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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擦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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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紀明意這個人,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脾氣。

聽到陸承這樣講,她從昨日敬茶事件起就積攢的怒氣終於在此刻噴發了出來,忍不住眉梢一挑,發出惡意的調侃:“喲,還真怕生啊?整得跟大姑娘似的。”

陸承用一雙鷹眼似的眼睛盯著她瞧,直把太平榮安兩個都盯怕了。偏紀明意還故意微抬下巴,毫不避諱地和他對視。

最後是陸承率先移開目光,他頓了頓,鴉羽似的睫毛遮掩住他眼底的眸光,他補充一句:“有勞。”

“這還差不多。”紀明意嘀咕。

她輕哼著,吩咐太平榮安道:“你們出去吧,到門口去等著。”

太平榮安兩個遂一道退下。

紀明意擰開藥膏,問他:“都摔到哪兒了?沒人了,現在可以掀起來給看看了吧。”

聽到這句“沒人了”的時候,陸承的眉毛頃刻皺緊,但見紀明意目光坦蕩,他才緩慢地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片青紫的痕跡。

紀明意“嘶”一聲,盯著他那被怪石劃拉出幾道口子的胳膊,遲疑著問:“怎麼傷得這麼厲害,疼不疼啊?”

她嗓音溫柔,語氣裡下意識流露出的關懷幾乎使得陸承招架不住。

少年俊美無匹的一張臉上帶了點兒刻意偽裝過的冷凝,他抿唇說:“擦藥就擦藥,閒話少問。”

媽的!個喂不熟的狼崽子!

紀明意氣得鼻孔都要冒煙。

她殺氣騰騰地擠出藥膏在手上,直接給陸承塗抹,手上故意沒有收勁,抹藥的力道一下重過一下。

陸承咬緊牙關,愣是一聲沒哼。

活血化瘀的藥普遍辛辣,此藥也不例外。陸承一邊吸著空氣裡衝鼻的味道,一邊近乎享受地沉浸在胳膊上酸腫的疼痛中。

他需要借此來壓製住內心深處,不知從何而來的蠢蠢欲動的漣漪。

門外響起一道稚嫩的童聲:“哥哥。”

緊接著,太平的聲音也傳來:“夫人,瀾哥兒來了。他說想進來親自感謝大公子,要請他進來嗎?”

紀明意瞧陸承一眼,見他沒有反對,便說:“進來吧。”

瀾哥兒身邊換了個婢女在伺候,想來是希媽媽今日也有服侍不力的責任,恐怕已經挨了江氏的罰。

瀾哥兒手上抱著那隻被陸承救上來的小白狗,他長得雖然肉乎乎的,五官卻十分靈秀。

紀明意以往在府裡就最愛逗長得跟肉包子似的瀾哥兒,她走過去,親自將瀾哥兒牽到床邊來,笑道:“瀾哥兒,打算怎麼感謝哥哥啊?”

瀾哥兒的小臉兒有點紅,他說:“爹教過我,如果要謝謝,要用自己很喜歡的東西當謝禮才行。”

“我最喜歡的是阿雪,”瀾哥兒討好地將小奶狗遞到陸承麵前去,說,“送給你,哥哥。”

紀明意“哇”一聲,逗他說:“瀾哥兒不要阿雪了?要送給哥哥啊。”

瀾哥兒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陸承,羞赧地撓了撓頭道:“如果哥哥喜歡,就、就送給他。”

後麵幾個字說得有些磕巴,想來這孩子說得大方,心裡對阿雪大概還是有不舍得。

紀明意捂嘴而笑,陸承也微微一笑,用紀明意從沒見識過的溫柔的語氣說:“君子不奪人所好。這是你的狗。你留著吧,彆再讓人欺負它。”

瀾哥兒的臉頰緋紅,他說:“謝謝你,哥哥。”

“那我拿彆的東西謝謝哥哥,可以嗎?”

紀明意拿手指刮了刮他柔軟的小臉蛋,笑著說:“說話就說話,瀾哥兒怎麼臉這麼紅呀。”

“沒,沒有。”瀾哥兒的臉這下真的紅透了,他小聲地解釋道,“哥哥太好看了,我有點害羞。”

陸承長得白淨齊整,睫毛長而卷,鼻梁高挺文秀。

他不曾目露寒光的時候,的確就是個漂亮風流的公子哥模樣,很容易吸引天真純良的小孩兒的視線。

陸承長到這麼大,被無數人誇讚過他的容貌,他向來坦然受之。但當著紀明意的麵,“好看”二字由一個三歲小孩兒嘴裡說出來,他竟覺得也有些臉熱,他僵硬地彆開臉去。

紀明意佯裝生氣地逗瀾哥兒說:“壞孩子,姑姑不好看嗎?”

