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淩晨做的那場噩夢,楚今燃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看著鏡中自己憔悴的神容,少年將一口銀牙咬得咯吱作響,嚇得一旁為他梳妝的菊生手中的珍珠玉粉差點沒拿穩。
因為生氣,楚今燃連午飯都不肯吃了,一門心思都在想該怎麼報複林斬霜。
“少爺,不若我們找些人,將那林斬霜狠狠揍一頓給您出出氣,怎麼樣?”
蘭生一邊為他捶著腿,一邊試探著開口。
誰知話剛出口,便被少年一口否決了,“不行!”
楚今燃皺眉,嘴上咕噥道:“隻是簡單打壞女人一頓,豈不便宜了她。”
一旁的菊生眼珠一轉,隨即接上了話茬,“這樣吧少爺。”
“我瞧她一副窮書生打扮,想必無財無勢,這樣的人最怕惹上官司。”
菊生笑眯眯輕聲說:“不如我們假意送她些銀兩,然後再報官說她偷盜”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楚今燃驀地打斷了。
“你這也太卑鄙了吧!”
少年斜看了菊生一眼,滿臉的不認同,隻聽他哼了一聲。
一仰頭,“本少爺才不屑用這下流手段。”
“你也少來。”
菊生聞言一怔,臉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最後尷尬應聲道:“少爺英明,少爺教訓的是!”
幾個人湊在一起半個多時辰都沒能想到好方法,最後楚今燃煩了。
“一個個怎麼都這麼笨呐,本少爺養你們是吃白飯的嗎?”
少年厭嫌的目光一一掃視過麵前站著的四人,煩躁地甩了甩手中的寶石絡子。
珠玉的碰撞聲惹得楚今燃更煩了,他扔掉手中的絡子下意識往身側一撈。
結果撲了個空。
“伶俐呢?”
楚今燃看著一旁空空如也的蒲團,疑惑發問。
經他這麼一提,梅生他們四人也很快反應了過來,自己好像一上午都沒看到貓了。
四人頓時心下一緊。
若說楚今燃是楚家主的心頭肉,那這隻名喚‘伶俐’的貓便是楚今燃的心頭肉。
得知自己的貓不見後,楚今燃一時忘了報仇的事,連忙大喊道:“還愣著乾什麼,去找哇!”
最近正是貓發情的時候,伶俐若是被府外那些個母野貓給糟蹋了,他大概會氣得砍人。
半個時辰內,幾個人將伶俐平常愛去的幾個地方翻了個底朝天,卻仍未發現貓的蹤跡。
正當楚今燃想派人去府外瞧瞧時,竹生忽然從不遠處跑了過來。
對他說:“少爺,伶俐在硯香院。”
這廂,林斬霜剛將自己烙好的香蔥餅從小廚房裡端出來,便見不知打哪來的一隻貓,在忘我地啃食著她養在盆裡的麥苗。
見此情景,林斬霜心頭一跳,剛想驅趕卻又突然頓住了腳步。
隻見麵前的貓連著尾巴足有她右臂那麼長,毛發蓬鬆纖長且通體雪白,隻有尾椎骨那處有一撮蠶豆大小的黑毛。
如一張潔白的宣紙被滴上了一滴墨汁,卻並未汙染它的純淨,隻映襯得白愈白,黑愈黑。
可愛中透著俏皮。
最令林斬霜驚訝的是,這隻貓的眼睛還是一藍一綠的雙色。
遇見這樣漂亮的小貓,林斬霜沒忍住,試探性地朝它走近了些。
出乎意料的是,貓咪沒有因為她的靠近而逃跑,反而衝她又軟又糯地喵嗚了聲。
林斬霜笑了笑,將手中的蔥油餅放在了亭子下的小桌上,專心致誌地看起貓啃麥苗來。
以前,林斬霜曾聽說有些貓會啃些麥苗野草什麼的,幫助自己排出肚子裡的毛發。
沒想到竟是真的。
就在她胡亂想著時,小貓自被它啃得光禿禿的盆裡抬起了頭。
望著麵前的女人,舔了舔它沾了綠汁兒的小鼻子,又一聲喵嗚徑直跳入了林斬霜的懷裡。
自來熟地在她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後,眯起眼睛饜足地打起了呼嚕。
林斬霜訝然地挑了下眉,接著也沒和它客氣,上手便摸了起來。
畢竟它吃光了自己養的麥苗,總得收點報酬不是?
