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楚今燃下意識地回絕她,“不要,本少爺才不吃這窮人吃的東西呢!”
林斬霜聽罷並不氣惱,畢竟她也隻是這麼客氣一問。
“這樣啊。”
她點點頭,說著便拿起盤中一塊金黃焦脆還有些溫熱的香蔥餅,“看來是在下誤會了。”
語畢,林斬霜隨意咬了一口,衝他淺淡一笑。
經她這麼一咬,原本就香的氣味一下又濃鬱了好幾倍,勾得楚今燃的饞蟲蠢蠢欲動。
加之他晨起與中午兩頓沒吃飯,又因為找貓折騰了一大圈,待現在回過神兒時,早已是饑腸轆轆了。
最終,楚今燃沒能抵抗的住誘惑。
“算、算了,本少爺給你個麵子。”
說罷,楚今燃從盤子中拿過一塊香蔥餅,紅著臉吃了起來。
他一邊吃還一邊安慰自己,這麵油和蔥都是他家小廚房出的,他吃的是自己的,才不是麵前這個壞女人做的呢。
這麼一想,楚今燃心裡好受許多,最後毫無負累地將剩下的三塊香蔥餅全吃進了肚子裡。
“少爺覺得怎麼樣?”
隻聽林斬霜笑吟吟開口。
聞言,正滿意地用帕子揩嘴的楚今燃動作一頓,隨即放下了手,飛快地瞧了她一眼。
彆扭開口,“一般吧。”
誰知他話剛說完,自己竟突然打了個嗝。
在他身後站著的蘭生見狀,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見此情景,楚今燃麵上的紅意當即竄到了耳後根,他恨恨跺腳,氣急敗壞地改口。
“一點都不好吃!”
說罷,也不管地上的伶俐了,快步跑出了硯香院。
身後的梅生一行人也緊跟著跑了出去。
最末尾的竹生俯身抱起地上的貓,臨到院門時,他沒忍住回了下頭,卻見女人正淺笑著同自己打招呼。
竹生呼吸一滯,連忙跨出了門。
蘭生因為沒憋住笑,最後被楚今燃罰去府內最遠的籲暖舍打掃衛生。
籲暖舍雖不大,卻養著楚今燃從各處撿回來的小動物,年老的貓、瘸腿的狗、生瘡的兔子、瞎了隻眼的鳥等等,足有幾十隻,光是喂食鏟糞都不簡單。
又因為混在一起養,所以即使日日打掃異味仍然很大。
總之,並不是一個輕鬆的活。
領完罰後,蘭生苦著臉往外走,正巧撞見抱著貓回來的竹生,他當即跨步上前攔住了對方的去路。
揚頭道:“少爺讓你隨我去打掃暖舍。”
竹生猶豫一瞬後,將貓放到了地上,轉身隨他走了。
春日的午後已經染上了點盛夏的燥熱,梅生有一下沒一下地為梨樹下坐著的少年打著扇。
隻聽他問,“少爺,咱們還要殺她嗎?”
正百無聊賴把玩自己新手鏈的楚今燃聞言一頓,隨即便反應了過來,“當然!”
梅生有些猶豫道:“可她今日還幫過咱們伶俐呢。”
“那、那就改日再殺,先留她一條命。”
楚今燃不假思索地接道。
說完,他眯起眼睛,舉手在陽光下變換著角度欣賞自己手上戴著的這條金鏈。
陽光下,金鏈亮得刺眼,其上鑲嵌的紅寶石更是璀璨奪目。
這條金手鏈是他命城裡手藝最好的金匠打造的,是當下最時興的款式。
不過很快他就興致缺缺地放下了手,覺得這條金鏈與自己妝奩裡的那幾十條也沒什麼明顯不同。
正當楚今燃百無聊賴之際,便見不遠處潘管事拿著封信經過,看樣子是要去硯香院。
少年連忙站起身,喊了聲,“潘姨。”
潘管事聞言腳步一頓,隨即彎身喚了他一聲少爺。
楚今燃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打量了一圈,隨後明知故問道:“潘姨這是要去哪?”
潘管事本想隱瞞,但一想其實也沒這個必要,於是就實話實說了。
“家主回信了,我打算去硯香院同林姑娘知會一聲。”
楚今燃脫口而出道:“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來到硯香院時,正瞧見林斬霜坐在院中的竹蔭下看書。
楚今燃發現她換了身淺青色的衣裙,料子仍然有些老舊,卻打理得甚是乾淨。
她沒像那日初見一樣束發,而是將滿頭青絲用一根纖細的竹節挽了起來,鬆鬆地墜在腦後。
竹節頂端還帶著兩片青翠的瘦竹葉,正微微顫動著。
她就那樣坐在春風中,隨性又風雅。
林斬霜看得很是專注,長眉微微蹙著,就連潘管事他們走到了近前都沒能發現。
最後還是楚今燃沒忍住咳了一聲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見來人是潘管事,林斬霜將自己看了一半的書倒扣在手邊的石桌上,隨後起身同對方寒暄。
“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楚今燃一邊不滿地咕噥,一邊朝書皮上瞥。
“什麼冠子。”
聞言,林斬霜轉頭笑著看向他,故作驚訝道:“楚少爺也對《鶡冠子》感興趣?”