“好看。”瀾哥兒見紀明意噘起嘴,忙說,“可我從出生起就在看姑姑,今天是頭一回見哥哥。”

怕紀明意還生氣,瀾哥兒馬不停蹄地補充道:“哥哥是我見過的男人裡頭,最好看的一個。”

“你哥哥還算不上男人呢。”十三歲,隻是個上初中的毛頭小子,紀明意在心中說。

她聲音甜潤地糾正道:“像你爹,你姑父那樣,才算作男人。”

陸承心裡一沉,臉上的溫和霎時收斂起來,他黑漆漆的眼睛如琉璃一般,目光冰冷地盯著紀明意。

乾什麼?對個小孩子都能和顏悅色,看我像是殺父仇人一樣,我這是又哪裡招惹你了!

紀明意明眸皓齒地瞪著他。

陸承心裡惱怒極了,他也說不清為何會這麼生氣。

被小瞧、被忽視、還是因為被她當作小孩子?明明她也沒說錯。

少年倔強的嘴角緊抿。

瀾哥兒沒覺察出他們二人的不對盤,他將阿雪交給身邊的婢女,徑自從懷裡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大荷包出來。

“這個是我這三年收的壓歲錢,是除了阿雪外,我最重要的東西了,送給哥哥。”

“全部給我?”饒是陸承,此刻也目露詫異。

瀾哥兒用勁點頭,似乎是怕他嫌少,小手扯著衣擺,不好意思地說:“上個月買阿雪花了十兩銀子,我隻有這麼多了……”

陸承沉默著接過來,把荷包在手上掂了掂——他再次對紀家的富有有了新的認識。

他說:“恭敬不如從命,我收下你的謝禮了。”

紀明意不由意外地看了陸承眼,她還以為陸承會再度推辭。

畢竟這個荷包對於瀾哥兒而言算珍貴,可充滿了世俗的銅臭氣味——是他們這些世家子、讀書人都嗤之以鼻的東西。

瀾哥兒沒想那麼多,很開心地“嗯嗯”了兩聲,雖然損失了些許身外之物,但是哥哥幫他救回阿雪,謝禮是一定要給的!

瀾哥兒說:“哥哥,那你好好休息,要乖乖讓姑姑幫你擦藥。”

說著,瀾哥兒將阿雪接過來,遞到陸承麵前去:“哥哥,你也喜歡狗狗對不對?給你摸摸阿雪吧。”

大概是小孩子的眼神太單純坦誠,也可能是阿雪的毛實在柔軟。陸承慢吞吞地伸出手去,在阿雪的額頂輕輕摸了三下。

是久違的毛茸茸的觸感。

三下後,他悵然若失地收回,望著手指上漂浮的幾根狗毛,再次叮囑道:“好好保護它。”

“我知道的!”瀾哥兒抱緊阿雪,大聲地承諾。

瀾哥兒和婢女走了之後,狗毛還被陸承捏在指尖上把玩。

他的眼睫毛顫了顫,問繼續在給他上藥的紀明意:“如果查出了把阿雪綁在橋下的人是誰,你爹娘會懲治他嗎?”

紀明意還在記恨他的反複無常,聞言,斜睨他一眼,字正腔圓地說:“擦藥就擦藥,閒話少問。”

自己的話被原樣甩回來,按照以往的經驗,陸承應該陰沉著臉,可是他居然輕哼一聲,淡笑了下。

他將指尖的狗毛吹走,眉毛高挑:“小娘,你在我爹麵前也這樣牙尖嘴利?”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紀明意的眼有若秋水橫波,她咬重字音說,“我是你爹明媒正娶的妻子,這個‘小’字從何而來。”

“我也記得我說過,”陸承淡道,“我不是我爹那樣的讀書人,我不懂規矩。”

“叫你‘小娘’,自然是因為你年紀‘小’。”

“嗬,”紀明意道,“三歲孩子都知道管你叫哥哥,管我叫姑姑。不如我把瀾哥兒再叫回來,讓他教教你規矩?”

陸承盯著她看了好久,譏諷說:“我若管你叫娘,你敢應?”

有什麼不敢的,你又不是銀角大王!

紀明意在心裡腹誹。

她看向麵前這個半躺在床榻上的少年。

少年的臉頰白皙,棱角銳利,麵容寥落又冷漠,眉眼間始終帶著一絲驕矜和痞氣——委實是長得俊俏又漂亮。

假以時日,待他真正長大成人,隻怕風采會更勝其父。

半晌,紀明意微微歎口氣,她伸出兩根水潤蔥白的手指,捏住他下巴,與他對視:“九郎,你其實並不討厭我,對不對?”

“何苦非要刻意擺出這副模樣來。”她輕輕地嘟囔。

陸承依舊冷著臉,隻是薄唇輕抿,長睫亦禁不住一顫。

紀明意白嫩的手還捏在他下巴上,她嗓音格外清亮地問:“難道那日在雲客來,你我之間的所有友好,都不過是虛情假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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