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珩雖然不是個人,但他當狗當得好啊。
小嘴叭叭一張跟淬了毒似的,晏青棠被他氣的險些厥過去。
她一點都不想和穆珩打。
結丹中期的劍修,戰鬥狂人,還是攻擊力最強的雷靈根。
這怎麼看都不是個好對付的,跟他打一架,贏了脫層皮,輸了白脫一層皮。
無論怎樣都是她吃虧。
晏青棠立刻道:“我突然感覺肚子有點餓,現在要去吃個飯,就不陪師弟聊天了。”
她說著話麻利的轉身就跑,穆珩兩三步追了上去,跟牛皮膏藥似的貼在她一邊。
“沒關係,我可以陪師姐一起去吃飯——師姐想吃什麼?”穆珩體貼道,“吃完飯是不是還要回去休息一下?都沒關係,我可以一直等著師姐。”
晏青棠:“……”
“我隻是一個柔弱的符修,吃不了一點苦又害怕痛,師弟出一劍我沒一條命。”她露出痛苦的神色,試著和穆珩商量,“你不如重新找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
穆珩頓時拍著胸脯保證:“師姐放心,我出手向來有分寸,斷不會像阿朝師弟那般粗魯的到處抽人。”
不遠處,突然成了反麵教材的連亭打了個噴嚏。
晏青棠心累極了。
她神情麻木:“……那我選擇棄權。”
“不可!”穆珩義正嚴詞,“我輩修士,怎可不戰而退?”
穆珩不依不饒的跟在晏青棠身邊,晏青棠被他磨得沒脾氣。
有一個磨人精的戰鬥狂師弟,和一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隻會叫人做任務為難人的破係統,真是她的福氣。
她神色懨懨的被穆珩強行架上了試煉台。
……
穆珩要與晏青棠一戰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宗門。
“晏師姐若勝了此戰,豈不是就成榜首了!”
“怎麼可能!”有人反駁道,“穆師兄自入宗以來,凡戰必勝,從無敗績。他又不是程胤那個笨蛋,莫名其妙的被人踹下來。”
“也是,穆師兄畢竟是結丹中期。”先前說話之人一下子被說服了。
悉悉索索的喧鬨聲中,忽然有人出聲:“可是——程胤上台前你們也這麼說。”
這種得罪全場人的話,這位老實人居然就這麼輕飄飄說出來了。
場麵一下子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在場人都覺得自己有點臉疼。
但也不乏有犟種存在:“反正我是不信晏青棠能贏,穆師兄高她一整個大境界,這怎麼看晏青棠都沒有機會吧。”
“嗯。”他的話贏來了那位老實人的附和,他摸著下巴嚴肅的點了點頭,說出來的話卻戳人心窩子,“剛才阿朝對戰鐘霄桐時,你也這麼說。”
犟種:“……”
他突然陷入了沉默,心裡頭升起一個詭異的念頭。
師弟都能戰勝鐘霄桐,那師姐……應該也可以吧。
雖然這個念頭像是天方夜譚,但他卻忽然覺得——
似乎……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試煉台上,穆珩微微正色,方才還咋咋呼呼像個無賴一樣黏人的勁頭消失殆儘,他握著劍,神色沉穩的仿若換了個人般。
他看過晏青棠與程胤那一戰,卻不像彆的弟子一般茫然。他雖看不見那些隱匿於空中的符紋,但卻能感受到異動的靈氣。
他不知道這是為何,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戰鬥方式,所以他想與晏青棠一戰。
他的劍察覺到劍主澎湃的戰意,劍身克製不住輕輕震蕩。
“玉衡,安靜些。”穆珩敲敲劍鞘,隨即抱劍躬身,“請師姐指教。”
話音落,長劍出鞘,雪亮的劍光直斬而來,勢如雷霆!
晏青棠立刻扣住一張神行符,險險避開他的劍氣。
她神色凝重了些許。
穆珩和程胤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對手。
玉衡在穆珩手中輕輕嗡鳴,他起手式擺的是青山劍,可劍起時晏青棠才發現自己被騙了。
這哪裡是青山劍,這分明是劍峰的絕學——太微攬月。
晏青棠還沒來得及學此劍便做了符修,可她曾見過容瀲的太微攬月,劍氣若江海山川浩瀚不絕,穆珩的太微劍雖遠不如容瀲,但劍意仍渾厚沉重。
他挽出一招“畫淩煙”。
似煙波般輕柔地劍氣嫋嫋而至,斬落之時卻絲毫不溫柔,淩厲的劍氣衝晏青棠而去,卻被一道防禦符籙儘數擋下。
晏青棠嘖了一聲,腳步未動,負手而立。
這小子看著傻,打起架來卻是一點不孬,還知道混淆視聽。
“你不是說你有分寸不抽人嗎?”晏青棠譴責道,“你現在不僅準備抽我,而且還想騙我。”
穆珩嘿嘿一笑。
“即是比試,在所難免嘛。”
晏青棠懶得理這個騙子,她翻了個白眼,指尖夾了一道符籙,丟向穆珩。
見晏青棠終於出手,穆珩心中一震,嚴陣以待的持劍去擋。
下一刻,那符化成一道水柱,打了個彎繞過了他的劍,直接將穆珩澆成了落湯雞。
穆珩懵逼的抹了把臉。
這一招沒有絲毫殺傷力,但侮辱性極強。
晏青棠一下子爽了,她哈哈一笑,目光隨著穆珩而動,見玉衡劍微微下壓,俶爾刺出,畫淩煙的溫柔刀再次割向晏青棠。
晏青棠迅速向後閃退,避開穆珩的複仇一劍。
她輕盈的掠過試煉台,天地靈氣被她聚來,熟悉的靈氣異動讓穆珩一下子繃直了脊背。
他雖不知道晏青棠做了什麼,但對危險的直覺卻告訴他——一定要阻止晏青棠。
否則,他恐怕就是下一個程胤。
穆珩看不見串聯天地之力的符紋,卻有著劍修統一的美好品質。
遇事不決就問手中劍。
不管什麼妖魔鬼怪,一劍砍下去就好了。
他說乾就乾。
玉衡劍起,一劍劈向晏青棠所過之境,試煉台上頓時被劈出一道劍痕,細小的劍氣順著劍痕絞向四周,綻出一片密密麻麻的蛛網。
晏青棠悶頭苦乾半天,一回頭發現天塌了。
畫了半天的紙上全是熊孩子的塗鴉!