林斬霜不知道貓打哪來,但確信貓咪的主人一定待它極好。
貓毛觸手又密又軟,縱使在陰涼處也能隱約瞧見其不斷閃耀的光澤。
是隻嬌養的貓。
得到這一結論時,林斬霜手下動作一滯,隱約有種預感。
待看到貓咪脖頸處戴著的金鑲玉吊墜後,預感得到了證實。
這大概是楚今燃的貓。
就在這時,院外忽然傳來了紛遝的腳步聲。
林斬霜抬頭瞧去,正見院門被人大力推開了。
“壞女人,把貓還給我!”
楚今燃在身後一眾小廝的簇擁下快步走近了門,瞧見她後,大聲命令道。
聽到對方稱呼自己‘壞女人’,林斬霜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而恰好此時懷中的打盹的貓咪也被動靜給吵醒,不滿地甩了甩蓬鬆的尾巴,又朝她懷裡更深處鑽了鑽。
看到這一幕,林斬霜抬起頭,“它是楚少爺你的貓?”
楚今燃沒好氣地答她,“不然呢。”
“可在下瞧著它與你好像不太熟的樣子。”
林斬霜看了眼貓,又看了眼他,笑了笑。
聞言,望著半截身子埋進了女人懷中,隻剩個屁股對著自己的伶俐,楚今燃氣不打一處來。
當即跺了下腳,大聲喊道:“伶俐,過來!”
然而被喊的伶俐隻是扭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轉了過去。
大尾巴搖啊搖,看得楚今燃差點氣結身亡。
少年一轉頭,惡狠狠地看向對麵的林斬霜,“壞女人,你對伶俐做什麼了!”
否則它怎麼隻過了一晚,就不認他這個主人了。
林斬霜聞言對著他攤開雙臂,神情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一切正如少爺你所見,在下隻是摸了摸它而已。”
“我才不信呢!”
楚今燃哼了一聲,隨即走上前從她的懷中抱走了伶俐。
被抱起時,伶俐還小幅度地掙紮了幾下,喵喵直叫。
氣得少年在它蓬鬆的尾巴上咬了一口,罵道:“吃裡扒外的家夥!”
誰知伶俐猛然發出一聲刺耳的貓叫,四肢慌亂地蹬著楚今燃的胸口,想要跳下去。
少年被這一變故驚得不知所措,以為是自己咬疼了它,連忙去安撫。
誰知伶俐因此掙紮得更厲害了。
見狀,林斬霜忽然出聲,“快把它放下!”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伶俐便跳到了地上,接著脊背拱起,痛苦地嘔了起來。
“伶俐、伶俐你怎麼了?”
楚今燃一下慌了神兒,圍著它焦急地團團轉卻又不敢去碰它。
幾圈下來,眼睛都紅了。
伶俐還在吐,不僅吐出了一灘黃綠色的水,還有幾團雞蛋黃大小的東西。
見此情景,楚今燃忽然抬起頭,一雙漂亮杏眼含滿了眼淚,隻聽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壞女人,伶俐要是死了,我跟你沒完!”
說罷,他就要差梅生去府外找獸醫,卻被女人給製止了。
林斬霜不顧臟汙,撿起伶俐吐出的一團東西,掰開給楚今燃看。
“不用了,伶俐隻是在吐被它吃下去的貓毛而已。”
“彆擔心,等它吐乾淨,自然就好了。”
仿佛正映襯她這句話似的,伶俐在吐完胃裡所有的毛團之後便停止了嘔吐,如釋重負地開始喵喵叫起來。
林斬霜適時地給它打了一碗水。
見伶俐喝水前還不忘感激地舔了下她的手指,林斬霜沒忍住笑著揉了揉它的小腦瓜。
見此情景,一旁的少年接連哼哼了幾聲,“沒良心的小東西,一碗水就把你騙走了。”
見林斬霜朝自己看了過來,楚今燃故作狠厲地瞪了她一眼,“都怪你,壞女人!”
林斬霜並沒有同他計較此事,而是將又依進了自己懷中的伶俐抱給了他。
“以後最多七日,就要給伶俐吃一次小麥苗,它毛長又該到了換毛的季節,不勤吃的話會生病。”
聞言,少年下意識地反駁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
然而待對上林斬霜認真的眼神時,他又不情不願地改口,“知道了。”
就在楚今燃抱起伶俐,起身想走時,院內忽然起了一陣風。
風內飄蕩著一股麵食煎烤後所特有的焦香味兒,勾得楚今燃肚子忽然咕嚕了一聲。
聲音不大,卻恰好能使離他最近的林斬霜聽得一清二楚。
少年麵上一熱。
剛想抬步就走,卻聽女人忽然輕笑出聲,“少爺可是餓了?”
楚今燃剛想否認,便見林斬霜將香味的源頭端到了他的麵前。
“這是在下做的香蔥餅,要嘗嘗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