳兩聲,上前從侯三的包裡掏出扒雞。
“鄭叔,這是我們路過德州時買的。”
“這是?”
身體裡的油水不足,會對香味格外的敏感,鄰居家裡關著門吃肉,在自家屋裡待著都能聞到。
剛李向東和侯三兩人進院時,鄭叔就聞到了侯三身上那股淡淡的,引人腹中饞蟲造反的味道。
現在扒雞一淘出來,鄭叔說話時都不由咽了下口水。
“鄭叔您收著,明天給家裡人開開葷。”
李向東笑著把扒雞塞鄭叔手裡,鄭叔的神情和舉動,有些慌亂不知所措。
在自家剛出嫁的閨女,帶著新女婿回門,帶上一刀肉都是給家裡長臉的時代,這份禮物在農村已經可以說是大禮了。
“侯三,傻愣著乾嘛呢,還不趕緊把你準備的東西給鄭叔,咱們也該回了。”
李向東提醒一句,神情懨懨的侯三,手伸包掏出兩個用繩子打好結的紙包。
“鄭叔,這一包是紅糖,一包是水果糖和什錦糖。”
手裡的兩包糖伸過去,等了兩秒後侯三直接塞到鄭叔懷裡。
“鄭叔,這兩包糖雖然是我去跑腿買的,但錢和票是我們仨一起湊的。”
侯三也沒把功勞全給占了,實事求是的解釋清楚。
鄭叔嘴裡連連說著謝謝,李向東見過來的目的已經達成,便開口準備告辭。
他從屋裡出來,抬手拍下腦門。
“瞧這記性,鄭叔,您抓的蛐蛐,明兒去招待所門口接我們的時候帶上吧,我倆著急過來忘了帶家夥事。”
“沒事,草編的籠子不值錢,你直接拿走。”
鄭叔現在滿腦子都是扒雞和糖,他也把準備賣給李向東兩人的蛐蛐給忘了,急急忙忙拎著一串草編的籠子過來。
李向東打著手電筒查看過後爽快給錢。
錢貨兩訖,三人來到門外。
看到李向東和侯三轉身要走,鄭叔急忙開口,“侯三。”
侯三回頭,疑惑道:“怎麼了鄭叔?您還有事?”
“沒事,叔就是想說,叔剛才眼花了,你確實比去年俊了一些。”
這句話出口,鄭叔感覺臉燙的同時,心臟砰砰的狂跳,確實是為難他了,他一輩子都沒這樣去恭維過人。
但要不說,他又覺得對不起剛收下的禮物。
阿哲目送著笑眯眯的侯三去倒洗腳水,他起身走到李向東的床鋪上坐下。
“東子,你倆剛去的鄭叔家沒錯吧?”
躺在床鋪上看書的李向東,合上書本塞包裡,“沒錯。”
“沒拐去彆的地方?”
“黑燈瞎火的我們能去哪?直接去的鄭叔家,阿哲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你們直接去的鄭叔家,那侯三在樂什麼?他在道上撿錢了?”
“嘿,這你就小瞧人了,侯三從地上撿張大團結都不會這樣開心。”
聽著李向東的笑聲,阿哲更加納悶。
在不斷的追問下得知緣由,阿哲嗬嗬乾笑一聲,回到自己的床鋪上躺下,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一夜無話。
腦海裡的生物鐘響起,阿哲第一個睜開眼睛。
“東子,侯三,起床。”
因為剛睡醒,帶著沙啞的聲音傳來,李向東和侯三兩人相繼起身。
各自簡單洗把臉,收拾妥當後三人從屋裡出來。
一包煙打發走過來開門的招待所工作人員,三人走到大門外後鄭叔趕忙上手接麻袋和箱子。
“早啊,鄭叔。”
“早,你們坐好啊,咱們出發。”
鄭叔手裡的皮鞭子一甩,驢車在嘎吱聲中起步。
上車前,該給的車費已經給過,李向東和侯三擠在一起補覺。
驢車下麵墊著厚厚的一層麥秸稈,除了感覺有些搖晃以外,顛簸感不重,兩人睡的倒也安穩。
幫忙給鄭叔打手電筒的是阿哲,這個工作就是他和侯三兩人換班來,李向東的任務是到王二奎家後收蛐蛐,必須要保證好狀態。
李向東是被身下的麥秸稈給刺撓醒了,這玩意也是有利有弊。
等他睜開眼睛時,天光已經大亮,侯三和阿哲擠在一起正在吃早飯,招待所買的饅頭,李向東帶的醃黃瓜。
“睡醒了東哥,吃嗎?”
“吃,鄭叔吃了沒?”
李向東起身搓搓臉,趕車的鄭叔回頭舉起手裡的饅頭夾醃黃瓜。
“吃著呢,你快吃吧,再有半個鐘頭就能到。”
鄭叔提前把李向東想問的說出來,李向東笑著點點頭,擠到侯三兩人身邊。
吃飽的阿哲把筷子遞過去,出門在外李向東也不講究,接過筷子後又拿著饅頭開吃。
吃飽喝足,四店鎮已經出現在眾人眼前。
鄭叔熟門熟路的趕著驢車朝王二奎家駛去,早早就出來等人的王二奎看到驢車過來,立馬招手喊人。
遠遠的看到李向東招手回應,王二奎的心情非常激動!
他有如此大的反應,除了因為去年頻繁接觸產生的友誼。
還有一點不得不承認,那就是他們之間的交易是由李向東發起的,看到李向東後他的心才算徹底踏實。
之前的三次交易,隻有阿哲一個人過來,交易過程雖然很順利,他也從阿哲的口中得知李向東過段時間會來。
但一次看不到人,他心裡就有一絲擔憂,害怕下次約定的日期到來後,阿哲也不會在出現。
驢車在鄭叔的驅趕下,來到王二奎的身邊停穩。
“東哥,侯哥,咱們可算是又見麵了!”
“是啊,二奎兄弟,咱們又見麵了。”
李向東笑著從驢車上跳下來,侯三趴在驢車上看向王二奎問道:“你剛喊我什麼?”
“侯哥。”
王二奎又喊了一次,大家接觸的多了,他多少摸出來點侯三的脾氣秉性。
為了賺錢嘛,喊一個比自己小的哥,不寒磣!
“二奎,來,侯哥我問你點事。”
侯三從驢車上下來,大哥的勁頭拿捏很足。
“侯哥你問。”
“你媳婦懷了沒?”
“懷了,都七個月了。”
王二奎臉上的笑意藏不住,侯三卻搖頭歎口氣。
“可惜了了,孩子的滿月酒,我這個當大爺的喝不上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