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劍那一刻穆珩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抽抽鼻子,聞到了似有似無的肉香,劍鋒撞上那餅狀物時,他恍然大悟。
不是——誰家好人往芥子戒裡塞肉餅???
可晏青棠並不給他出第二劍的機會。
靈氣在她指尖下彙聚,從未有過的危機感席卷了穆珩全身。
他頭皮發麻,立刻回劍護身,下一刻,巨大的爆炸聲響起,腳下的試煉台在這股恐怖的力量下寸寸龜裂,坍塌。
晏青棠瞎研究出來的這道“爆炸符”一如既往的不講理,強大的破壞力令地麵都顫了幾顫,幸而容瀲提前布下的防禦罩護住了在場眾人,但即便如此,這聲勢仍舊震得他們一陣眩暈。
柔弱的丹修們更是耳聾耳鳴,眼前發黑。
這聲音可真是該死的熟悉。
上次蒼南峰後山炸的那兩回,是不是也是這個鬼動靜?
丹修們擦擦腦門上的汗,從差點升天的驚嚇中回過神來,目光分外詭異。
晏青棠!
你看他們手中這口黑鍋,是不是又大又圓?
被在場丹修問候的晏青棠打了個噴嚏。
她被炸的灰頭土臉,防禦符都用掉了三張,但好歹小命無憂。
穆珩的模樣更加淒慘,束好的頭發淩亂的散開,衣衫也被炸的破破爛爛,他拎著劍,懵逼的站在一片廢墟間。
卻見晏青棠金雞獨立,整個人像抽風一般左右搖擺,她大聲呐喊:“師弟,我贏了!”
穆珩:“?”
他的目光隨之下移,這才瞧見了晏青棠腳尖掂著的一塊碎石。
從一開始,負責登記的執事就跟每個弟子說的很清楚。
“落下試煉台者即為落敗。”
而此刻,試煉台被炸平,穆珩腳下是光禿禿的地麵,晏青棠腳下卻還踩著塊石頭。
——那是試煉台的碎片。
穆珩瞪大了雙眼。
所以此戰,是他輸了?
他哭喪著臉,連聲譴責:“師姐!你耍詐!”
“都是師弟教得好!”碎片太過凹凸不平,晏青棠根本站不穩,持續搖晃成波浪,卻還撐著一口氣理直氣壯,“我都是跟師弟學的。”
穆珩:“……”
師姐真小氣,就騙了她一次就這麼記仇。
他癟癟嘴。
裁判這時方才從試煉台被炸的震驚中回過神,他聲音也有些無語,但從規則來看,晏青棠又確實是贏了。
他隻能捏著鼻子承認:“此戰,晏青棠勝!”
排行榜上,晏青棠的名字再次坐火箭般的向上竄出,壓過穆珩,一躍成榜首!
“晏青棠”三字閃閃發亮,場中一片寂靜。
她是自宗門大比的規矩立下來之後,第一個僅打了兩場,便躍居前五之人!
誰又敢相信,在此之前,晏青棠還是宗中那個誰看了都要唾棄上一句“不思進取”的奇葩。
晏青棠利索的從碎石上躍下,穩穩落地,身側穆珩立刻湊了上來。
他不是輸不起的人,此時早就將輸贏拋之腦後,滿心滿眼都是晏青棠那道符。
“師姐,你剛才……”他不是符修,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描述,支吾半天才道,“可以直接用手畫嗎?”
他這話直接問出了在場人的心聲。
“為何不可。”晏青棠卻一點也沒感覺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驚世駭俗,她掐了個淨塵訣整理了一下自己,理所當然道,“用筆用手不都是我畫——沒差彆啦。”
眾人:“……?”
沒差彆個鬼!
用丹爐煉丹和直接拿手煉丹能一樣嗎?
若真那樣,手都燙禿嚕皮了吧!
有符修震驚於爆炸符的威力,大著膽子請教:“晏師姐,您剛才那道符是哪本符書裡的?”
晏青棠剛好躍上看台,落在了那人身邊,聞聲她笑道:“是我自己畫的,你想學?”
“但可能要等一等。”她微微正色,“它現在有些不受控製,等我尋個時間好好改良一下再教給你,我現在畫出來的話,它立馬就會炸。”
符修:“?”
她隻覺得晏青棠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懂,但組合在一起卻叫她一臉茫然。
符籙卻是為人所創,每道符後麵都凝聚著一位符道大能的心血。
可什麼時候……築基境的低修也能自創符籙了?
她心中的驚駭宛如滔天巨浪,目光不受控製的落在晏青棠身上。
與穆珩鏖戰許久,晏青棠的衣衫微微有些淩亂,甚至還有乾涸的血痕,但她的眼睛卻極為明亮。
此刻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微微仰頭,目光放的很遠。
稍頃,她道:“雲要散了。”
隨著晏青棠落下的話音,最後一道劫雷轟然落下,遮蔽了半麵天空的厚重劫雲終於散開。
灑下的陽光落在她身上。
天光大亮。
“張長老破境成功了!”
