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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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讓心知外祖父留下鳳寧,怕也打的一番好主意。

試想啊,隻讓他帶著葉雲岫上山,二人正當青春年少,孤男寡女,朝夕相對,好歹就日久生情了呢。

二來怕也是尋思著鳳寧和周元明定了親的,有心促成一對小兒女。再說外祖父半生悲苦,跟前隻有周元明一個孫子,大約也想趁機留鳳寧承歡膝下,多享幾日天倫親情。

隻是葉雲岫那番“表兄妹血親論”,卻也叫謝讓留了心思。

第二天一早,表兄弟二人抵足醒來,一同起床挑水掃地,早飯後謝讓便帶著葉雲岫辭彆外祖父,周元明跟著送他們上山。

一路上,謝讓便相機跟周元明談及他和鳳寧的婚約。當然從他的立場而言,他一手製造的婚約,於情於理都不好再橫加乾涉,便隻能適當提點幾句,說二人眼下也是權宜之計,叫周元明不必背負太多,萬事隨緣就好。

至於鳳寧那邊,周元明那樣的性情,對自家人素來坦誠率真,他是什麼樣的想法,很快就能傳遞到鳳寧。

剩下的,就隻能交給天意了。

北陵山綿延百裡,謝氏祖墳處在其中一座名為青峰嶺的山頭上,背倚群峰,下臨小河。這條河名為白馬河,據說當初謝氏先祖懂一些陰陽之術,尋了很久,才尋到這麼一塊 “騎龍跨馬”的風水寶地,能保佑後世子孫有大造化。

百餘年過去,謝氏子孫確實出了個大造化,也就是祖父謝信。寒門農戶頓時變作耕讀傳家的望族,族中一時歡欣鼓舞,雞犬升天。然而從謝信狀元及第,到敗落身死,也不過短短二三十年。大造化就這麼曇花一現。

青峰嶺山勢陡峭,驢車是沒法上去的,周元明在前頭牽驢,謝讓在後頭推車,兩人連拉帶推,先把驢車拉到一處相對平緩的半山坡,便熟練地解下毛驢,改為讓毛驢馱著東西上山。

“你先在這裡等著……”謝讓話說半句,改了主意,笑道,“算了,你一個人在這裡等,出來個兔子都能嚇你一跳,先把你弄上去吧。”

他說著背對她蹲下,示意她上來。葉雲岫試了試自己的小細胳膊小細腿,覺得養了這麼兩個來月,其實是有點力氣的,但轉念一想,也沒必要非跟大山過不去,便順從地趴在他背上,

謝信顯赫時,族中也花了不少力氣在祖墳上,山下平緩處還能有路,從這裡上山,山石小徑也依稀可辨,陡峭處還開鑿了一庹多寬的石階。想來也是,總得保證棺槨能抬上去吧。

謝讓背著葉雲岫,周元明牽著驢,陡峭難行處還得幫驢搭把手,又爬了小半個時辰,瞧見一座三門的石牌樓,謝氏墓園便到了。

謝讓能選中這裡“自我放逐”,也不是沒腦子的,他還帶著個葉雲岫呢,不會真的自討苦吃。除了墓地這個因素,此處卻也是個清靜優美的好地方,並且過了石牌樓就有一處房屋,山石為基的木料搭建,一共三間,坐北朝南,帶柱外廊,沒有院子,跟山坡上星羅棋布的墓碑隔著幾十丈相對,原是當初建起來,留作祭祀守墓、上墳休憩用的。

至於墓地……自家祖宗。

謝讓一路把葉雲岫背上來,大冬天額頭冒著汗意,叫她自己先在廊下坐著,他跟周元明合力卸下毛驢馱著的東西,還得再下去馱。

“你就在這坐著曬太陽,不要亂動,屋裡沒打掃,到處都是灰。”

謝讓諄諄交代完,才跟周元明折返。走出不遠,周元明捂嘴笑道:“表哥,你對表嫂,怎麼跟小孩似的。”

“她本來能有多大?”謝讓則笑道,“你在我眼裡也是毛頭小孩子呢。”

“去你的,彆忘了你就比我大三歲。”

“四歲。”

“三歲半!”

表兄弟兩個嬉鬨起來,一路說笑著下山了。又拉著毛驢馱了兩趟,才把帶的東西都運上來。

然後兩人大肆把房屋裡外打掃一遍,需要修繕的地方就趕緊修繕,中午隨意吃了些乾糧,繼續乾活。等到太陽偏西,謝讓便叫周元明下山。

“正好你把驢車趕回去,若是不想送回謝宅,就順路到學堂去,交給謝詢行了。”謝讓道。

周元明問:“你不留著毛驢用?”

“我留它做什麼,山上也沒多少用處,我還得伺候它。”

謝讓揮揮手,看著一人一驢下山去了,轉身把三間屋子分配一下。兩間東屋是通間,他便靠東牆鋪了自己的床,半邊留作堂屋,西屋給葉雲岫住。

山居一切從簡,葉雲岫自己鋪了床,放下箱籠,把屋裡收拾規整一下,那邊謝讓刨土挖坑,很快用石塊在屋外空地上支起了簡易的鍋灶,就地取材撿了些枯枝乾柴,先燒了一大鍋熱水,留作擦洗清潔用,又灌了湯婆子。

斜陽滿山,兩人各自捧著一杯熱茶,坐在廊下小憩。

“你在這裡怕不怕?”

