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個破落宗門出來的弱小符修,才築基境界,他兩根手指頭就能把她捏死,若不是賀長老喝止,他一定叫她好看!
賀歸實在氣不過,腳下故意一歪,朝著晏青棠狠狠撞過去。
連亭身體快過大腦的一步上前,擋在了晏青棠一邊,賀歸來不及反應,正撞到了他的身上。
那一瞬間,賀歸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撞到了一塊堅硬的鐵板,他肩胛骨都險些脫臼,用儘全力之下,連亭卻依舊不動如山,反倒是他自己一個趔趄,險些摔了個狗吃屎。
連亭琥珀色的眼底罕見的露出一抹慍色。
師姐最是嬌氣怕痛,以劍修的身體強度,那一下若是撞實了,她定然會痛的哭出聲。
連亭眸光漸冷,薄唇不悅的抿成一條直線,偏頭對上賀歸的眼。
他比賀歸高了將近半頭,看人時居高臨下,壓迫感十足。
對上連亭黑沉沉的眼,賀歸呼吸一滯,下意識的偏頭,避開了連亭的目光。
後背隱隱被汗泅濕,賀歸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被一個區區築基初期的低修嚇得不輕。
連亭最後瞥了他一眼,牽起晏青棠的衣袖。
“師姐,我們走。”
將他們這場交鋒完整看在眼裡的晏青棠翹了翹嘴角,笑著點了點頭。
其實就算連亭不幫她擋這一下,賀歸也傷不到她。
晏青棠袖袍下的手指微動,攪散了指尖下若隱若現的符文。
……
……
小須彌境前,六方勢力皆已齊聚。
天下五宗一境,五宗之中,除了以劍道聞名的玄劍宗,修丹、符兩道的碧華宗,以及他們青山宗外,另有以煉器聞名天下的滄淵宗,以及西域佛宗。
而最後那一境,指的就是以一家之力,割據北方二十三城的北境賀家。
他們自詡獨立於修真界之外,是世外之境,平等的看不起處於“俗世”裡的每一個宗門。族中之人更是彷佛裹了小腦,極重血統嫡係,排斥外來人,故而家族中世代都是族內通婚。
比如賀堯風就是賀家主與他表妹的兒子,正統的不能再正統的嫡係子弟。
不過賀堯風其人比較特立獨行,他不僅不遵守祖製,還開放的有點過分,恨不得將後宮囊括大江南北,三千佳麗他都嫌少。
鐘霄桐對他們十分有意見,她哼了一聲:“若真是世外之境,又怎麼會來這和我們爭奪資源。既要名聲,也舍不得放棄資源,好事全讓他們占了。”
江雲淮更是一針見血:“追名逐利之徒。”
張長老咳了一聲,眼神往另一側的賀家掃了一眼,示意大家慎言。
晏青棠下意識瞧了一眼賀家眾人的方向,果然看見賀歸陰沉著臉,毫不收斂的盯著他們這邊看。
他應當還是為著先前的事記仇,並未聽見他們方才所言,否則哪還能坐得這般安穩,早衝上來找他們打架了。
也就在此時,天地靈氣忽然沸騰起來,不遠處的虛空蕩起水波般的紋路,奇特的韻律彌漫在天地之間。
玄劍宗長老起身,袖袍一揮,數十道光華飛向眾弟子懷中。
“此為傳送玉牌,若秘境遇險,捏碎此牌便會被直接傳送出來,但同時也視同放棄比賽。”
晏青棠抬手接下,拿在手中細細觀摩。
玉是瑩潤的羊脂玉,其上湧動著濃鬱的靈氣,陣紋完好,捏碎之後最多三息便可平安將人帶出秘境。
所以,到底是何原因,連這玉牌都保不住弟子們的性命?
晏青棠無比煩悶,心中暗暗發誓,日後讀書時定要一個字一個字的全背下來,也省的書到用時大腦一片空白。
虛空中蕩漾的波紋漸漸凝成一道巨大的漩渦,隱隱有靈氣逸散出來。
玄劍宗長老見狀,朗聲道:“小須彌境已開,諸宗弟子當全力獵殺妖獸,所得分數會顯現於諸位手中玉牌之上,以七日為期,七日後取積分高者,為魁首。”
“進入秘境後落點隨機,各位小友——”
“保重。”
隨著他落下的話音,諸宗弟子按事先抽簽的順序依次入秘境。
場地中央出現了一塊巨大的水鏡,其上又劃分了許多小屏幕,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映照著秘境內的情形。
很快,水鏡之上就顯現出了弟子們的身影,他們或興奮或茫然的打量著四周,有的還發出野人般的嚎叫。
聲音透過水鏡傳出,在場的散修們以及六方勢力的長老額角同時浮出一排黑線。
賀長老乾癟的嘴唇咧了咧:“玄劍宗的弟子果然天性淳樸,一派自然之相。”
他語調平淡,但就是讓人感覺到一陣陰陽怪氣。
玄劍宗長老總覺得這姓賀的老家夥是在罵他們玄劍宗都是猴子。
他咬牙切齒的怒視著屏幕裡以一己之力抹黑了全宗弟子的楚西征。
丟人現眼的孽徒!