符峰之上,轟然而起一股龐大的威壓,煉虛境的氣息爆發一瞬,隨即又被很好的斂下。
籠罩於後山的龐大符陣也完成了它的使命,隨之光華收斂,寸寸破碎,碎片化作萬千流光飛向四麵八方,帶著未用儘的靈氣,融於青山弟子體內。
晏青棠隻感覺經脈中有溫熱的暖流湧入,戰鬥帶來的疲累一掃而空,靈府內靈氣又隱隱凝實了幾分。
甚至還有弟子借著這絲靈氣的滋潤當場破境,自煉氣邁入築基,脫凡軀築仙骨,正式踏上了登仙之道。
這就是煉虛大能的手段。
晏青棠看的羨慕不已。
若是每一日都來上這麼一回,豈不是躺著就能漲修為?
“小師弟,你看見了嗎?”晏青棠走到連亭身邊,鞭策道,“你一定要努力,等你成為煉虛大能,就天天給師姐來上幾場賜福,這樣我就不用修煉了!”
連亭看著這個自己一點都不想努力,升級全指望旁人帶飛的師姐一陣無語,但手上卻是遞過去一瓶傷藥。
他似乎不太好意思送女孩子東西,垂著頭抿了抿唇,半響才蹦出來兩個字。
“鎮痛。”
晏青棠感動的接過來。
“一和他們動手總會被劍氣刮傷。”她禁不住吐槽道,“所以說我最討厭和他們劍修打架!”
連亭:“?”
若不是他親眼見過晏青棠的劍,單看晏青棠這幅義憤填膺的模樣,怕是都要信了她隻是個單純的符修。
她究竟是怎麼毫不心虛的說出“他們劍修”這四個字的?
靠臉皮厚嗎?
連亭陷入了沉思。
……
玄清掌門此刻也在沉思。
他看著一地狼藉,儒雅的麵龐微微龜裂。
他憋了半天愣是沒想到一個貼切的描述詞,最後隻能道:“你這個弟子……很機靈。”
容瀲才不管玄清掌門是不是話裡有話,他與有榮焉:“阿棠打小就是個聰明孩子。”
“得了吧。”段長老翻個白眼,“她要是機靈,怎麼每次乾壞事都被祝匹夫逮個正著?”
躺槍的祝長老:“?”
若不是打不過這個姓段的老不羞,他定要將他一口牙全都打碎!讓他說話漏風!
祝長老恨恨咬牙。
長老席上吵吵嚷嚷,晏青棠也不得安寧。
穆珩一手拽著她的袖子一手抓著連亭,拖著他們橫穿整個試煉場。
他手勁極大,晏青棠掙脫不得,無語道:“這乾嘛去?”
“去看第五名爭奪戰。”穆珩道。
現在前五名基本已經確定,除了她和穆珩連亭外,就是第四的鐘霄桐,第五的林緋。
晏青棠對林緋也算熟悉。
符峰的真傳,入宗比她要晚一些,如今已經是結丹初期的修為了,她雖然年紀輕輕,但於符道上卻不含糊,一手符籙名動青山宗。
聽穆珩這意思是,有人抽到了林緋?
這場資格賽打到現在,仍然在台上奮戰的人已經少之又少,大部分人知道自己的實力,也已經過足了癮,都老老實實的觀戰,或者閉關消化從戰鬥中得來的感悟。
沒想到除了穆珩這個戰鬥狂居然還有人在向上打排名。
穆珩神秘兮兮湊近二人:“你們絕對想不到林師姐的對手是誰!”
“彆賣關子,”穆珩這話倒是勾起了晏青棠的興趣,她問,“是誰?”
穆珩拉長調子,一字一頓:“是——江、雲、淮!”
晏青棠聞聲,著實驚了一下。
江雲淮怎麼會來湊這種熱鬨?
若認真論起輩分,他們都要叫江雲淮一句“師兄”。
他是所有真傳中入宗最早的,至今已有十年,拜入丹峰門下,如今是結丹中期的修為。
其實江雲淮的天賦並不在穆珩之下,他本不該隻是區區結丹中期,但奈何他修行並不專心。
身為一個懸壺濟世的丹修,但他卻酷愛煉毒丹。
據說江雲淮剛入宗那幾年,常常因為煉毒丹被長老揍,但他屢教不改,氣的長老們頭疼。
他的挨揍生涯持續到晏青棠入宗。
晏青棠棄劍學符一事太過離經叛道,襯得愛煉毒丹的江雲淮都格外的乖巧聽話。
——起碼他還是個丹修。
自那以後,江雲淮在丹峰的地位大幅度上升,而晏青棠不出意外的替代了江雲淮,得到了長老們全部的“關愛”。
為什麼江雲淮能歲月靜好,那是因為晏青棠在替他負重前行。
而江雲淮本人也徹底的放飛自我,睜眼就是煉毒,以至於耽誤了破境。
因這等偏門左道的愛好擱置了修行,若要放在其他宗門,定會引人發笑,但放在青山宗……他倒也不是最離譜的那個。
畢竟還有不學無術的晏青棠頂在他前頭,再不濟還有端著把重劍的鐘霄桐。
大家都是奇葩,倒顯得江雲淮不是那麼鶴立雞群了。
晏青棠幾人停在了江雲淮和林緋的試煉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