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被關押的人大多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恐懼裡,對她這個新來的人視若無睹。
隻有一個女人例外。
她靠著對麵的牆壁坐著,年紀約莫三十歲上下,穿著簡單的襯衫牛仔褲,臉上雖然也有掩飾不住的疲憊與憂慮,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帶著一種審視與冷靜。
她也在觀察季晚。
季晚迎上她的目光。
那女人的眼神動了動,似乎有些意外季晚這麼快就能鎮定下來。
她朝季晚的方向,極其微小地挪動了一下身體,壓低了聲音。
“你也是被那個假裝問路或者需要幫忙的老太太騙來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
季晚心中一凜,點了點頭。
看來這不是個例。
“我叫劉暢。”女人再次開口,聲音裡透著一股不同於其他人的沉穩,“是個記者。”
臥底記者?
季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在這種絕境裡,遇到一個或許同樣在尋找真相的人,這算不算一絲微弱的希望?
“季晚。”
她同樣報上自己的名字,聲音因緊張而有些乾澀。
劉暢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評估著什麼。
“彆放棄。”
她隻說了這三個字,眼神卻透著一股堅韌。
“他們在等下一批貨湊齊,我們還有時間。” 芭蕉
這批貨指的就是人,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時間。
季晚攥緊了手心。
對,她還有時間。
遲溫衍一定會發現她不見了。
他一定會來找她的。
但她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彆人身上。
她必須自己找到活下去的路。
地窖裡,昏黃的燈光搖曳著,將每個人的影子拉得細長而扭曲,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
季晚看著那些蜷縮的身影,看著身邊眼神冷靜的劉暢,一股強烈的求生欲從心底升起。
她要活著離開這裡。
一定要。
地窖頂上傳來一陣急促而混亂的腳步聲,伴隨著模糊不清的叫罵。
不同於之前的安靜,外麵明顯發生了什麼變故。
鐵鎖被粗暴地拉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木板被猛地掀開一條縫隙,泄露出幾縷慌亂的光線,還有外麵更加清晰的嘈雜。
似乎有警笛聲,由遠及近,雖然微弱,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季晚與劉暢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怎麼回事?他們怎麼來了?”
一個粗嘎的男聲從上麵傳來,語氣裡滿是驚惶。
“媽的,肯定是出了內鬼,不然怎麼會這麼快就找到這裡?”
另一個聲音更加尖利,透著色厲內荏的恐懼。
“快,把這批貨處理掉,不能留下證據。”
腳步聲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倉皇逃竄的意味。
地窖裡死一般的寂靜被打破,原本低低的啜泣聲也停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豎起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
恐慌在蔓延,但與之前純粹的絕望不同,這一次,恐慌裡摻雜了一絲混亂帶來的可能性。
劉暢眼中精光一閃,她迅速靠近季晚,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急速說道。
“他們亂了陣腳,這是我們的機會。”
季晚心跳如鼓,重重點頭。
劉暢不再猶豫,目光快速掃過地窖裡其他人,壓低聲音,語速極快。
“都聽著,外麵可能出事了,看守我們的人很慌張,我們趁現在衝出去。”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間穿透了籠罩在眾人頭頂的恐懼陰雲。
幾個女人臉上露出猶豫和害怕,但更多的是被點燃的求生希望。
角落裡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停止了哭泣,睜著驚恐的大眼睛望著大人們。
“聽劉記者的。”
一個稍微年長些的女人顫抖著聲音應和,“跟他們拚了!”
劉暢看向季晚,兩人交換了一個堅定的眼神。
劉暢率先朝那扇半開的木板天窗移動,季晚緊隨其後,同時留意著其他人。
大家互相攙扶著,儘可能不發出聲音,朝著唯一的出口靠近。
希望近在咫尺,外麵的光線從未如此誘人。
就在這時,隊伍末尾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腳下踉蹌,懷裡的孩子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小臉瞬間憋得青紫,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
“小寶,小寶你怎麼了?”
女人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聲音在地窖裡顯得格外刺耳。
“他有心臟病!”
這聲尖叫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打破了所有偽裝。
“什麼聲音?”
上麵傳來警惕的喝問。
“不好,下麵有人要跑。”
沉重的腳步聲再次朝著地窖口奔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凶狠。
剛爬到一半的劉暢臉色驟變。
“快走!”
她厲聲催促。
地窖裡的人群再次陷入混亂,求生的本能讓一些人下意識地想要丟下那個發病的孩子和他的母親。
“彆管她們了,快跑啊。”
一個男人焦急地喊道,試圖推開擋在前麵的人。
那個母親絕望地抱著孩子,淚水洶湧而出,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孩子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小臉已經失去了血色。
放棄他嗎?
這個念頭在季晚腦中一閃而過,立刻被她掐滅。
不行。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孩子死在自己麵前。
電光石火間,季晚做出了決定。
她猛地轉身,不再朝著天窗,反而衝向地窖角落那堆散發著黴味的雜物。
“這邊,他們在這邊。”
季晚用儘全身力氣嘶喊,同時狠狠一腳踹翻了旁邊一個破舊的木箱。
木箱倒塌發出巨大的聲響,成功吸引了上麵綁匪的注意力。
“抓住她!”
綁匪的怒吼聲立刻調轉了方向。
季晚心臟狂跳,腎上腺素飆升到了。
她朝著與出口相反的黑暗角落跑去,故意製造出更大的動靜。
劉暢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複雜,但立刻轉回頭,用更大的力氣拉扯著上麵的人。
“快,彆辜負她。”
地窖裡,一線生機被撕開,代價是季晚將自己徹底推入了更深的黑暗與危險之中。
追捕的腳步聲,正朝著她奔湧而來。
黑暗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來,將季晚僅存的希望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