看台上的人卻不解其意,他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穆珩劈的過於歪的那一劍。
“……穆師兄這是在搞什麼?晏青棠在東邊他咋往西劈?”
“我知道了!晏青棠方才那一符絕不僅僅隻是普通的禦水符。”忽然有人一臉恍然大悟,迎著周圍人不解的目光,他斬釘截鐵道,“那定然是禦水符的進階版——進水符!”
“所以穆珩才忽然像腦子進水一樣的瞎揮劍!”
“晏青棠真是好歹毒的招式!”
在場符修:“?”
不是,等等——有進水符這道符嗎?
虧他們還浪費時間認真聽了一下這人的高見,現在來看,腦子進水的是他才對!
比起吵吵嚷嚷的看台,長老席上則是安靜許多。
玄清掌門將穆珩的動作看在眼中,微微一笑:“師弟,看起來這一局,小棠的處境有些危險。”
他這個弟子平日裡雖然呆了一點,但隻要拿起劍就像變了個人般,對危險的直覺也準的可怕。
容瀲卻不急不慌,半點也不為自家弟子擔憂,他溫聲道:“未至終局,不急。”
他的目光落在試煉台上。
晏青棠忽然意識到一個致命的問題。
她畫符時的動靜有些大了,但凡碰上一個境界高一些,感知敏銳一些的對手,就很容易陷入被動。
就如同現在這樣。
穆珩一劍劈了晏青棠未畫完的符陣,乘勝追擊,太微攬月一劍強過一劍,甚至劍身上都跳躍著雷藍色的弧光。
這就是雷靈根的可怕之處,戰意濃時可借天雷之威,又恰逢張長老的煉虛天劫在頂,劍勢更是強了不止一倍。
晏青棠一時不慎,被當胸擊中,雖有防禦符護體,但依舊有一部分逸散的劍氣落在了她身上,割開道道血痕,半邊手臂也被電的酥麻無力。
她痛的眼淚汪汪,掏出一張禦火符拍向穆珩,炸開的火光灼傷了他的手背,連發絲也被燙的卷曲。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焦糊味。
但穆珩卻眼眨也不眨的再次衝上來。
主打一個爛命一條,隻要死不了就是接著乾。
晏青棠頭皮一炸。
莽夫!你們劍修都是莽夫!
她真的有點煩了!
晏青棠腳尖一點快速後退,避開穆珩攻勢的同時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隨即她麵色肅穆,壓低嗓音:“師弟,這是你逼我的,我本來不想使出這一招——”
穆珩頓時一驚。
但鑒於她丟禦水符的前車之鑒,穆珩一時間沒有動作,隻是警惕的看著晏青棠,手中劍也起勢,隨時都能揮出。
晏青棠神識探入戒子戒中。
“看招!”
她手腕一翻,巴掌大小的餅狀物體快速向著穆珩襲來。
穆珩眉目一凝,手中那蓄勢待發的一劍下意識的就揮了出去。
趁著這一點空檔,晏青棠抬手,天地靈氣再次被她聚在指尖,但這一次正揮劍的穆珩卻來不及打斷她了。
靈氣無比乖順的盤亙在她手下,她指尖微動,虛空中便有淺淺的紋路成型。
那線條顏色極淡,不仔細看很容易忽略,似乎下一刻就要散去一般。
這一刻,穆珩終於清楚的看見了晏青棠在做什麼。
她在畫符。
常人看了都覺得頭疼的繁複的線條在她手中卻是輕輕巧巧的一筆畫到尾,未曾見過的符文在她指尖勾勒成型。
符意渾厚飽滿,見之不俗。
場中一時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隨即就爆發出巨大的喧嘩聲。
符修們幾乎尖叫起來:“她在乾什麼?你告訴我她在乾什麼?”
以指畫符???
這怎麼可能?!
晏青棠的所作所為幾乎顛覆了他們的認知,即使不是符修,卻也明白晏青棠的做法前無古人,也不會後有來者。
——如果不想爆體而亡的話。
符修們死死的盯著晏青棠手中那道符,隻覺得脖子被狠狠地掐住,一時之間近乎失語。
長老席上的祝長老和容瀲看見這熟悉的符紋時,麵色頓時大變,容瀲迅速掐訣,撐開防禦罩。
光圈以他為中心迅速變大,覆蓋住在場所有弟子。
果然下一秒,熟悉的爆炸聲響起,試煉台在這股恐怖的衝擊力之下碎裂開來。
一瞬間,煙塵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