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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靜更闌,層巒疊嶂的山林中。
身形不穩的段淩霄一個踉蹌,單膝跪地,背上半昏迷的千秋爾跟著滑落。
他抬手欲扶,誰料手腕方動,人就失力倒地,跌入灌木。
“恩公...”千秋爾受驚醒來,鼻尖滿是濃鬱的草土腥氣。
她從段淩霄脊背翻下,顫手抬起他上半身,從腰包中取出一粒瑩白的調息丹,喂入他嘴中。
見他氣息稍穩,她咬牙扶他走了幾步,但昏迷的人是死沉的,何況她眼下也積傷在身呢。
沒走幾步,千秋爾便覺一陣炫目,與他雙雙倒地。
昏迷前,她掙紮摘下右腕一隻金鈴鐺,屈指彈飛。
那金鈴懸空,隨風清響,灑出薄薄金光籠罩二人,宛如瓷碗倒扣。
結界成,她強撐的最後一抹意識,也陷入黑暗。
再醒來,已是翌日清晨。
千秋爾感覺體力稍有恢複,便抓緊時間原地打坐,閉眼調息。
無論何種境地,她皆能瞬間入定。
清晨的山林風吹拂,女子青絲如瀑,不飾一物,眉宇間一股清澈的靜氣。
誰知,才運轉兩個周天,結界發出低鳴。
千秋爾睜眼。
麵前是一張笑意和藹的臉,兩鬢斑白的老翁拄著拐杖,關切問道:“小姑娘,跟你家郎君遇何難事,困於這山中啊?”
千秋爾沒答話,淡淡移開目光,看向薄金色結界上,那一串嘶嘶響著的燎泡。
老翁也跟著她看去。
隨他說話吐息,那燎泡愈發滾滾作響。
老翁捂住嘴,拐杖啪一聲砸入草叢,他眼珠無措轉動,與千秋爾麵麵相覷。
“老人家,你口氣有些重啊。”千秋爾哼笑。
作為她本命法寶的十三金鈴,天生排斥陰煞氣。這鬼物吐息,更是被結界抗拒。
她兩指扣上左腕金鈴,正要施術,喉間一股腥甜湧出。
身體才恢複,不足以支撐多鈴鐺的使用。
“那爺爺我也不裝了!”老翁怒喝。
露出一張青麵獠牙的鬼臉,長舌探出外翻的嘴唇,口吐黑氣,又伸出兩隻烏青利爪撕扯結界。
千秋爾雙手捏訣,竭力維持結界,額上冷汗如豆
嘭!
一顆金鈴維持的單薄結界,驟然破開。
惡鬼咧嘴一笑,利爪飛快探入,直衝千秋爾麵門——
刺啷。
那漆黑指甲卻撞上一柄刻有古樸符咒的師刀,刀身符咒流光閃過,惡鬼哀嚎一聲,手掌霎時被符咒燙出青煙。
“金光萬道,照吾身心。魔妖萬鬼,速速離身!”
一道輕清柔美的聲音響起,哪怕是念鏗鏘咒語,仍難掩蓋吐字軟糯的吳語氣息。
千秋爾抬眸望去。
擋在她身前的女子,單薄而瘦削,一頭烏黑長發高挽起,露出纖美白皙的頸項。
鐘靈左手轉刀,掌心晃出三把師刀,刀身符紋應咒亮起,錚鳴一聲,以迅疾之勢刺入惡鬼額心與兩肩。
她一腳踢翻惡鬼,踩上其身,高舉玉瓷葫蘆:“吾行上令,驅邪入封。逆我令者,寸斬成灰。”
女子音脆聲沉,赫然喊道。
收了這鬼,她轉過身,林間晨露垂掛枝葉,幾滴墜落她麵龐,那秀麗的眉眼更加清靈。
她微斂眼眸,看向千秋爾。
一身江南煙雨氣息的天師啊。
昏迷前,千秋爾想道。
-
天啊,她遇到誰了?!
千秋爾猛地坐起,打量四周。
這是間擺設簡單的木屋,桌麵點著一燭火光,那鐘靈坐於桌前,竟在挑針縫衣,燈火下,眉眼靜謐而柔美。
“你醒了。”察覺視線,鐘靈掀眼看來。
仍是一口吳儂軟語,聽得人下意識放鬆戒備。
但。
千秋爾望向窗下。
一把竹木椅上,段淩霄麵色盛怒,人被捆仙索縛住手腳,嘴中塞了塊水粉錦帕。
鐘靈順她目光看去,解釋道:“他先醒,但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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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爾眨眨眼,掀開身上輕軟的毯子。
她甚至還給自己蓋了塊毯子。
“來,穿上吧。”鐘靈咬斷繡花針上最後一節線,將手上那件鬆花色外衣遞來。
千秋爾愣住:“你在縫我衣裳?”
