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乾清宮門口,宋婉儀冷著一張臉下了軟轎。
常德全乾清宮門口的燈籠光亮,看清了她的臉色之後,心中咯噔一聲。
彆又是來火上澆油的吧?
他心中正驚疑不定的時候,宋婉儀已經目不斜視地進去了。
見到她如此主動,常德全心中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了。
果然,禦書房內宋婉儀剛剛進去,不過幾個呼吸間,裡麵就傳來了茶盞摔碎的聲音。
“你再說一遍?”沈懷謙手撐在禦桌上,一雙黑眸中風雨欲來。
“咱們斷了吧。” 宋婉儀將剛剛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你當朕是什麼,揮之即來招之即去的玩物嗎?”沈懷謙用力掰下禦桌一角,“彆忘了,是你先招惹朕的!”
又來了
宋婉儀扶額,每次翻來覆去都是這一句。
“沈懷謙,我身上的價值你應該也看到了,你隻把我當做一個女子看待,是不公平。”宋婉儀走到一旁的軟榻旁,撩袍坐下。
“我更希望你能將我看做一個合作夥伴,有我在,你的皇權,盛雍的領土,都不會遭到任何侵犯,但同等的,我也需要報酬。”
她這次並不是出於激怒他來的,而是真心的,想開誠布公地跟他談一談。
“你需要什麼?”沈懷謙逼迫自己冷靜了下來,用平靜的語氣詢問道。
“權力,富貴以及自由。”
“這些,朕以為朕已經給你了。”
沈懷謙緊緊的盯著她,似乎想要從她身上看出些什麼來。
她是在跟他賭氣嗎?
“前兩樣我的確是有了,可我沒有自由。”宋婉儀衝他微微笑了笑,“你還當我是你的所有物,你的女人。”
“你說要平等尊重,朕給你了。”沈懷謙稍微往後靠了靠,“所以相應的,你要給朕伴侶間的忠誠,不是嗎?”
“那是之前。”宋婉儀微微低下頭,“可現在我不如此想了。”
“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決定,是因為寶儀郡主一事,還是因為楚知桁?”沈懷謙一針見血地問道。
京中的那些流言,還有她說與呂清一見鐘情,他是不信的。
他費儘九牛二虎之力,也未曾窺見過她的真心。
一見鐘情?怕不是見色起意吧。
“都不是。”宋婉儀歎了口氣,“因為我們兩個太像了,我們都喜歡掌握主動權。”
“就如同”她仔細想了想形容詞,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拚刺刀,但又考慮到沈懷謙聽不懂。
於是換了個說法,“就如同兩個男子在一起一樣,不和諧。”
沈懷謙喉結微動,“你也知道,你性格像男子?”
說著,他低頭哂笑,“霸道,專橫,暴躁。”
宋婉儀聳肩,她不否認,沈懷謙說的這些都是真實的她,“我的確是這樣。”
“而你身為帝王,你有太多的苦衷,有太多的責任要擔負,我不想過這種,處處束手束腳的生活。”
“這不是我的性格。”
確定宋婉儀沒有移情彆戀之後,沈懷謙反而鬆了口氣,“朕明白你的意思。”
“所以,你這是在逼朕做一個選擇嗎?要江山還是要美人?”
宋婉儀忍不住笑了,“不必,我沒有這麼自戀,江山與我之間,你一定會選擇江山。”
她的語氣十分篤定。
因為她跟沈懷謙本質上是一類人,如果換做是她,同樣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江山。
“不,朕想告訴你的是,江山與美人之間並不衝突。”沈懷謙麵對坦誠相待的宋婉儀,又放鬆了一些。
宋婉儀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感覺沈懷謙的態度在突然之間就發生了個大改變。
很快,沈懷謙就解答了她的疑問。
“之前,是朕一直在迎合你,順著你,縱著你,期盼有一日朕能得到你的真心。”
“但是朕現在明白了”沈懷謙將雙手交叉在一起,放在禦桌上,是一個典型的支配者姿勢,“宋婉儀,你根本就沒有心。”
“這方麵,的確有些淡薄。”宋婉儀也沒有否認。
“其實寶儀郡主一事,以你的聰明,肯定會知道朕的苦衷,以及這麼做的原由。”沈懷謙低頭輕笑了一聲,“但你並沒有選擇理解,而是借由此事做文章,想要激怒朕,想要離開朕。”
“對嗎?”他重新抬頭看向她,聲音很輕。
宋婉儀坦然與他對視,“你想得沒錯。”
這麼輕易就承認了啊
沈懷謙輕歎了口氣,“你不懂愛,也不想去愛朕,對嗎?”
“我的確不懂愛情,我也從來不相信愛情。”宋婉儀說這話的時候,冷靜得有些過分。
她五六歲的時候,渣爹生意破產,卷款逃亡國外,從此渺無音訊。
親媽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闊太太,到看著家中資產全部被清算,窘迫時母女倆甚至隻能吃得起一份蛋炒飯。
那段窘迫的時光,是宋婉儀為數不多能感受到母愛的時光。
而後,她的媽媽便輾轉於不同的男人當中當小三,當情婦。
那些男人騙她媽媽的話術都大差不差,給她媽媽織起一張名叫“愛情”的網,讓她心甘情願的付出自己的身體,真心,義無反顧的成為那些男人養在外麵,見不得光的金絲雀。
許是媽媽的金主換得太多太勤,年幼的宋婉儀一直觀察著出現在母親身邊的形形色色的男人們,所以對於愛情這東西,早就失望了。
等她上了高中之後,媽媽已經年老色衰了,不再有男人願意搭理她了,她的心也死了。
在一個大雨滂礴的夜晚跳了河,絲毫沒有顧慮過,她的女兒正經曆人生中最重要的高中時期。
宋婉儀給自己媽媽收屍的時候,前幾天還是慶幸的,媽媽這些年因為自憐自艾,蒼老得比正常人要快,再也不會出現男人哄騙她了。
那麼她是不是會記起自己母親的身份,將重心轉移到她的身上呢?
然而回答宋婉儀的,隻有一具冰涼的屍體。
從那天開始,宋婉儀便開始卷自己,發奮念書,畢業後進入社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以苛刻的條件要求自己。
最終她的確成功了,獲得了自己想要的社會地位,也實現了財富自由。
可她內心深處一直覺得,愛情不過是金錢與欲望交織之下,發明出來遮蓋醜陋的詞彙而已。
所以,她壓根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純粹的愛情。
她也更不會愛人。
…………
明天請假一天,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