回來就罰他關禁閉!
秘境內的楚西征忽然打了個噴嚏,覺得背後一陣發涼。
……
青山宗排第五位,等待的這點時間中,段長老終於坐直了身子。
他問:“知道此行你們最重要的任務是什麼嗎?”
晏青棠想了想:“拿到魁首,為青山宗爭光?”
“錯!”段長老一個暴栗敲在了晏青棠額頭上,她白皙的肌膚立馬泛出一道紅印。
段長老問:“痛麼?”
晏青棠捂著額頭,眼淚汪汪的點了點頭。
“死亡比這還要痛,”段長老總玩世不恭的神情淡去,掃過這群天真熱血,最是無畏的少年人,“秘境之中危機四伏,做任何事前要多思慮一步。”
“輸贏並不重要,你們要做的,就是保住性命。隻要活著回來,在我和張長老心裡,你們就是第一。”
晏青棠五人神色有些微怔愣,片刻後幾人鄭重躬身。
“弟子記住了。”
此時場中便隻剩下了他們和賀家,賀歸冷眼瞧著晏青棠五人依次跳入了漩渦之中。
賀歸扯了扯嘴角。
在問劍城中被長老們壓著不好動手,但入了秘境,誰還能管他們?
兩個築基三個結丹,其中一個結丹還是個丹修,這般陣容也好意思拿出來。
青山宗真是沒落了。
……
……
進入小須彌境的那一瞬間,晏青棠感覺自己渾身都被撕扯著。
她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條魚,在漩渦中無望的浮沉,似乎過了很長時間,也似乎隻過去了一瞬,晏青棠感覺自己似乎撞碎了一層透明的罩子,終於躍出了水麵。
澎湃的靈氣撲麵而來,爭先恐後的鑽進晏青棠的身體之中,她費了好大勁才壓下躁動的靈氣,重新將自己的境界穩定了下來。
她這才有時間打量四周。
小須彌境中正是白天,天空中沒有太陽,隻有發光的雲層,扭曲成一片漩渦,映照著地上的景色,看久了竟有些眼暈。
周邊樹木參天而起,樹乾是漆黑的,像是被火燒過一般,樹葉是鮮血般的紅色,隱隱還能看到流動的紅光,枝椏扭曲盤旋的向上生長,乍一看上去,像是揮舞著手臂,無望的呐喊著求救的人一般。
晏青棠被這詭異的樹林驚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錯開目光,伸手去摸傳音玉筒。
竹節似的樣式,半指長,被晏青棠掛在腰間,此刻正發出瑩瑩的白光。
注入靈氣的瞬間,連亭的聲音自玉筒中傳出。
少年聲音如金玉相擊,他詢問:“師姐,你在何處?”
晏青棠左右看了看,四周也沒什麼標誌性的景物,唯有身後那種詭異的樹還算惹眼一些。
她便道:“在一片密林前,樹乾是黑色的,長著紅色葉子。”
“好。”玉筒那邊傳來呼嘯的風聲,似乎是連亭在極速趕路,但他聲音仍舊平穩,透過玉筒響在晏青棠耳邊,“我去尋你。”
玉筒恢複了平靜,晏青棠重新把它掛回腰間,忽然神情一動,她驟然回頭。
身後的密林中傳來哢擦哢擦的聲響,似乎是樹枝樹乾被什麼東西暴力的折斷,隨後,陰影處緩緩地走出一道身影。
來人穿著熟悉的紫袍,眼中帶著惡劣的笑,像是看見待宰的羔羊般:“呦——真巧。”
晏青棠挑眉。
“是挺巧的。”她垂手而立,身形未動,語調似乎遲疑,“你是賀……賀烏龜?”
“我叫賀歸!”賀歸氣的七竅生煙,手中的劍都快被他捏碎了。
但他自知罵不過晏青棠,憋屈的深吸幾口氣,平複下自己的情緒。
“算了,大丈夫行於天地,何必與你這小女子爭口舌之利。”賀歸給自己臉上貼金,拇指抵住劍柄,推出一節劍身,麵上笑意愈發惡劣。
“反正很快就見不到你了。”他語調狂妄,明知道秘境外的人可以聽見他的聲音,卻絲毫不顧忌,“小爺我就大發慈悲,趕在你們那‘破雲舟’散架前,送你們早些回宗。”
“反正你們青山宗也是萬年倒一,早出局晚出局都一樣!”
他話音落,秘境外諸人神色各異,目光不斷在賀家和青山宗之間遊移。
“荒唐!行事竟如此狂悖!”賀長老斥道,隨即微微一笑,偏頭望向青山宗的位置,“都是些小孩子的無心之語,小輩間玩鬨,段長老又不是老古板,不會當真吧?”
他將段長老說過的話還了回去,頓時覺得心中暢快多了。
哪知段長老根本不理賀長老這一茬,他嗑著瓜子,抽空敷衍道:“啊對對對,不能當真——呸。”
他說完吐了一口瓜子皮。
賀長老:“……”
他總覺得,姓段的狗賊吐的不是瓜子皮,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