“你雖為妖,也化形是個女子,總不能老穿著破爛衣衫四處跑。”鐘靈道。
千秋爾接過衣衫,原是背後裂了口子。
鐘靈非但走線精巧地替她縫補好,還用線串起一顆顆瑩潤小珍珠,與衣麵花紋正相稱,打眼看去,宛如沾露花蕊。
“此前卻是我先入為主,認妖作惡殺人。”鐘靈輕輕道,“我想聽聽你們怎麼說。”
言罷,指間飛出一道白光,取出段淩霄口中錦帕。
“咳!”他重聲嗆咳,剜一眼鐘靈,不說話。
千秋爾便開口說與她,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隻沒提詭異的驅屍人。
鐘靈怒拍桌麵,一口軟語喝道:“竟如此喪心病狂!天師的事官府難管,你們何不去九州盟狀告他?!”
九州盟,九州大陸天師府聯盟,自是管得了無目堂這種占據一隅作威的小門派。
千秋爾打量段淩霄神色,小聲道:“如今表妹沒尋得,段家又無一活口,我們無證呀。”
“但鐘靈,你這就信我們了啊?”
鐘靈怔了怔,道:“你們走後,我有再去打聽此事,那無目堂少主的名聲...著實不算好。”
“給我解開。”兩人正說著,段淩霄冷聲開口。
鐘靈搖頭:“前輩見諒,若不如此,我實在無法安心與您同屋。”
“誰又要與你共處一室了?”段淩霄冷眼看去,“我們還有正事。”
鐘靈聞言,麵色凝重起來:“說到正事...”她望向千秋爾,“可能要麻煩千姑娘動用一下妖族的天賦了。”
-
清源鎮李村。
山清雲霧繞,長有青蔥秧苗的梯田順山而建,層層蜿蜒,級級曲折,綠瓦青磚的住所高低錯落,籠在霧氣中。
千秋爾立在小道上,向鐘靈搖頭:“沒聞到鬼氣。”
鐘靈被堂內派來調查此村異事,不曾想正遇見落難的千段二人。
聞言,她翻動手中名冊:“清源鎮這兩月失蹤人口達三十有餘,調查源頭正是李村,時間上,與盟中估測的第一批出境鬼物相合。”
“盟中如今可有研製尋鬼法器?”段淩霄冷不丁開口。
千年前那些探鬼的玩意兒,現在可都失效了。
鐘靈頷首:“有,但還沒推出具成效的。”
“該與妖族合作。”段淩霄瞧一眼旁邊的千秋爾。
她仍儘責地嗅聞空氣,鼻尖輕皺,模樣認真。
鐘靈搖頭歎息:“妖族生性散漫,行蹤不定,又統率甚少,就算有此想法,也難與那邊交涉。”
且鬼物襲擊的,一般都是人。
段淩霄垂眼。
他清修苦練,但從天師學堂結業後,沒加入任何天師府,圖的就是份散修的隨性。
但不可否認,天師府有更好的信息網。
“眼下,各州天師府派弟子四處捉鬼,以穩局勢,但鬼域因何而開,至今不知。”
“而且,鬼域入口也消失了。”
兩人說著話,來到一座農家小院,屋子前後圍著綠油油菜地。
段淩霄抬起被金繩束縛的手:“給我解開。”
見她有些遲疑,段淩霄筆直注視她,“作為一名天師,我分得清輕重。”
鐘靈沉吟少頃,施術解開捆仙索,繼續介紹情況:“古怪的是,失蹤人口會不定時返回,但回來的,無一不性情大變,且不知自己失蹤過。”
“這些人隻說,自己做了場夢。”
她抬手叩門:“這便是其中一家。”
......
與此同時。
遠處連綿起伏的山道上,一個小小人影走過。
女孩紮著雙丫髻,模樣不過七八歲,忽地,她停在某處,仰頭看去。
幽藍月光中,山岩石壁上的刻畫朦朧柔美,栩栩如生。
畫中有百名孩童,或樹下抱貓,或林間騎鹿,或山野逐犬,情境千般,神色皆喜。
正是一幅孩童百戲圖。
女孩雙手按上崎嶇石壁,嗓音稚嫩:“仙母,仙母,我帶爹爹來了。”
“您換了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