楚今燃沒讀過《鶡冠子》,他甚至連‘鶡’字都不識得,可即便如此,他仍是一揚下巴,不服輸道:“對呀,怎麼了。”
林斬霜笑意更深了,假裝沒識破他的心虛,“那改日在下可否向楚少爺討教一二?”
“當然!”
見自家少爺的坑越挖越深,潘管事連忙替他轉移了話題。
拿出了懷中家主楚玥寫給林斬霜的信。
正如潘管事所言,楚玥並未因兒子落水一事而牽連她,反而悉心安慰她不要有心理負擔,並且關心她在楚府的日常起居可否舒適習慣。
最後表示希望林斬霜能夠一直留在楚府做客,直到三個月後出發去京城。
在此期間,楚玥還多次提及楚今燃性格任性,請她多多關照,萬萬不要同他計較之類的話。
顯然,楚家主十分了解自己兒子的行為秉性。
見林斬霜看完了信,潘管事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霜啊,你且就安心住這兒吧,昂。”
這幾日潘管事一直同林斬霜有所接觸,越共事越覺得對方無論是行為處事還是說話,各個方麵都讓她覺得舒服又妥帖。
不自覺便同她親近了許多,就連稱呼都跟著變了。
林斬霜揚起笑,也隨她改了口,“有勞潘姨費心了。”
一旁的楚今燃聽到她倆的對話後,狐疑地拿過了女人手中的信箋。
快速瀏覽了一遍後,他當即皺起了眉,氣憤開口,“不行,我娘怎麼能這麼說呢,什麼叫不關她的事都是我的原因!”
少年一急一氣就容易紅眼。
“潘姨,我不同意!”
楚今燃拉住了潘管事的袖子,“你快寫信給我娘,就說我不同意這件事,讓她趕緊回來,聽見沒有!”
潘管事見他要鬨脾氣,連忙將其拉到了一旁,低聲下氣地哄道:“少爺、少爺,我的小祖宗唉。”
“家主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她著急同他解釋,“你是家主的親兒子,她能不向著你嗎,她那隻是對著林姑娘說的客氣話而已,你彆當真。”
楚今燃撇嘴,眼淚兒在眶裡打轉,委屈道:“那娘為什麼還要她住在府上,她都那樣對我了,我不同意!”
潘管事:“那是因為林姑娘對家主的生意有大用,家主才允她住在府上的,你當她是為了什麼?”
少年咬牙跺腳,大叫道:“生意生意還是生意!娘她心裡都是生意,她都多久沒回來看過我了!”
聞言,潘管事心頭一酸,神情欲言又止。
“家主馬上就回來了,少爺彆著急。”
隨後,潘管事又說了許多安慰的話,才使得少年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
“她想住在府上也可以。”
楚今燃眨了眨被淚濡濕的眼睫,忽然鬆了口。
“可對本少爺見死不救那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他不能將此事輕輕揭過,讓彆人覺得他這個人好欺負好打發。
“少爺想怎樣?”
潘管事憂心忡忡地開口。
楚今燃話雖這麼說,可他還真沒想好該怎樣林斬霜。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際,遠處的籲暖舍方向突然傳來幾聲馬匹暴躁的嘶鳴聲。
楚今燃忽然有了主意,轉身對著林斬霜道:“除非她能在三日之內,馴服籲暖舍的那匹黃驃馬。”
潘管事聞言,當即做了難,連忙勸他說:“少爺,這可使不得啊,林姑娘一介讀書人,怎麼馴得了這麼暴躁的馬!”
楚今燃不為所動,他就是要讓林斬霜知難而退。
他抬頜,神情挑釁地看著對方,“敢嗎?”
誰知對麵的女人竟出乎意料地應下了。
“小霜你這是乾嘛。”
潘管事急壞了,“你不知道,那黃驃馬是家主西涼的好友送來的,性子烈的很,城裡好幾位馴馬師都搞不定,你怎麼就隨便應下了!”
林斬霜聞言,安撫地衝她打了個手勢。
繼而轉眼看向麵前的少年,“楚少爺方才的話可作得了數?”
楚今燃一揚眉,“當然!本少爺說話算話。”
“你若是真的在三日內馴服了那匹烈馬,我倆此前種種一筆勾銷,你也可以住在我家。”
林斬霜揚唇一笑,隨後對著他抬起手,“好,那少爺可否同在下擊掌為誓?”
楚今燃動作一頓,當即說道:“有什麼不敢!”
說罷,抬起手與她擊掌。
啪的一聲脆響,回蕩在小院內,聽得少年心頭也跟著一顫。
那日臨入睡前,楚今燃一反常態沒看自己喜歡的話本子,而是命菊生去他娘的書房替自己找來了《鶡冠子》。
結果還沒翻兩頁,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倒是沒再做什麼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