葉雲岫搖頭。怕什麼?她有留意,附近沒看到大的活物。

“確實不用怕。”謝讓笑,清越平緩的聲音笑道,“喏,有這麼多自家祖宗護著呢,自家地盤,便是真有什麼山魈鬼魅,祖宗也都幫我們趕跑了,不會讓自家小輩吃虧。”

葉雲岫點點頭。這麼一說還真是,誰還不是有靠山的了。

趕在落日前,謝讓就用簡易的地鍋煮了兩碗手擀麵,就著帶來的醬菜吃了晚飯。飯後去謝信墓前拜祭,又挨個祖宗打了招呼,燒紙祭拜一番。

謝讓抽出鍋底下通紅的木柴,燒飯時特意燒去了浮煙,用一個銅盆生起火盆,放在屋裡敞著門烤火。這才正月裡,春寒料峭,山間夜晚會更加的冷,先給屋裡烘暖和,也烘一烘屋裡許久不住人的清冷氣息。

“木柴到底不行,明天我得趕緊多燒點木炭。”

“可是,你有缸嗎?”

“山上哪還用得著缸呀,正好支個土窯,一次還能多燒些出來。”

“你都哪裡學的?”葉雲岫好奇,荒野求生嗎?

“學什麼?”謝讓說,“支鍋?土窯?農家百姓有幾個不會的。”

都是底層百姓日常生存的技能罷了。他笑著聊起小時候,十一二歲,領著周元明逃了功課,一起在田間支鍋燒灶,燒泥鰍、煮豆子吃。

葉雲岫沒吃過泥鰍,也沒吃過鮮摘煮熟的青豌豆,聽得津津有味,真想嘗一嘗。

謝讓交代她:“我明天一早可能要去打柴,砍木頭燒炭用,你若起來見不到我也彆怕,我很快就回來了。”

葉雲岫問:“你要走很遠嗎,一個人還是不要輕易深入,萬一有什麼大的活物。”

“沒事,這附近我熟。”謝讓笑道,“近山很少有傷人的野獸。兔子不吃窩邊草,咱們不能光打周圍近處的柴,不過你放心,我反正就在這座山頭上,不會走遠的。”

靜夜安詳,謝讓怕她第一晚上山不習慣,就多陪了她一會兒,兩人深夜才各自回屋去睡,葉雲岫抱著湯婆子,一夜好眠。

醒來紅日高照,習慣性發了會兒呆,打開門,鼻端都是山間草木的清新氣息,沁人心脾,便讓人心情格外地舒暢。葉雲岫就在晨間明媚的陽光下練了一遍八段錦,又繞著墓園散步走動一圈,回到木屋前做一些拉伸活動。

謝讓肩上扛著一根碗口粗的木頭回來,背後還背著一捆,先去煮了一鍋濃稠的麥仁粥,就著小菜,早飯就這麼湊合了,然後他便忙著砍柴劈柴、挑水和泥,就在木屋旁邊收拾出一塊利索的地方,挖個坑,用石頭和泥巴砌了一個簡易的小土窯,把木柴齊整地擺放進去,開始燒製木炭。

葉雲岫饒有興致看著他忙,也跟前跟後,幫著搭把手、遞個東西之類的。謝讓這廝平日裡看著不急不躁、慢條斯理的,不想竟是個急性子,一窯木柴燒好封窯,等著它碳化,另一邊就馬不停蹄地上山伐木,趕在天黑前搭建了一個簡易的棚子當廚房。

總不能就在露天地裡煮飯燒菜吧,下雨就沒得吃了。

葉雲岫圍著廚房轉了一圈,十分滿意,四根柱子,一個木頭和茅草的棚頂,新鮮砍來的木材還帶著一股子木質清香。謝讓說先湊合一下,等他有了工夫,再用原木把四麵牆封起來,用茅草和黃泥打製泥漿塗上,棚頂也要用草泥漿覆一層,就正經是個遮風避雨的廚房了。

土窯裡的木炭要等它八個時辰碳化,冷卻以後才能有炭用,所以當晚又燒起了木柴篝火,天際一輪下弦月,星空如廬,兩人坐在暖和的木屋裡又吃了一頓手擀麵,這次用的黃花木耳做的澆頭。

“想想還有什麼急缺的。”謝讓吃著麵思忖道,“眼下就是用水和洗澡不方便,天又冷,先湊合幾日。山上是有山泉的,等我得閒,可以用竹子打通,把泉水引下來。”

“一樣一樣來,有吃有住,也沒什麼急缺了。”葉雲岫抬起慧黠的黑眼睛笑他,“不然你什麼時候能得閒啊,你比你家那頭驢都忙。”

“……”謝讓眯著眼睛乜她,手指點了點,作勢要去敲她的腦門,葉雲岫縮著脖子偷笑。

“這幾日外祖父應當會使喚元明上山來送糧,菜眼下也要從山下弄,開了春天氣轉暖,我們就可以種菜了。對了,記得等元明來了,叫他下回幫我們買幾隻雞帶來,好給我們下蛋吃。”

“不買小雞來養?”葉雲岫問。

“小雞要等到二三月間,才有孵蛋賣雛雞的,或者自家也能孵。”謝讓想了想,乾脆叫周元明一同買隻公雞來吧,養著當雞頭,自家就好孵小雞了。以前在謝宅沒法養雞,山上養雞多方便啊,散在山上也不用管,不用喂糧食,索性就多養幾隻。

葉雲岫對這個想法非常支持,連連點頭:“對對,養一群雞,雞蛋好吃,公雞還能殺了吃肉。”

謝讓答應著,吃飽了放下碗,滿足地摸著肚子慨歎:“山居簡陋,卻也逍遙得很。”

不用乾活,不用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每天就隻操心兩口人吃吃喝喝,想想都愜意。

“我覺著已經很好了。”葉雲岫道,“等把你說的那些都弄好,就什麼都不缺了。你這是打算要在山上長住了?”

謝讓看著她,眸光微閃,笑道:“那要看你能在山上住多久了,等你什麼時候不想住了,我就帶你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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